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越来越急促,随后又慢慢地停了下来,一时屋子内十分静谧,沈青洛只能听到自己压抑着的呼吸声。
她一动也不敢动,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闻煜那样的能力,虽然一双眼与常人不同,但她的确手无缚鸡之力,连最弱小的鬼怪都能够随意把她打趴下。
更何况,畏惧鬼神,是凡人的天性。
声音虽然没了,但沈青洛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可以确信,那个东西没有走,依旧站在她的床前,也许此时正静静望着床上耸起的被子,然后诡异一笑。
忽然间她感觉到身上有些轻微的重量,似乎是有什么在触碰被子,这感觉就传到了她身上。她的脸刷得苍白起来,丝毫不敢动。
忽然手腕上微微一烫,损魔镯发出一道红光,而后红光微弱下来,身上的感觉消失不见。
也许是损魔镯给她的胆量,沈青洛掀开被子扫视着四周。
桌上的烛火已经熄灭,今夜乌云一直遮着月亮,所以屋内漆黑一片,但她却能清晰地看清楚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
一切正常,丝毫异样都不曾有,除了烛火熄灭,没有别人造访的痕迹。
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去看窗外的那刻老槐树,就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匆匆躲到了树后。
她有些出神地抚摸着镯子,看它身上依旧有微红的光芒亮着,眼神轻颤。
这镯子能避鬼怪,有它在,鬼怪就不能伤害她。
沈青洛掖着衣袖盖住损魔镯的光芒,转头去看院子里那棵繁茂得过分的槐树。
这树绝对不是常树,鬼也不是常鬼。
不过想想晋王府的诡异之处,倒是不难接受,毕竟这里的虫子都能成精,一棵上了年头的槐树,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树?
而那个白色人影,正是她见过了好多次白衣男鬼。她在这晋王府就见着几个鬼魂,白衣男鬼,眼流血泪的小鬼,还有那个样貌奇怪的黑衣女鬼,其中就要数遇见白衣男鬼的次数最多。
他总是徘徊在她周围,难道只是为了损魔镯?
沈青洛看着窗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想出去夜探王府,但又怕遇到一些鬼怪,她没有抓鬼的能力,也就只就腕上的镯子能护她一二。
但是又想了想,在这屋子里也并不安全,外面不见得比这个小院子危险,况且她有损魔镯在,鬼怪无法近她身。
门轻轻被推开,只发出细微的声音,沈青洛决定好了便开始行动,她出了房门,经过院子时脊背格外紧绷,生怕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幸好自她出门以来一路平静,并未发生什么事,也没遇见其他的人。
这晋王府,夜间真真是没一点人声,虽然诡异,但也方便了她行动。
沈青洛拢了拢衣服,快步走到上一回宁司拉着她说话的地方,也是撞见晋王的地方。她回忆着脑海中的那棵树,却总是找不到一样的,也找不到趴到树上的那只蝉。
她有些懊恼地皱着眉,正在想这蝉该不会已经老死或者被鸟儿吃了吧,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姐姐,你在找那只神神叨叨的蝉么?”
沈青洛瞪大眼,惊异地环看四周,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小姐姐,我在这个树叶下面。”
她脸上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循着声音找到一片树叶,随手掀开,就见树叶下躺着一只圆滚滚毛茸茸并且五颜六色的虫子。
虫子头上的触角微微一动,抬起长着两颗芝麻眼珠的头,友好地打招呼,“小姐姐。”
沈青洛被恶心到了,赶紧后退一步,就差俯下身来呕吐。
毛毛虫好像有点受伤,它触角微颤,对着一棵树道:“老蝉就在那棵树的土里,这么多天也不知道闷死没有。”
沈青洛闻言赶紧过去,离那只虫子远一些之后她才好受了一点。凑到树下,果然见到翅膀的一角,她忙用手扒土,不一会就把蝉从土里挖出来了。
她看着躺在自己手心的脏脏的虫子,目光触及它结构复杂的翅膀跟爪子,毛骨悚然的感觉传上心口。
她赶紧把蝉放到地下,轻声唤道:“蝉……蝉公子?蝉先生?”
蝉轻轻动了下,声音虚弱:“怎么了小姑娘,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问你一些事。”
“哎呦那杀千刀的男人,以后我天天叫烦死他——你说什么,问我事?”
沈青洛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想问三年前的事情,晋王和翠夫人那个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哦,也就是红衣男子和绿衣服的女人。”
蝉抖了抖翅膀,“你能否把我放到树上?在树上好说话。”
沈青洛这次没嫌弃它,两只手指捻着蝉的翅膀就放到了最近的一棵树上。
蝉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抱住树干,“三年前?我也记不清了,那个时候我还在土里呢。只是我比其他蝉都顽皮许多,所以曾偷偷从土里探出脑袋去看外面的世界。
“依稀记得那个红衣服的骚包男人喜欢喝酒,常来这把自己灌醉,醉了就躺地下,醒了便离去。一直都是这样,直到有一天他正喝了酒,那个绿衣女子就进来了,他叫女子滚,女子不愿,他就拿剑砍人,那女的身上都是伤,一袭绿衣都变了颜色。”
蝉的声音依旧平淡,“然后红衣男子开始舔舐女子身上流的血,最后好像觉得不够,一口咬住了女子的脖子喝血。”
沈青洛蓦地睁大眼。
“之后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后来再见女子,发觉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好像是,魂魄出体,塞不进去了。”
“魂魄出体?”沈青洛疑惑,宁司说晋王等人的目的是为了将翠夫人的魂魄炼药,救一个死人,那魂魄出体与这又有何关联?
“具体的我便不知了,毕竟当时我只是个蝉,整天也只能待在土里,现在爬出黑暗的地下,却也在树上一动也不能动。”蝉幽幽道:“不过听闻撕裂魂魄的痛苦是常人远远不能忍受的,这胜过肉体所有痛苦的几十甚至几百倍,痛得能把人逼疯。”
沈青洛若有所思,然后忽然想着,这一大片树林,好像没有见到过其他的蝉,这附近也闻不得蝉鸣,她忽然好奇,“那您知道这里为何没有其他蝉了么,我自进了晋王府,就很少听得到蝉声,这一片甚至一只也见不到。”
“哦,这个啊,”蝉的声音懒懒的,“当年我在土里饥饿,正好我又能扒开土壤爬动,这范围的蝉还未出土就被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