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扭扭捏捏的好半天,活像个姑娘家,没差点让白子墨一口老血喷出来,白子墨怒道:“你倒是快说!”
流苏赶忙道:“那……那……那就是……我若想同那柳丝莺行夫妻之事,该怎么办?”
白子墨差点没呛到,看着流苏连连摇头,道:“你真让为师汗颜,春宫图这种东西,需要为师给你买一本不?”
流苏刷的脸色就红了,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该怎么去展开。”
白子墨继续摇头,显然对流苏这番非男子作为很是无语,道:“拿出点霸气来,软的不行,就硬上!”
流苏脸色越发的红了,更是咳嗽了两声,要说什么又不敢说,白子墨等着有些烦了,便是又悠哉看起了书。
流苏却道:“我,我如今连碰都不敢碰她,如何办?”
白子墨不知怎的,听了流苏这番话,倒是想起那日在月老庙中,同梦影的那点事,那埋在书中的脸霎时红艳如桃花。整理了一下思绪,待红晕退去之后,道:“你不敢碰她,不会让她来碰你吗?”
流苏就像看到了一团光,很是兴奋,追问道:“师父,此话何意?”
白子墨一副尊容,斜倚在床头道:“找个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时候,给自个儿下药,让柳丝莺来解救你!”
流苏从未像现在这般崇拜师父,头一此,竖起大拇指,对着白子墨连连作揖,深情说道:“师父,实在是高。”
竟然求到了办法,那就需要筹谋,流苏先是脸不红心不跳,异常镇定的,从陆华仙君那要来了几颗极品魅药。这时候,比的就是定力,如果面红心跳的话,肯定会被陆华仙君胡乱猜想,外带追问一番。但是镇定的话,陆华仙君倒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流苏美美的拿着药,趴在窗台上等天黑,那叫一个心急如焚,太阳终于被他那炙热的眼神,吓的羞涩的躲起来,一轮弯月便是半挂殿墙边。
流苏麻溜地,把那五颗红色药丸全吃进肚子里,待身体稍稍感受到燥热时,忙冲进柳丝莺卧室内,飞到柳丝莺身侧,痛苦道:“本大仙,口渴。”
柳丝莺赶紧给流苏倒了一杯茶。
流苏又道:“本大仙有点热。”
柳丝莺便又是乖乖的帮流苏更衣。那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到流苏的肌肤,热的发烫,忙探了一下流苏的额头,吓道:“你这是怎么了?”
流苏捂着心口,很是痛苦道:“怕是吃错药了。”刚刚被柳丝莺偶尔的触碰,那燥热感便是直线上升,烧的他心房太难受了。
柳丝莺面色一沉,衣袂一挥,便是晶莹雪花满天飞,那雪花落在流苏裸露的皮肤上,很是美丽,可片刻之后,那美丽的景色瞬间变为了惊悚的画面,因为那白色的雪花竟然眨眼间变为了红色,很是耀眼。
流苏纳闷,很是纳闷,到底是怎么会事?那燥热感竟然瞬间消失了,如今外套被柳丝莺脱了,衣衫被他自己整乱了,袒胸露乳,气氛如此之好,可是为什么燥热感不见了……
柳丝莺微抬眼帘道:“那‘醉生梦死’就这般好吃,让你一下子吃了五颗?”
流苏本还想着继续装傻,发疯,但自己的计谋已经被柳丝莺完全拆穿了,羞的那叫一个无地自容。
“对……”本想着道歉,唇却是被盖住,眼前放大的脸,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柳丝莺只轻啄了一口,道:“那日在冥界,我貌似又丢钗了,今日自当让主子满意。”
上一秒,冲着流苏温柔一笑。下一秒,整个人便是被流苏打横抱起,铺天盖地,慌乱霸道的吻,让柳丝莺乱了心神,只将流苏抓的更紧。
芙蓉帐内,两具纠缠的身影,那娇喘,迷乱的声音,羞了星星,迷了月亮。
他们倒是享受,可就苦了白子墨。
他不过是一颗御神御神木,一千年来,得日月之精华,修天地之灵气,稍稍有了灵动。
通过这灵动,他曾经感受过鸟语和花香,现在,则是感受到夫妻之事,他有些不自在,很不自在。
此时,他恨自己不能化为人形,否则,一定将这不知廉耻的两人,轰到十八层地狱去。
“啧啧,两位的活春宫太让我失望!”
突来的话语,虽然不及那办事的女子,娇媚如丝。不过,对于现在的白子墨来说,那是更胜莺啼燕语的天籁之音。只可惜,他看不见那说话的女子……
“啊……”一声尖叫划破夜空,她气愤地用修长的指甲,使劲挠着御神木。
苦了白子墨的灵体也跟着疼,一阵高过一阵,钻心之疼!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夜空!
梦影闪着紫色的眼眸,凝视着那脱落的树皮,一脸哀色,拿手颤抖着接住,护在怀中。恶狠狠瞪了一眼,道:“滚!我不想在他面前杀生,还不赶紧给我滚!”
那叫玉郎的男子,因这一声高吼,总算回过了神,他倒不是因为被人撞破好事而惊恐失神,只是,面前的女子太过美丽了!
一袭浅紫色的绫罗纱裙在夜风的轻抚下,如潋滟的水波,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就如一朵娇艳的铃花,墨色的长发,挽成灵蛇髻,更显高贵典雅。
最令人忘怀的,是那一双带水的眼眸,在月色下,犹如珍贵的玉石,泛出紫色的光晕!
“邀月林中有魔物,黑发紫眸……”玉郎嘀咕几句,睁大双眼又看了面前女子几眼,额上竟是渐渐渗出了汗珠。
“快走,快走……”拉起早已直不起腰的爱人,恨不得脚底生风,一路冲出邀月林。
脚步声渐渐远去,似是带走了所有的声音,林中一片寂静。
白子墨得了清静,稍稍安心了!只是那伤隐隐作疼,疼的睡去。昏睡前,还不忘感叹一下,可惜不知道,立于身边的是何人?
梦影温柔抚摸那颗御神木,掌中紫光阵阵。缺了一块树皮的地方,慢慢渗出了晶莹的液体,她的泪珠便也跟着落下,这棵树,可是她的心头肉,伤了她,也不能伤了树!
她不过是见不得光的一团黑影,差一点就在这邀月林中丧命!这邀月林虽得了个“林”,其实不过一颗参天御神木而已,御神木下的阴影,令她不至于被阳光耀的魂飞魄散。
每当烈日当头挂的时候,她便倚着御神木,感受着树下的清凉,久而久之,便爱上了这种感觉,亦爱上了这棵木头。
只是,今夜,这份宁静恐怕到头了。
她的身子似是虚弱的紧,竟是靠着御神木,缓缓下落。嘴边挂起一抹苦笑,刚刚本就是在强撑,那训斥更是损了气力,再加上为御神木疗伤,便是伤上加伤。
将整个身子倚在御神木上,更是将面颊贴在那粗糙的树皮上!她守了千年,从不敢触碰他,因为他乃御神木,总恐玷污了他。
可如今,她气力就快散尽,一个留在凡界的魔,一个妄自触碰神明的魔,自然是活不久,虽然将死,可她很快乐!
月光躲藏在云层中,夜更黑了,如一块漆黑的绸缎,缓缓落下,似要将包裹其中,她有些怕了!只因再也不能陪着他——这颗死木头。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曾经的快乐时光……
“竟还有你这般笨的魔!”
梦影吃力的回过头,有些气恼,她已经没有力气为御神木赶去烦恼。微微张口,却发现,已经累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虚无的夜色,她有些看不清面前是何人。
君临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事情,一个魔竟是黏上神物,到死了,也不愿离开半步,很像他。他也是爱着那遥远宫阙中的绝美仙姬!
倚着树,居高临下,打量着她,“此地乃神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
他揽起她的胳膊,对方却倔强的抱着御神木不放,“我……不……走……”
“你连说话都困难,再这么下去,恐怕会魂飞魄散了!”
“我……不……走……”
君临有些气结,他本无意管这事,偏巧追着那桃木,偶然落到此地,便看到了这即将灭亡的魔。他本是魔尊,自然要有一颗疼爱魔物的心。
他慢慢蹲下身,双目凝视着梦影。
这么近的距离,鼻尖都贴到了一块,那熟悉的魔物气息,虽然亲切,梦影还微微侧过头,这种距离让她很难受,她只希望同面前的御神木,如此相亲。低头垂目,都忘记打量面前的魔。
“梦影,是个好名字,梦中之影,这颗御神木,是否老钻进你的梦中!”君临钳住梦影,迫使她看向自己。
梦影活动身体,想抵抗,这一动,才知竟是恢复了不少气力,看着面前的魔,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一双红色的眼眸透着关切之色,竟是觉得温暖,原来一个魔,竟然也能让她感受到,什么叫恍如谪仙。
“你偷看我?”梦影的语气生硬,夹杂着怒火,显然很不满面前的魔,竟然窥探她的隐私。
“是你心里的想法太浓烈了!连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舍不得他?对着一棵木头发情的魔,我还是第一次见。”君临细细打量着梦影,像是骤然发觉她的奇特。
对于这般赤裸裸的凝视,梦影很是恼火,体内的气息渐渐平稳,她缓缓起身,道:“一棵木头才好,不会打我,不会害我,依靠他,还能生出安全感,何乐而不为,相对于你来说,我倒是更喜欢这棵木头。”亦或是依赖他!
君临不怒反而捧着肚子笑起来,他心中格外释怀,从未像现在这般笑过了!毕竟从桃母之后,便再未听到这种大快他心的话了!他不需要恭维,不需要假话,他只不过希望,可以同某个魔,某个鬼,某个人,乃至某个仙,说说心里话。
愈发舍不得面前的魔香消玉损!在君临看来,梦影也算是妖魔中的翘楚,何况,有那么一双妩媚的紫眸。
“跟我走吧!”
梦影一愣,这四个字中,虽然包含了不容拒绝的霸道,也富含了关切之情,抚摸着御神木,她还是舍不得,她现在唯一的梦想,是做一名树下守护者,等着他修成人形的那一天。然后亲口告诉他,她梦想成真的喜悦之情。
“谢谢!我不会离开的!”
君临伸出手,想去触碰那颗御神木,却被梦影阻止,他轻轻一笑,如一阵风般,避过梦影的再次阻止,掌心触到御神木,侧过头,看着梦影说道:“别摆出这般可怕的样子,我不会伤害他,不过,如果不听我的话,你也等不到他修成人形的那天。”
梦影稍有迟疑,也不反驳君临的话语。
君临继续说:“他如今只不过开了六感,等到修成人形,只怕还需要漫长的千年,而你这残破的身体,百年都撑不到,要如何等到她。所以,听我的话,回魔界的吧,好好修养身心,有朝一日,踏着七彩云过来看他!”
君临的声音很轻很淡,却似强劲的风,将梦影的心吹乱。
“但是?我离不开他!”
君临笑了笑,道:“你不是离不开他,只是离不开习惯,你习惯依赖他而已,更是习惯了他不会开口反驳你!”
对着这棵御神木,到底是什么心情,连梦影自身都不知道。经过君临点化,她突然意识到,也许,之所以离不开这棵木头,完全是因为习惯!
“好,我跟你走!”就选择跟他走,多活上几年,也许就能把这些事情弄清楚,等到见到他时,也许一切都能明白了!
认真考虑一番,梦影依依不舍地抱住御神木,任由泪水哗哗流淌,滋润万物!
君临在一旁默默看着,愈发地觉得,这紫衣紫眸的女子,跟她很像,她将一颗木头当做了全部的寄托,他何尝不是将桃母当做了全部的寄托!只是,这份爱,永远到不了终点。
天色初亮,晨曦的微光,不足畏惧,但是渐渐的,烈日也将灼烧梦影最后一丝气力。君临不得不亲自出手,拽着她,回了魔界!
梦影一遍一遍的念着,学成之后,就会来看这棵木头,可惜白子墨都没听到,如果听到了,也许就会记住这声音。
梦影归来之时,也许可以谱写出一段佳话,只可惜,当她回来时,看到只不过是一棵烧焦的木头而已……
魔界昏暗一片,气氛异常压抑,君临躺在床榻上,一副散漫之色,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长老的报道。
“魔尊,那梦影,你也该管管了!总是擅自离开魔界……”
听着冗长的话语,君临脑中幻想着,那一袭紫衣的妖孽之女,犹记当年,竟是以抗麻袋的姿势,将她押回了魔界。除了桃母之外,第一次主动搭讪女人,不想竟是这般暴力。
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长老听到笑声,心中一时堵得慌,他口干舌燥的数落梦影魔姬的罪状,魔尊不气愤,反而很开心。
“魔尊,她如果再这般下去,仙界又要寻得借口欺负我们了!”
仙界,一帮自是有神界庇护的迂腐之物。
“她最近心情不好,就由着她去吧。”君临叹了口气,那棵御神木被烧,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却又那么一丝窃喜。
“魔尊——那就跟头野狼般的女子,你为何……”
“野狼般的女子!原来我在殷长老的眼中是这样的,据我所知,殷长老貌似最讨厌狼了!”梦影径自走至床榻边,寻个理想的位置,悠闲坐着,眼神似笑非笑,方才,在门外,殷长老的一番话,她都听见了!
竟然被梦影说破了,殷离索性也大胆承认了,道:“梦影,你不过是一只影魔,见到魔尊竟然不行礼,我最讨厌你这种目中无人了!”
“目中无人,肤浅,我是目中无六界!”梦影似是想故意气殷离,斜着身子,靠在君临身上,百般殷勤,手中拿着红艳如唇的樱桃,送至君临口中,道:“殷长老讨厌我,关魔尊什么事情,据我所知,魔尊最喜欢具有野性的东西?君临你说是不是?”
君临摆摆手,示意殷离走,这两个魔,一个似火,一个似冰,怎么都不相容!
“魔——”殷离还想进言,他也是为魔尊好,只要与仙界多扯上一分关系,魔尊便会愈发的想念九重天上那位西王桃母。
“小离子——”
殷离一张脸刷的一下就全红了,他模样倒是端正,一脸严谨的样子,做任何事情都是一丝不苟,此时红扑扑的,与平时大相径庭,一看就知,他有些害羞。
这“小离子”的外号,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在梦影面前多少有些没面子,殷离连偷偷瞥了一眼梦影的胆子都没有,赶紧撒腿就退出了大厅之外,跑的比兔子快多了。
不过梦影那银铃般的笑声,他倒是全都听见了,不知会躲在哪个角落羞红了脸!
“笑够了就赶紧停了。就这点小事,你也能乐成这般,他的事情能影响你至此?”
梦影的笑声戛然而止,大厅一片寂静,昏暗的烛火摇曳着,终于有那么一点魔界的样子,阴森至极。
寻了梦影来,本就是解闷的,对方倒是安静的如夜色,君临揽起她,道:“你等不来他,我也等不到她,要不我们凑合着过吧。”
梦影抖了一抖,面色极是阴沉,比那昏暗的烛火更加恐怖,猛的起身,退出老远,冷冷道:“男子都是这般?不喜欢,也能凑合着过?可惜,我不行!我走了——”
再多说一句,就会恨不得抽上君临几个耳光,但是她需要忍住,御神木被焚烧,他是死是活也不知!虽然心酸,心疼,但这事,不能怨君临。
不过,君临这般践踏爱情的做法,她不能接受!
“梦影,你心疼过吗?这千年来,因为她,我的心从未好过,可是,她是天上高高在上的桃母……”
梦影鄙夷一哼,道:“当年硬拽着我的魔是你吗?还是安居乐业久了,失了魔性了!”
君临侧过身,看向窗台上那株桃花,透过窗棂,这昏暗的魔界,竟也种下了满园的桃花。
只因睹物思人!
梦影面色阴沉,因御神木的事,她本就气恼,见到君临这般自暴自弃的模样,她更是怒火中烧!
“你心底的她,还活着,而我连他的死活都不知道,要如何办?”室内竟是刮起一阵无名风。
君临抬手稳住纷乱的发丝,微微扭过头,垂目浅探,早已没了梦影的妩媚身姿。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他只不过晚了一步,却再也追不上!
晚霞横贯落日,说不出的气势宏伟,又透着点吴侬软语般的婉约,可在梦影的眼中看来,却是破败之色,亦如她看到那棵焦黑的御神木。
“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饶不了他!”她在心中默默想着,牙关也跟着颤抖。
虽然那棵通灵的木头已经不在了,但是她还是习惯每日去那邀月林中待上片刻。在林中偶遇小妖,或者人,都会欺负一番,谁让他们扰乱了这份静地。
越过清澈的溪水,葱翠的青草,遥望那棵树,却是捉不到一丝踪迹。一种莫名的恐慌爬上她的心头,莫不是夜间起雾了?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不由加快了脚步……
即便是靠的再近,即便她已经落在御神木下,眼前还是没有御神木的影子,只有那一圈焦黑的年轮,在暗暗告诉她。御神木不在了!
她还是不信,一次次的闭上眼睛,又一次次的打开,空旷的原野愈发空旷,透着无穷的死寂。
“烧树还不够,竟是,竟是连个全尸都不留。”她撕心裂肺的吼着,以为她会哭出来,可那刺耳的笑声却贯穿了整个夜空!
这一次,她不会一筹莫展,这一次,她要血债血偿,自那御神木被毁之后,她便守着树,下了追魂香,此香万年不散,何人得此木,伤此木,她必定十倍偿还。
紧握双拳,修长的指甲划破掌心,鲜血如泉而涌,她不在意,她唯有忍住,才不至于失声痛哭,只因当初太过无能,软弱,才失去了他……
月亮从云中渐渐探出头,洒下皎皎月光,梦影捏紧衣角,垂下了头,却见昏暗的地上,一物闪着熠熠之光!
“娘,快看,快看,我捡到什么了?”
床上的人艰难转身,压的木板咯吱作响,那木床,想来是破旧不堪!
“轩儿,小心点!”妇人一袭灰白的衣衫,显出面容更加憔悴,她伸出手,想扶住那奔跑的孩童,那是她的孩子,可惜,病来如抽丝,即便累出一身的汗,也只能移动寸缕。
“娘,不要动,我去你那边!”孩童一头扎进妇人怀中,衣物上的补丁随着他的移动缓缓裂开,渐渐露出白皙的肌肤。
孩童咧嘴,笑颜天真无邪,纯白如纸,“娘,你看,我捡到神木了,据说,这木头,可连续烧上一个月……”
他稚气的脸上,满是幸福,一双大眼睛灼灼生辉,这神木之事,本是他无意间偷听来的。传言,这神木乃是仙界神物,区区一块,便能燃起温暖的火,长久不息。
秋去冬来,冬寒料峭不久便至,娘亲的病总是冬日里犯,原不过冬日里的寒风伤了筋骨。为了娘亲,他跋山涉水,想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能寻到一块!
捧起那焦黑的炭木,原本就脏兮兮的衣物更是黑乎乎的一片。神木的功效,他从未见过,却将那一小块当做宝物,紧紧的揣在怀中,仿佛那是他寻回的梦!
妇人干裂的唇勾起,她虽没有娇艳欲滴的唇,那一笑,也仿佛春雪初融,融了轩儿的心。她温柔梳理儿子散乱的短发,对于那神木的功效,也不在意,她一颗心,不过为心爱的儿子而已!只要有儿子在身边,金山银山不过如此,如果没有了儿子,哪怕天下皆在手,也不会开心。
“饿了吧?为娘去给你做点吃的!”
那叫轩儿的孩童笑了笑,将妇人压回床上好好躺着,“娘亲,路上有位好人赠了我几块肉饼,闻着可香了!”
轩儿自怀中摸索许久,拿出一块物品,被白布精心包裹着,小心翼翼地摊开白布,室内顿时飘起一阵肉香。他还记得,跋山涉水的路途有多煎熬,如果不是有那人相助,恐怕他也不能活着回来。
那人不仅背着他,更是给了他肉香满溢的香酥饼,只是,那人貌似是个瞎子,不过,却比任何人看的清楚。
能轻松越过沟壑,避开暗坑,躲开坍塌的落石,好不神奇!可,那人却不常笑……
轩儿想不明白,叹出一口气,心中默默谢过恩人,拿出一块香酥饼抵到妇人面前,道:“娘亲,快吃!”
这般母子连心的温馨场景,也感染了屋外的白子墨,他本是担心那孩童的安全,便一路护送着。原来他叫轩儿,“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望着这对孤儿寡女,白子墨不得不感叹,这“轩儿”之名是否取自妇人对丈夫的相思。
“我那身,算是要不回来了。”想笑,却不知如何表达,白子墨就那么怔怔看着,屋内的母子正共同分享这香酥饼。
这饼是他为轩儿买的,本想通过肉饼来换取轩儿手中的神木,可轩儿却将神木紧紧裹在怀中,即便是饿的要晕过去,也誓不松手!
当时的轩儿是什么样子,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因为那本属于他的碎片,正被一双温柔的手拥护着。
轩儿既然已经安全到家了,他保镖的职责也完成,还得去收集其他的碎片!要说他也算倒霉的,先是被不知名的女子挠破的皮,昏死了过去,梦中还未恢复完全,就觉得燥热难受。
那是他第一次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火海,来不及感叹森罗万象,双眼便被滚滚浓烟熏瞎了。
不知该说他倒霉,还是幸运!好不容易修得人形,却体会不到红花绿叶,碧海蓝天!
真身还碎成了很多块,他不知,没了真身,会不会魂飞魄散,他也不知,他能安逸多久。虽然收集真身也许能避过劫难,可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罢了,过一天算一天,起码他还有第六感在,他扯了扯衣衫,轻轻退出窗边,恰巧的吹起一阵风,有什么擦过他的脸而过,似刀子般,割得面颊生疼!
“快把神木给我交出来!”梦影踏入室内,闻到那肉香味,赶紧捂住了鼻子,她虽爱喝酒,却独独怕那肉。
“姐姐,你是谁?这神木,我们是要留着过冬的!不能给你!”轩儿礼貌的回答着,他本就生的胆怯,取那神木之事,本就令他羞愧难堪,如今,见着一位紫衣女子,恶狠狠的索要神木,他更是害怕,但是为了母亲,他倔强地坚持着,紧紧抱着神木。
梦影本就火大,见到对方竟然不乖乖就范,掌中凝聚一团黑气,只需轻轻一抬掌,面前七岁的孩童和苍老的妇人,即刻灰飞烟灭。
同情,怜悯,她不懂,也不想懂,毫不犹豫,向着面前的人,出掌!
“哥哥,你来了,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轩儿欢快的抓起白子墨的衣角,对于方才的危险,毫无意识!
“轩儿怪,我跟姐姐出去聊一聊,你先陪陪母亲。”白子墨朝着妇人的方向点了点头!
妇人颤抖着双手,方才那一幕,她清楚,如果不是那白衣的男子出现,只怕早已凶多吉少,翻身下床,抱起轩儿呢喃,道:“这神木咱们不要了,轩儿,不要了,你千万别出事!”
那紫衣女子,有别人类,一双紫色的眼眸勾人心魄,妇人生活多年,自然知道,唯有魔,紫眸灼灼生辉。
本可以直接一掌劈了身旁的“人”,梦影也不知,该不该称它为“人”,也许只是一个灵体而已。
那手握了又握,终是放松了,这“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她很怀念,当然,不杀他,也不是这般肤浅的理由,只是她不愿杀而已。
面前的“人”,太过俊美,如果说,真有人能颠倒众生,他便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墨色长发则是披散开来。君临也是一袭白衣黑发,却与他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君临会让人刻意去在意那一袭华贵的白衫,从而觉察出他的高贵,可面前的人,却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清雅高洁,像斜立在崖边的松树,令人叹为观止!
双目总是半阖,瞧不见,那深处的眸,会有怎样的神韵,单单那如蝶翼般的睫毛,就令她移不开视线!
“姑娘怎这般心狠手辣,孤儿寡母都欺负!”
声音珠圆玉润,清脆动听,现在却不是时候聆听!梦影终于知道,那熟悉的味道是什么了,御神木那令人安心的清香。
梦影扯袖,甩开了对方,怒道:“公子这般不知廉耻,娇弱女子也欺负!”
白子墨一愣,指尖温柔的体温传递至心,骤然意识到,方才为了屋内母子的安全,揽住那凶狠的女子就走,现在才发觉,原来一直握着她的手!
“轻薄了姑娘,自然是我的不对,但是,即便再轻薄姑娘一次,也不能让你伤了屋内的母子。”
见他高雅清丽,如玉的面容,像个正人君子,不料,说起话来,这般无奈,倒是颇合她的胃口。
“这位公子,如此执着,莫不是看上屋内的妇人了吧,也对,那妇人虽然憔悴不堪,但依稀也能看出娇艳之容,想必,梳妆打扮一番,也如那一蕖芙蓉,端庄美丽。”梦影放声笑道,双目紧盯着面前男子,等着他因愤怒,打开眼帘的那一刻。
白子墨云淡风轻,道:“那妇人有所念之人,我怎能污秽她,只不过,见不惯你欺凌弱小,那神木……”
“闭嘴!”想起神木,梦影的脑中就会响起某个声音,不停的喊着救命!
“这神木岂可被人糟蹋!何况是贪婪之人!人啊,没有金子的时候,就想着拿到金子,拿到金子,就会想更多的金子,人之欲,永远没有尽头,最终,为了利益,他们谁都可以利用!”
突然之间,很想讲一下理,面前的“人”最合适,他不是人,不是妖,不是魔,总是闭着眼睛,看不到她或气愤,或忧伤的神情!
“我一直在屋外观察,轩儿和她母亲不是那样的人,人之欲,渴望母子相依,坚强活着,这不是错!莫不是,你有些羡慕屋内的母子……”六感能分析道对方的话语,能感受四周的气愤,却独独不能捕捉到对方的表情。
白子墨很想见见,面前拼命掩盖内心孤寂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撒娇的语气,像极了那夜,邀月林中,为他赶走烦恼的人。
想对那人说声谢谢,却不知该对谁说!
白子墨分析的太过透彻!梦影唯有垂下头,余光瞥了一眼白子墨,见他还是闭着眼,对于他的双眼的好奇胜过了内心的嗔怒。
“只不过见过很多贪婪的人而已!”她极力掩饰,庆幸对方没有看她,却有些失落,为何他不睁开眼。
“废话少说,那神木我一定要拿到手!挡我者,死!”
又是这般凶狠的话语,白子墨暗自叹了口气,为何,面前的女子,动不动,就杀杀杀,死死死的!听声音,如珠落玉盘,应该是位小家碧玉!
“姑娘,如此冬寒刺骨,那妇人总是间或的咳嗽,神木,若能帮他们抵御严寒,想必也会快乐的,你何苦这般咄咄逼人!”白子墨不懂,面前的女子,为何如此在意神木,是想据为己有,还是真的在乎那神木。
作为当事人的他,都选择了无私奉献。
“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你又不是那木头,你怎知他乐意被人利用。”梦影的目光探向屋内,见那孩童竟然准备点火,心中焦急,竟是吼道:“让开,挡我者死,我不说第二遍!”
若是旁人,或者是妖魔,见她凶光毕露的样子,肯定是夹着尾巴逃跑了,高喊着“梦影魔姬又开杀戒了”!可面前如谪仙般的男子,竟然岿然不动,犹如泰山。
“挡我者死!”梦影又吼了一声。
白子墨轻轻笑道:“姑娘心本善良!”
“你找死!”
随着梦影语毕,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一团乌云覆盖,天地间更是混沌一片,她浅紫色的纱裙随着狂风卷动,像是迎风而开的铃铛花!紫雾飘渺,覆盖了她全身,挂在耳上的菱形耳坠骤然化作两把短剑,虽是富含杀气,那美丽却是无法被杀气掩盖。
梦影又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她本不是罗嗦的魔,今天却一句话重复三遍,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要说邪门的事情的确很多。若搁在平时,见到神木受伤,见到别人拿他生火,她早就动手,将对方挫骨扬灰了。可今日,她先是恶语要挟,然后又跟这陌生的男人废话了这么久,只可惜她本是魔,不存在附身一说,要不,她肯定以为自己被痴恋,偏爱俊美玉郎的女鬼附身了!
只是,她是魔姬,即便今日再怎么不对劲,“挡我者死”这四个字,总不假!
白子墨倒是没猜道,她会冲过来,如离弦的剑一般。他来不及躲开,衣袖上被划开了老长一条口子,还好未伤到皮肉!
不过还是有点心疼,这一身衣服,可是一只狐狸赠送给他的!那狐狸远远的放下衣物,退后,再退后,远远地看着!
他虽然看不见,可能感觉到,对方狂乱的心跳,以及那浓郁的狐香。他每靠近一步,那属于狐狸的香味就会越来越淡。那狐狸怕是退后了好几步,他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对方的心意他能体会到,她不过是等着他拾起那件衣衫。
白子墨不知,那狐狸为何会这般做?见他拿起了衣衫,那狐香便骤然消失,追也追不到。他来不及道谢,更来不及问一句,触手舒适冰凉的衣衫,是什么样子。
感谢之词来不及说,衣服就毁坏了,怎能不叫他心疼!
“你……”不由自主的睁开眼,想看看那衣衫毁坏的严重不?等到面前一片漆黑时,那触摸衣袖的手,忧伤的垂落。
扭过头,看向面前的女子,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堵了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是苦涩吗?他当了一千年的树,通过六感,感悟了浅薄的情感,却从来不知何为情浓悲切?
此时却是懂了!之所以会偶尔想起那天籁般的话语,是因为他感觉到那女子温柔的掌心;之所以会因这毁坏的衣衫而悲伤,是因为那只狐狸羞涩的奔跑,他终究也是怕寂寞!
见到那双空洞的眼,清澈如泉水,却如死泉,梦影持剑的手抖了抖,心更是莫名疼了一下,原本刺向白子墨的剑急速收回,内力反噬,不亚于身中一掌,鲜血自嘴角滑落。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白子墨看不见,也不知情况,“你受伤了?怎么了?”
因为你的美色,倒吸了一口凉气,力道没控制好,所以内力反噬了,这般没面子的话,让她怎么回答?
燃烧怒火,仰头无语望天,一只麻雀扑打着翅膀淡定的飞过!她缓缓开口:“一只鸟围观看热闹,不幸被剑气所伤……”
“你什么时候成鸟了,伤到哪了,让我看看……”白子墨知她好面子,可他却不知如何为对方留面子,虽是憋住了笑,可这话说的很伤心!
果见梦影的脸色更阴沉了,可惜白子墨看不见,面露担忧之色,有道了几句“姑娘,可严重否?”
乘着白子墨专注他事之际,望着他那双空洞的眸,梦影敛住气息,飞速窜进屋内,剑直母子,一脸凶神恶煞!
“这位魔……”妇人被那紫色的双眸瞪的愈发虚脱,一个劲道:“神木给你,放过我们吧!”
白子墨一惊,本以为她存善心,可却还是不顾他人死活,太过可气。抽出腰中软剑,这软剑不过是他树上的一根藤蔓而成,他本不想用。
“姑娘,你莫要咄咄逼人!”他很想开口告诉她,这神木本就是我,我都不与追求,你替我着什么急,可他不能说,她不想吓着,这屋内的单纯母子。
手中长剑起风,无形的刀刃飞向梦影,他不过是想阻止,却无意间听到了划破皮肉的声音。
“念你长的漂亮,想放过你,你怎就这般不知好歹!”掀起狂风吹灭那初燃的神木。梦影捂住受伤的手背龇着牙!
倒霉!先是伤了内,现在又伤了皮肉!方才,见到燃起的神木,她一个心慌,虽然留意到刀刃,却还是漏掉了一片!
皮外伤不比内伤,何况是她,伤口数秒便能愈合!
念及时间,她赶忙掐指一算,寻找神木已有四个时辰了,魔界肯定为找她,又一团乱!
君临虽然保着她,但也强调过,四个时辰之后,必须回魔界,否则,他会亲自来抓!
伤口也不知怎了,还没有愈合,梦影竟是有些慌乱,她担心,君临会不期而至,然后瞧见她受伤的手,再瞧见那提剑的“人”,然后……
君临肯定饶不了他!梦影额上偷偷凝聚了一个“川”字,不得不承认,她竟是担心了,为了伤她的“人”。
犯花痴了,没道理!君临那么帅气,身份地位,应有竟有,为何独独对他挂心,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