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烟尘渐渐散去，那染血的砖块就露了出来。
天已经大黑了，月亮又圆又亮，正挂在夜幕中。因为一面墙的坍塌，屋子里也盈满了月光，照清楚屋子里的景象。
凌乱的房子，地面上散布着稀碎的肉块，大片的老鼠尸体堆在一起，又掺杂着先前惜荷身体融化的黏液。
沈青洛看了眼自己黏糊糊的鞋子，又看了眼一直飘着，未曾接触过地面的闻煜，眼角抽了抽，跳着走出了屋子。
宁司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视线落到躺在死老鼠堆里的晋王身上，默然垂下眼睫，跟着沈青洛和闻煜离开这里。
“它还活着么？”沈青洛把穷奇提到自己眼前，忍不住晃了晃它被烤得焦黑的蝉身。
宁司心不在焉道：“许是死了吧，都已经焦了，我们找个地方把它埋了就好。”
沈青洛正在思考着宁司的回答，这只穷奇的确是没什么用，不只没用，还总想着吃人，现在它不知死活了，把他埋起来，自己既远离了危险，它也许还能在土里再复活呢？
忽然她听到小小的一声“嘁”，然后宁司抹着脸，疑惑道：“下雨了？”
又是一声“嘁”，穷奇蝉的嘴里吐出来一条细细的水柱，直奔宁司而去。宁司愣了一下，躲避了过去，但是穷奇的嘴里又吐出来很多水珠，不依不挠地追着宁司。
沈青洛嫌弃地把穷奇拿开，离自己远远的，“好臭啊，这只蝉该不会已经腐烂了吧，难不成蝉是从内部腐烂，往外喷水？”
“我还没死呢！”穷奇浑身颤抖，愤怒道，说着它就要张嘴去咬沈青洛的手，还未碰到，它就被什么大力弹开，重重跌到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闻煜看都不曾看它，“找死。”
穷奇抖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
沈青洛犹豫地看了它一眼，最后还是快步跟上闻煜，把穷奇远远抛在后面。
宁司忽然道：“月亮！”
沈青洛下意识抬头看，就看到原本皎洁清冷的月亮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粉色的纱，月亮的周围扩散着橙色的光晕，有种蛊惑的意味，若是人看久了，魂似乎也能被吸走。
她忙收回目光，沉声道：“红月，要出现了？”
闻煜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月亮旁的光晕与红月无关，那是被阴气吸引过来的邪秽。不过红月，也快了。”
宁司咬着牙，但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终于憋出一句话，他声音里带有急色，“那……那该如何？晋城百姓，我阿姐，都没救了么？”
沈青洛皱眉看向闻煜，问道：“闻煜，现在怎么办？要去找李先生？”
闻煜抬头看着夜幕，脖子上突出的喉结竟然有几分诱人。他的黑衣被风掀动，月光照到他身上，光华似乎都被他吸走了。
“不，局势已经变了。”
沈青洛眉心一跳，她不懂闻煜高深莫测的话，“什么意思？”
闻煜转头来看她，刀削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缓缓伸出手，隐在宽大袖子里的手纤长好看，肤色是不常见阳光的白皙。
沈青洛一怔，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你做什么？”
闻煜却不言语，跟着沈青洛而向前了一步，他的手从沈青洛的鬓侧伸过去，沈青洛觉得右脸火辣辣的，很不自在，但是看着闻煜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她的那点不自在就消下去了。
忽然沈青洛觉得右脸掀过一阵冷风，她下意识闭上眼，再睁眼就发现闻煜的脚下趴着一个东西，那东西趴在地上，时不时抖动一下。
宁司奇道：“这是什么？”
刚才闻煜忽然从沈青洛的背后抓出了一个东西，但在此之前他并未有看到沈青洛背后有什么。
沈青洛不自在地摸了摸右脸，她看着地上像个面团子一样，头上还有两个粗长触角的东西，一想到它曾趴在自己的背后，就觉得一阵恶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闻煜道：“这是蛭虫，专吃人肉，会隐形，身体异常柔软，最喜钻到人的身体里，从内部开始吃，最后人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他顿了顿，“看它这个体型，恐怕刚刚已经吃了人。”
沈青洛狠狠搓着后面的脖子，她只要一想到那东西曾趴在自己身上，想钻进自己身体里吃自己，就觉得不自在。
蛭虫动了动触角，面团子一般软的身子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感觉到威胁，它把头从身体下露出来。
那是一张绵软而洁白的脸，五官混沌无面目，唯有两根鲶鱼胡须一样的东西舞动着，散发出白色的烟雾。
宁司惊道：“那是什么，胡须？”
沈青洛摇头，那两根东西约莫一指粗细，上面有细小的手一样的东西，正一张一缩，白色的烟雾就是被那东西撒出来的。
“那是它的胳膊，”闻煜道：“它在洒一种粉，能迷惑人的神智。”
沈青洛脸色一变，忙后退了几步，使劲用袖子扇着空气。
蛭虫的两只细长手臂不断舞动，它白面团子一般软软的身子蠕动着，慢慢后退。就在它以为这几个人不管它，要让它走时，还没来得及开心，闻煜忽然一脚踩了上去。
“嗷嗷……”
原本混沌的脸上忽然多了一张嘴，嘴大张着，吐出似婴啼哭一般的哀嚎。尖锐的獠牙露出来，看得人只觉浑身一寒。
闻煜似是想起什么，他收回脚，从袖中掏出浮屠镜，对着蛭虫一照，它就消失在原地。
沈青洛问：“这是做什么？”
他淡然道：“此虫难求，抓住以后还有用。它把食物消化后会变小，可以随身携带。”
沈青洛低声吐槽：“不就是一只害虫么，能有什么用。”
她自认为声音小，但是闻煜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冷冷瞥了沈青洛一眼。沈青洛干笑了一下。
宁司忽然想起自己曾看过的一本书，他想了想，道：“蛭虫似乎是妖精最喜欢的宠物，因为她们想披上人皮，但是不管用什么剥人皮定会留下痕迹，但蛭虫可从指尖进入，待它吃饱，虽然体型变大，但身体异常柔软，又可从指尖钻出，人皮，丝毫不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