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城,一条昏暗的小巷子外。
此时夕阳将要落幕,月亮带着暗淡的光挂在天空上,清风阵阵,没有一丝人声。
李先生嘴角带笑,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带了几分愉悦感,祭坛设在晋城最大的一个乱葬岗里,那里面阴气充足,足够他抽取那些人的灵魂。
到时候断言他定会五十岁命陨的道士,该自打嘴巴了吧。
李先生的一生,说坎坷但也算走得顺畅。儿时家里清贫,到七八岁家里人都饿死光了,徒留他自己煎熬着活下去。
那时他为了食物什么都能做,自然就有人利用他去算计别人,那些人都有着一张丑恶的嘴脸,让他算计了别人之后,还在被算计之人的面前骂他打他,来表明自己那肮脏的清白。
可是那个道士却不一样。
他穿着白色的道袍,衣料好得似乎都看不到缝补衔接的痕迹,李先生记不得他的脸了,只是觉得他仙风道骨,远胜常人。
可是他让自己去杀人。
方十二岁的李先生尽管知道杀人的后果,可是看着那黄灿灿的金子,他犹豫了。
道士让他去一个小巷藏起来,第一个进来的人就是他要杀的人,杀人的武器要从被杀者手里抢来,然后,找个地方,把凶器埋起来。
李先生看到这条有些熟悉的小巷子,皱眉想当时他杀人后的感觉。似乎是,些许忐忑,些许喜悦,高兴他可以得到那些黄金,然后他看着手里红彤彤的刀子,却有些慌张,匆忙把刀子埋在了附近的一棵歪脖树下。
李先生看着面前这个场景,忽然有些感慨,正是因为他得到了那些金子,后面的路都顺遂平安,他养活了自己,也学习了这一身道法。
依稀记得他去拿钱时,那道士冷冷地笑了,他说:“我为你算一卦,算你活不过五十岁。”
真是笑话,过了今日他就五十一岁了,那个卦如何当真?
李先生停在了那条巷子口,奇怪的是这个巷口居然也有一棵歪脖树,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一时竟有些怀念,忍不住走近巷子,停在歪脖树前。
他忽然有个荒诞的想法,这棵树不会是当年那棵树吧?
“真是老了。”他笑着叹了一口气,然后蹲下用手扒着泥土。
他就是想证明,这棵树不是那棵树。
手指忽然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他愣了一瞬,随即加快速度把那东西挖了出来。
是一把匕首。
李先生的心微微一晃,他看着黑乎乎的,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巷子,忍不住踏了进去。
他手里还拿着沾满泥土的匕首,面前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巷,巷子很浅,没几步便到底了,最里面也不过随意摆放着一些破旧的筐。
他忽然有些不安,正要转身离去,后背却忽然被一股力量推倒在地,脸都被磨破了。他还未来得及动作,就看到了推他的人的脸。
他一时愣住了,大脑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那人乘着他愣怔之时,忽然夺了他手里的刀就往他脖颈上一划,这一划正划在大动脉上,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浸透了他的黑衣。
那个人也愣了,小脸煞白,六分像他的脸上一片惊慌,刀也咣当一下掉到了地上,他忙拾起来就往巷外跑,脚步匆匆,再没有回过头来。
李先生还在愣着,全然顾不上脖子上汹涌而出的鲜血。
那个人,是……十二岁的他啊。
晋王府。
沈青洛等人还在和老鼠战斗。
闻煜打死了一堆,又来一堆,屋子里老鼠的尸体都堆了一层,沈青洛都无从下脚了。
她踮着脚尖,一手提着变成烤蝉的穷奇,一手捂着鼻子,问闻煜:“这老鼠何时能打完啊,你看这躺在地上的晋王都被盖住了。”
闻煜脸色也不好,他看着站在一堆老鼠外的阿敛,和源源不断扑过来的老鼠,道:“老鼠不打完,我也碰不到她。”说着他向阿敛甩了一个法术,阿敛躲都未躲,就有一大堆老鼠冲出来,挡在她面前。
“太无耻了吧。”沈青洛小声骂。
“这老鼠也不知何时打完,月亮已经出来了,恐怕很快就会变红。”宁司皱眉,“阿姐也不知如何了,是否安然无恙。”
沈青洛看着他黑乎乎,却难掩忧色的脸,一时也不知当说什么,最后只是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翠夫人肯定也无事。”
宁司苦笑,目光忽然触及躺在老鼠窝里不知死活的晋王,他眼里带着恨意。
沈青洛道:“你不必客气,想打便打吧,他害得你们姐弟二人至此。”
“啪!”
刚说完沈青洛就听到一个声音,她低头去看,却发现晋王不知道何时醒了,似乎还认不清情况,迷迷糊糊地把盖在自己脸上的东西一抓,狠狠甩向一边。
沈青洛看到那些死老鼠被摔出来的脑浆,默默瞥过了脸。
“你们莫要想着去破坏大人的计划!”阿敛忽然冷声道。
晋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身上精美的红衣染上了大片大片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污秽,特别是他的头发上,还粘着黄色的粘稠物,看起来似乎是融化的惜荷。
他还没站直,原本在几步外的阿敛忽然蹿过来,又是一拳头把他打晕。晋王哼了一声,就倒在了老鼠尸体上。
阿敛好像一看到晋王就生气,她青灰的脸上带着烦躁,离得近了,沈青洛才发现她的太阳穴在往下流着东西。
沈青洛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弯着腰干呕起来。
阿敛一抬手,眼中带有波动,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忽然被一股大力打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地下那些老鼠好像忽然间被定住了似的,站在原地不动。
闻煜冷淡一瞥,那堵墙忽然间就塌了,砖块把阿敛盖了个严实,随即烟尘弥漫,只让人听到一声闷哼,便再也没有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