烛火摇曳,人的影子也在轻轻晃荡,橘黄的光芒映在人脸上,平添了几分异色,房间里安静得仿佛都听不到呼吸声,气氛很是诡谲。
阿敛低着头站在李先生面前,长长的头发挡住了面容,只露出两瓣薄薄的嘴唇,嘴唇是极不健康的灰紫色,乍一看去像是唇上抹了灰一般。
嘴唇轻启,沙哑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这里的东西我都已解决了。”
“解决?”李先生面色阴寒,已是愠怒,“那我今日看到的是什么?我本以为那些人只是被邪佞之事影响,却不知他们原来是被妖物给附体了,怪不得我近日修炼速度减慢许多,原来你带给我的妖魂并不是完整的。”
阿沉默片刻,才说道:“我没想到它们会把魂魄分裂。”
李先生看着她,目带警告,“罢了,这些我暂不跟你计较,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翠夫人的灵魂,所以那个沈青洛你要好好看着。她体质招鬼,所以我才把她安排到那个偏僻的院子,这段时间妖魔鬼怪定不会少的,你要时刻注意。”
阿敛答了一声“是”,然后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双眸红光一闪。
李先生见她如此,挥挥手让她走了。阿敛也未多说,无声无息就从这里消失。
李先生暗骂一声,挠了挠脸上忽然起的疱疹,想起牢中那个满身脓包的少年,顿时一阵恶心。他脸上布满了冰霜,眼神狠辣,忽然扭动了一下椅子上的把手,“轰隆”的声音沉重而缓慢地响起,原本放满了书籍的柜子忽然向两边打开,李先生起身,走进了那个黑黝黝看不清光亮的地方。
院子里树叶哗啦啦地响起,被风吹的在院子里打转,有的撞到沈青洛的小腿上,让她不自觉地低头看。
地上站着一个特别小,只到她膝盖的孩子,正用苍白的手扯着她的裙摆。
饶是沈青洛对这些灵异之事见得多了,但一下子看到这种情况还是不免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猛地后退了一步,紧张地看着他。
小孩看到沈青洛后退,脖子动了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一片雾色,随即又留下两行血泪。
沈青洛抿着唇,忽然又感觉到背后一片凉意,她双手紧紧捏住,缓慢回头,就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衣,吊眼嘴尖的女子,女子脸上画着奇怪的花纹,脸却格外苍白,轻轻一笑时,更显得诡异。
悉悉索索的声音同时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这里爬行,树叶被风吹得开始摇晃,一片一片地往下落。
一个一袭白衣的男鬼从拐角向这里爬来,同时还警惕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那个人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看向沈青洛,目露贪婪。
沈青洛想起他是那夜在牢中,想从窗户里爬进来,却被闻煜赶走的男鬼,现在居然又过来了。
闻煜说她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么?
她看着自己腕上仿佛染上血色的损魔镯,在昏黑的夜色里似乎发着红光,更引得一众鬼怪跃跃上前。
风似乎更凉了些,方才的那个小孩忽然从原地消失,沈青洛左右寻找,却发现他在自己的背上,苍白稚嫩的脸上带着慎人的笑意。
她大叫一声,双手拼命向后挥动着,企图赶走赖在她背上的小鬼。
这一大叫就好如一滴清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整个院子的鬼怪瞬间活动起来,方才在地上爬行的男鬼眼见就要爬到她脚下,黑衣女子脸上的花纹散着黑气也离她越来越近,桀桀的笑声不知从何处发出的,整个院子都被这种笑声填满。
一滴冷汗从沈青洛额角滴落,她看着手腕上的损魔镯,这一刻甚至在想,它们想要这个镯子,给它们便是了,自己回归到以前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不知是因为察觉到她的想法,还是因为这群妖魔威胁到了她的安全,损魔镯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挂在她背上的小鬼从她背上掉了下去,爬行的男鬼被红光一刺,捂着眼睛不动了。
沈青洛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感觉有个力量拉着她向院子外跑去,那些东西想要靠近又有好像对什么忌讳,只能眼看着沈青洛越跑越远。
黑衣女子面色阴狠,看着地上那滩血,眼里又带上丝悲切。
大树在拼命晃动着枝叶,院子里的鬼怪意识到什么,慌忙逃走,躲进了树丛里。不多时一道灰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院子里,散乱的头发轻轻动着,苍白的脸第一次抬了起来,左右巡视,最后把目光停在那棵年纪最大的树上。
藏在树里的妖怪一阵紧张 ,生怕这个煞星看到自己。幸好阿敛只是看了一会就转移了视线,目光久久凝滞在地上那滩血上,头一次怀疑自己。
难道自己真的没把魂魄收全?导致一些妖怪附身在人类身上?
最后一丝属于白昼的光消湮下去,整个院子幽暗昏黑,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阿敛这才想起来,沈青洛呢?
前面拉着她的是个穿着青衣的人,身材瘦削,脑后的头发因为奔跑而飞舞起来,他回头,就见沈青洛的脸因为急速奔跑而涨红。
宁司皱了皱眉,停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道:“这里没有人,是安全的。”
沈青洛气喘吁吁,看着宁司丝毫没有紊乱的呼吸,越发觉得他不似平常人,连常人最平常的反应都没有。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抚了抚胸口,待呼吸缓和才说道:“刚刚院子里那些都是什么?鬼魂?妖怪?”
宁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张脸在月光的映衬下竟然有丝魅惑,“是什么你也应该清楚,李先生从来都不是好人。”
沈青洛皱眉,“怎么说?其实在我看来,他比你可信得多,你藏得东西很深,我一点都碰不到。对了——”她忽然想起来宁司被晋王关起来了,现在应该在牢里啊,于是话音一转,说道:“你怎么在这里?逃狱了?”
“暂且不提这些,我时间不多,不能一下告诉你全部事情,”宁司的脸一下子变得沉重,“你只要记住,李先生很可怕。晋王也只是个背靠大树的懦弱者,这王府,一切还是由他做主,他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