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件事是他们在张顺来临川乡之前干的,跟人家张顺一点关系都没有。人家没有揭发他们,反而帮着他们一起隐瞒,已经是对他人仁至义尽了。
因此,他们也只能答应下来。
可是,谁知道,这次不发工资,老师们又不愿意了,这一下可是让他们三个有点傻眼了!
当初钱拿到手里,他们花了一部分,自己捞到手里一部分,再给薛勇了一些,再加上这一年多的时间来学校的正常运转,各方各面综合到一起,总之,最后剩下的钱,已经没几个子了!
到现在为止,学校里欠着老师一年的工资,却是发不出钱来,让他们怎么办?
本来沈韬还觉得,老师们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去年给他们多发了工资,今年少发点,明年再补上,他们应该知自己这个情吧?
可是让他忽略了一点:老师也是人啊!
只要是人,就会有贪婪之心,不管这个人的情操有多么高尚。所谓的高风亮节,只不过是贪的东西不一样。
如今,这批老师们一欠就是欠一年的工资,有很多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你再却跟他们谈高风亮节,谈个屁啊!
所以老师们根本不听沈韬的解释,学着南王庄老师们的样子,直接找到了乡政府来闹事,要求乡文教室给个说法。
当初,商量事情是三个人一起商量的,只不过,在明面上的时候,鲁建业和薛长发总是摆出一副唯沈韬马首是瞻的样子,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以前的时候,沈韬对于这种感觉还颇为的享受。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原来他们这种态度,已经成为了一种枷锁,紧紧地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说起来也是,平时人家两个人把面子给足了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三个是一伙的,而且鲁建业和薛长发听他沈韬的。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你沈韬不拿主意,难道让人家两个人去拿主意?
该吃的你吃了,该喝的你喝了,那么该顶包的时候,你就得顶起来啊!
想到此,沈韬不由地在心中感叹一声,还真是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啊!
不过,这个包让老子来顶?老子凭什么顶啊?再说,老子拿什么顶啊?
愣了一下,沈韬脸上突然现出一丝决绝的表情,朝着薛勇说道:“薛乡长,你说怎么办吧!你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你……”一听沈韬这话,薛勇差点气得当场发作。
妈的,又把这个球给老子踢回来了!
杜雄在一边看着,差点没笑出声来。
官场上这个踢皮球的把戏,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刚刚从张顺一进屋,薛勇就把皮球扔给了他。可是张顺也不傻,直接以“不熟悉情况”为借口,又把皮球踢给了吕少贤,吕少贤又把皮球踢给了沈韬。最后转了一大圈,又把皮球给薛勇踢回去了!你薛勇总不能再踢一圈吧?
杜雄心中清楚,在这些人里边,张顺是不想管这件事,吕少贤是不知道该怎么管。沈韬三人倒是知道,无非就是钱的问题,他们三个把钱吞了,就只能把钱吐出来,但他们又不甘心,不想自己把钱吐出来。
至于薛勇,就比较复杂了。
这件事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薛勇挪用了乡政府的二十万块钱,然后才有了后边一系列的事,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果薛勇强制沈韬他们三个把吞了钱拿出来,说不好就会把他们给得罪了。虽然他们三个不过是小小地校长,但却毕竟知道他的一些秘密,把他们三个逼急了,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而且,薛勇挪用的那二十万,到现在还没还上,这件事要是捅出去,这一屋子人谁也脱不了干系。
可是,如果不让他们把吞下去的钱吐出来,外边那帮老师怎么处理?处理不好这帮老师,如果他们把事情闹到上边去,这件事还是瞒不住,最后大伙都得跟着完蛋!
正在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张顺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哪位?”手机一响,张顺马上接了起来,完全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其实,他是故意当着这些人的面接电话的,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以此为借口,不参与他们这个讨论了。反正他也没想参与这件事,最后怎么解决,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决定吧。这件事,太乱了,就像一个烂泥潭,一旦陷进去,想要抽身可就难了!
好在这个电话并没有让张顺失望。
“是张书记吗?我是袁皓啊。”
“哦,袁秘书,有什么事吗?”一听电话是袁皓打来的,张顺马上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故意把声音喊得很大。
“庞县长叫你过来一趟。”袁皓在电话里说道。
“哦,庞县长让我马上去县里啊!”张顺故意大声重复了一遍,好像生怕薛勇他们几个听不到一样,而且还刻意加上了“马上”两个字。“好的,好的,我立刻去。”
说完之后,张顺有些无奈地看着薛勇,装出一副不好意思地样子说道:“薛乡长,庞县长让我现在去县里,你看这事……”
薛勇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张顺的话,以为他是要借机遁走。可是转念一想,他就算是要逃,也不可能把庞春光搬出来当借口吧?拿庞春光当借口,可不是那么好用的,自己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查清楚。
所以,想来他撒谎的可能性不大,应该真的是庞春光打来的电话,于是点了点头,就放张顺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张顺离开的背影,屋里的六个人,居然一齐松了口气,好像都在防备着他似的。
看张顺离开,薛勇才开口道:“行了,现在没外人了,也别绕来绕去的了,有什么话大家伙直说吧。”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一阵沉默,但这种沉默必然不可能长久,毕竟外边正有一大群人等着他们的决定呢,如果大家都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外边那群老师们可是等不下去!
终于,沈韬等不下去了,试着开口道:“薛乡长,要不然再从乡财政里拿出点钱来……”
“不行!”沈韬的话还没说完,杜雄立刻开口反对。“沈校长,乡财政里的钱都是数的,可不是你们文教室的私人小金库!今天没钱了来拿一点,明天没钱了再来拿一点,你当乡财政所是什么?”
杜雄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带着不小的气,不过他说得去是实情。
这些年来,乡文教室没少从乡财政里拿钱,虽然每次都不多,也就三千五千的,但也经不住他们这么细水长流,今天拿三千,明天拿五千,一年到头也出去好几万呢!
按理说,教育部门的支出,不应该乡财政承担,而是直接由县财政发到教育局,然后教育局再下发到各个乡镇的文教室。
可是,谁宁远县是贫困县,总是拖欠老师工资呢?既然连老师工资都要拖欠,那么其他的教育经费,就不更用说了!
因此,最后没有办法了,孟永昌才下了一道不算命令的命令:各个乡里,能支援一下就支援一下吧!
正是因为有当初孟永昌下的这道命令,才会有了这些年来,很多乡镇的文教室跟乡财政去要钱的事。而临川乡,自然也不例外。
眼看着乡财政里的钱,一年年下来长不了多少,有时候还要缩点,杜雄也是眼珠子都红了。为了这件事,他没少跟薛勇争执。可是,有孟永昌那道命令,谁又能说什么呢?何况,每次吕少贤从乡里弄出钱去,总是要孝敬薛勇一点的,最不济也得吃顿饭吧?
后来见这件事实在是拦不住,杜雄也干脆不拦着了,薛勇从中捞好处,难道自己就不能也捞点吗?反正这是县里下的命令,到时候往账上一记,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然后,乡财政就乱成了一锅粥。每年到底收入多少钱,支出多少钱,具体花在了哪里,最后剩下多少钱,谁也说不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
好在杜雄是专业学财会的,又在乡政府里混了这么多年,做个假账什么的,几乎就是信手拈来。所以这些年下来,临川乡也算没出什么事。
虽然杜雄说的是实情,可是他这一句话,却是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把整个乡文教室都说进去了。因此,一听他这话,沈韬没有说什么,吕少贤却是先不乐意了。
“杜所长,你这叫什么话?”吕少贤涨红着脸说道。“我们文教室从乡里拿的钱,每一分都是有账的,什么叫‘私人小金库’?要说到私人小金库的话,我到觉得,这乡财政所,更像是你的私人小金库!”
杜雄身为乡财政所所长,掌管着全乡的财物,就好像金库的看守人一样。因此,如果他想从里边拿出点东西来,可能别人连知道都不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没少从里边拿钱,这些早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