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隐忍,这般乖巧,之之看在眼里,自然是明白,她只不过因凤王那句胁迫的话语,她更是为了屋内无辜的两人。
要说之之原本只是以为凤王失心疯了,怒火攻心乱了方寸,待看到柳丝莺的纤弱时便会清醒过来,可如今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那凤王还是如饿虎扑食般,双眼闪着青光一步一步逼近柳丝莺。
之之心一横,脚下生风,发间丝带化剑,挡住凤王的去路,将柳丝莺护的严严实实,气愤道:“如今她都不知还能活多久,你还只惦记着那份可笑的自尊,就这点,仙尊不知比你强多少倍……”
“之之,住嘴!”柳丝莺很想拦住之之,可她刚咳出一滩血,全身已是提不出一口气,唯有用言语制止,希望之之能明白她的苦心。
凤王此时倒是有了闲情逸致听戏,只是那听戏的心情很不佳,沉着脸,黯着眸道:“继续,本王倒要听听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那流苏从不忤逆柳丝莺的任何话语,也总是知恩不图报,做任何事情都是从柳丝莺的角度出发,为她伤,为她疼,为她喜,为她忧,而你,只不过是因为中意之人二度被抢,咽不下这口气,是此,想用尽任何办法,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满足自己那不容流苏践踏的自尊心。”
之之一番话说的干脆,颇有视死如归的觉悟。
凤王听完却是鼓起掌来,那掌中更是带着一股强劲向之之袭去,却是被另一股力道相撞,那掌中之气便是从之之的身侧飞过,击碎了那木门。
“不错不错,本王的人如今倒是都有一颗无私,善良的心,倒显得本王果然无情了,好,本王就无情给你们看。”凤王骤然冒出这么一句不温不热的话语,无视正拿着羽扇,头顶大汗的天兔,踱着步子凑近柳丝莺。
之之和天兔见着,便是豁了命的去挡,可凤王只轻轻挥一挥衣袂,两人便是东边一个落床,西边一个贴桌。
凤王直直走向柳丝莺,如今的她虽然病的一脸苍白,却是比从前越发漂亮,那一头的乌发披散在肩上,顺着前胸一路滑落在地,在白玉地板的映衬下更显乌黑亮丽,如上好的绸缎。那发髻间的流苏钗闪着银光,明明流光溢彩,在凤王眼中却是分外刺眼。
吃过一次苦的凤王,这次总不能蠢到再犯,周身被一团金光护体,伸出手钳住柳丝莺纤细白皙的下巴,那原本左右看的眸此时便是紧逼自己,透着一股刚毅,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最好说话算话。
危急关头,竟还是担心别人,柳丝莺,要说你傻还是聪明呢,凤王又是笑的苦涩,单膝跪地,与摊在地上的柳丝莺保持了平衡,抬起她的下巴,侧着头便是压向那唇,那念了许久,那忍了许久,自己心的归宿。本想多停留片刻,却是被那人紧闭双唇,似在抗议的本能,再次伤透了本已千穿百孔的心。
凤王狠的牙痒痒,将唇上的裂口咬的更深,舌尖沾血度入柳丝莺口中,单指更是扣住她的颈项,硬逼着柳丝莺咽了下去。
确定那人喝下去了,这才干脆的放开手,松开沾有血迹的唇,猛然起身,衣裾便是掀起了一股狂风,化作利剑击向柳丝莺。
“啪”的一声,那象征凤王妃的血玉镯,应声而脆,散落一地,血色的灰,顷刻化为虚无!
凤王紧抿嘴唇,不看一眼柳丝莺,不语一句伤情话,干脆起步,果断走出了门外,徒留屋内三人,一人躺在床上似笑似哭,一人倚在桌边摇着羽扇擦汗,一人则是失神贴近冰凉的地面,那光洁的白玉地面便是晕出一滩水泽。
日子还是悄无声息的过,柳丝莺终是没能有机会去找流苏,经过凤王那日的提点,她心中便是多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前一秒不顾一切的想着去见流苏,后一秒却是咬着衣袖,忍住哭,只将那双拳握的紧紧。
之之便是十二时辰的贴身照顾她,眼中总是露出那种害怕带着心疼的神情。
这些柳丝莺皆是看在眼里,知她是在担心自己,便偶尔的挤出几个笑容。
天兔也总是定时前来,端着一碗鲜艳的血,自那日后,凤王便是再未在柳丝莺面前出现过,唯有这一碗散着热气的血,证明那凤王不过就在那咫尺之外。
每次劝说柳丝莺喝这碗血都是要费一番功夫。天兔和之之都很是头疼,该用的好话都快说干了,今天倒是不知道该用个什么办法。
自天兔手中接过碗,之之还未靠近柳丝莺,她便是侧过身子,将头埋在藤萝帐之后,不言一语。
之之道:“娘娘,喝了吧,这凤王都放了血,不喝岂不是浪费了,你想想,凤王割到口子也是很疼的。”
柳丝莺全当没听见,也不知那藤萝帐上有什么好看的,她竟看的那般出神。
“凤王那日的确做的有些过分,可你总不能怄气到现在,还是先喝了血,找个机会和好吧。”
之之也不知自己怎就突然冒出这样一般话,却是突然想为那每日一碗血的凤王做些什么,只因自己有些误会他了,其实他真的真的,也是真心爱着柳丝莺。
天兔还在恨着凤王那日二掌,是此盛血的碗用的是最大的。
天兔未看透世事,之之却看的清明,只因天兔不过是个五百年修为的小仙,能挡下凤王的一掌,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而唯一能解释的便是那一掌凤王放水放的都汇集成了海洋……
即便天兔临时小宇宙爆发,挡下了那掌,凤王的第二掌也绝不会将自己送到柔软的床上,将天兔送到临近的桌前,且连一丁点的血星子都未吐出,这太神奇了。
凤王的无情之之自是见过,凤王的有情之之便能轻易看出,那一吻断了凤王的念,他却还是无法放弃柳丝莺,唯有每日的一碗血,替柳丝莺续命。
如此悲情之人,不替他说句好话,之之便总觉得心里痒的慌,凤王,她曾经也是那般喜欢,如今亦是。
再说对不起花俏凤王也就算了,总不能对不起这碗温热的血,传言凤王之血,有着可美容,可养身,可塑身,可养颜的无敌功效。不能白糟蹋了良物。
只等到那血都凉了,那柳丝莺却还是只顾侧过头,对之之的那番话语欲动于衷。
天兔也是等的有些无聊,沉重的气氛更是让他心情压抑,撅着嘴,自之之手中接过那碗,看了一眼柳丝莺,抬高声音道:“娘娘今天看来是不喝了,如今反正也是凉了,我且拿去倒了吧,反正凤王血多,一会我再去取一碗。”
之之从未如此的佩服过天兔,也不知他是因为记恨凤王歪打正着,还是真的脑中灵光一闪。
这一句话似比什么都管用,只见柳丝莺很干脆的下床,沉着脸,眸中黯哑得靠近天兔,怔怔看向那一大碗血,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小舌舔过唇边沾染的血迹,一滴都不浪费。
之之利索的接过空碗,扶着柳丝莺向那门外走去,边走边道:“一直闷在房中也怪难受的,出去走走吧。”
柳丝莺也未表示去或是不去,只是任之之搀扶着,一路绕过曲折的甬道,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看向门外湛蓝的天空,一群白鹭齐天飞,那般自由,快乐。
白鹭与云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倒是分不清哪是祥云哪是振翅飞翔的白鹭。柳丝莺脱了之之的搀扶,缓缓走向凤王宫外,失神的看向那无边的天际,只因那盘旋的白鹭跟九重天的仙鹤是如此的相似,斜倚那神兽雕塑,柳丝莺就那般忘我的看着,之之和天兔皆是很懂事地安静陪着。
“妹子如今倒是有闲情看风景。”突来的声音,很是动听,却是阴阳怪气的调调,想来接下来的话也不是什么好话。
“我守着那人可是三天三夜,本想着他替妹子承受了天劫,妹子总该来九重天说声谢谢,可等了这么多天,却是不见妹妹来,如今见着妹妹,倒是明白的很。”
之之刚想辩驳,她从前本是很尊重云姬,可不知为何,千年以后,再次看到云姬,却是没了当初的心情,此时面前的云姬,讥笑柳丝莺饿口吻,让她很是讨厌,皱紧眉头,刚想替柳丝莺说几句话,却是被她伸手打断。只能顶着一肚子的火,用可以杀死人的眼神瞪着云姬。这次娘娘阻止就忍了,要是云姬还敢大方厥词,就绝不忍耐。
柳丝莺本就想着被人骂一顿,那样自己才会好过一点,如今云姬正好成全了自己。就那么站着笔直,求虐。却是见到那原本闪着怒火的云姬忽然间笑脸相迎,更是扭着小蛮腰渐渐靠近。
“妹妹莫要怪姐姐,姐姐刚才是因为路途奔波,有些累了,烦躁了一点,其实今天姐姐只是来看妹妹的。”
云姬如此客气倒是让柳丝莺倍感惊讶,之之更是警惕的挨近柳丝莺,天兔见之之战斗模式全开,也从发间取下羽扇,摇了摇。
云姬自然是看清了这些,知道面前的两个衷心的仆人是在防着自己,笑了笑道:“本仙姬如果要取柳丝莺的命,你们也是拦不住。”
柳丝莺急忙宽慰之之和天兔,轻拍他们气的发抖的肩头道:“既然打不过,就该认了,还不谢谢云姬不杀之恩,这可是你们神羽族的大祭司。”
天兔还在迷糊柳丝莺此话何意,便见之之乌黑的双眸一亮,笑道:“多谢云姬不杀之人,抽空我还得去跟凤王说说,让他看看俺们神羽族的大祭司是多么的温柔善良,多么的体贴待人……”
之之说的是越来越畅快,眼见这云姬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阴沉,柳丝莺暗暗掐了一下之之,对着云姬道:“不知姐姐,今日找妹妹所为何事?”
云姬收敛面上的怒火,挂着虚伪的笑容道:“当然是为了流苏的事情。”
柳丝莺早料到云姬今日来肯定是为了流苏,如今听她说出来却还是吃了一惊,那“流苏”二字带来的影响对她很是大。
“仙尊身体如何了?”
“他为了你受了一场天雷,这情况……自然是好不到哪去?”云姬面容有些担忧还带着些许惶恐,柳丝莺更是险些没急的昏过去,还好之之眼力好,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云姬貌似很喜欢看到柳丝莺如此摸样,那原本还有些担忧的面容闪过一丝得意。“我此番来便是同妹妹商量仙尊的事情,不过恐有人蓄意散播消息,想同妹妹你单独谈谈。”
“不去!如今娘娘身体不好,走不得远路。”之之急忙说道。
云姬一听,急忙单手搭住柳丝莺的脉搏,果然是乱的很,正被一股熟悉的气体保护着,可不是凤王的心血,那叫一个气啊。
“娘娘竟然走不动,你们离开便可!”云姬看了看之之,接着说:“妹妹的病我也想给看一看。”
云姬此话一出,之之跟天兔皆是一惊,其中天兔最为明显,几乎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云姬道:“你的意思是,你救的了她。”
“能救,但是本仙姬的医术从不外传,这样更该跟妹妹独处了,妹妹你说是不?”
柳丝莺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云姬浅浅一笑,衣袂一挥震推之之和天兔,携带着柳丝莺如一阵风般飘然而去,顷刻间没了踪迹。
之之脚下生风,提剑就追,走前还不忘交代天兔通告凤王一声。
天兔极是不情愿,可却不得不去,凤王自那日跟柳丝莺闹僵了后,便是搬出了凤王宫,住进了偏远的花海旁的翠符阁。
一路飞奔到凤王的房外,一时紧急忘了敲门,破门而进却是因为一番疾跑而忘了言语,只顾大口喘气。
凤王一脸阴沉地坐在床沿,不知在想写什么,见天兔突然闯进,也不生气,只是拿着枕旁的小刀就开始割脉。
天兔讶然,没见过放血都上瘾的,急忙喊道:“娘娘被云姬仙子带走了。”
凤王先是一愣,而后赶忙起身,却是晃荡两下又坐回了床上。天兔死命敲着脑袋,真是破屋偏遭连夜雨,眼看凤王这一脸煞白样,再加上步子虚浮,可不是贫血的征兆。
忙扶住还欲艰难起身的凤王道:“凤王,你且先等等,我去给你寻点补药。”
凤王甩开天兔,艰难起身,站着笔直道:“本王好的很!”说完又是软软坐回了床上。
天兔甚是无语,眼见着凤王这般折腾怕是比柳丝莺走的更快,忙一掌劈向凤王,扶起昏倒的凤王低沉道:“日后若是死了,我也要在冥界好好说说这击昏凤王之事!”一语完毕,屋内便是响起阵阵叹息声,久久不息。
柳丝莺一路被云姬携着,不言不语,耳边的风声哗哗作响,刺骨的寒风更是让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难受。
忍受着体内一阵翻江倒海,就在柳丝莺难受地想吐时,脚底总算触及到地面,抬头,一眼望去竟是涓流的溪水,幽静的山林间,绿草翠树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云姬迅速放开柳丝莺,就那么居高临下的打量,很是怨恨,却是在柳丝莺转身所向时转为平静。
“姐姐带妹妹来此处,想让妹妹做什么?”
云姬先是愣了愣,而后飘然落下,笑说:“流苏老说你傻,本仙姬看你一点也不傻。”
柳丝莺站着有些累,索性就坐下了,绿幽幽的草地上便是因她一袭黄色纱裙更显葱翠,顿时大地回春,生机勃勃。
云姬不由多看了她几眼,柳丝莺真是越来越漂亮的。此女不除,绝对是祸害。
“那流苏如今身体虚弱,我又因为翎羽已失,仙气折半,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想妹妹把翎羽还给我,妹妹……”
柳丝莺打断云姬的客套话,很干脆道:“好!”竟是有些解脱,“除了翎羽以外还有何事让我做?”
寂静的山间响起清脆的击掌声,云姬拍着双手道:“很好,妹妹倒是干脆,火石一颗能增加千年仙法修为,要想让流苏早日脱离苦海,本仙姬需要更多仙气。”
“好!火石在哪,我取来便可。”柳丝莺说完便撑地艰难起身,还好有凤王的心血所护,要不然不知还能熬几日。
“火石在溪底最深处,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
还不等听完云姬话语,柳丝莺便是走紧水岸边,很干脆的没入水中。
看见柳丝莺整个人影已经潜入水中,云姬在岸边竟是放声大笑,就像发泄一般,兴奋地说:“柳丝莺,你果然是傻,本仙姬说啥你都信,在这逝魂溪中,我看你怎么活着回来……”
“是这个吗?”
云姬哑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差点没被柳丝莺吓死,看着毫发无伤的柳丝莺,一脸的错愕,这逝魂溪中传说由六界中的神来守护,妄自取石者,死无葬身之地,恐怕连魂魄都将永不超生,而柳丝莺却是从那人间炼狱中活着回来了,安然无恙不说,竟然还是数秒而已。
这事情太过震惊,惊的云姬一路往后退着,就跟看怪物一样,“你,你,你……”
柳丝莺知流苏目前重伤在身,已是片刻都不想耽误,逼近云姬道:“这是火石不?”
“啊”的一声尖叫划破长空,还不等柳丝莺明白为何云姬会突然下沉,露出那般惊恐的表情,便被那下沉的人一并拉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却在下沉数秒后又嗖的悬浮起来,真够刺激的。
云姬将身形包裹在蓝光之中,看了一眼柳丝莺,见她貌似不惧那火焰,再看那发光的翎羽,很是气结,果然那神羽族是不怕火的。
眸中明明都快冒出火了,云姬却是关切说道:“妹妹,那的确是火石,如今只要你将那翎羽还给我,我就有能力救流苏了。”说完掌中起光,将柳丝莺的身形也包裹在了蓝光之中。
柳丝莺将那死死握紧的火石塞进云姬手中道:“翎羽要怎么还你?”
云姬连忙道:“一会你只要配合我的仙气便可,将属于翎羽的那份仙气释放开。”担心柳丝莺不懂,云姬便想着要不要用手比划比划一下,或者是制造一道幻影让柳丝莺了解,却还不等掐诀就见柳丝莺很理解的点了点头。
云姬不得不感叹,柳丝莺这个人太奇怪,难以捉摸透,前一秒说她聪明,后一秒她却傻的够可以,但是再后一秒,她却能将那倒气之法学的异常熟练,就跟练习了千年。
眼见着柳丝莺的面容越来越痛苦,那额间的翎羽也是慢慢脱离,在空中飘舞了片刻,化作一道金光打入云姬的额间。顿时在云姬额间,开出了一朵金色的翎羽。
“如此便可?还需——需——要什么不?”被抽离翎羽的柳丝莺,此刻更加虚弱,原本围着她的蓝光也是突然消失,而那火焰便是直接绕着她的身体。
云姬很是满意,但是再看到柳丝莺竟然被一团莫名的银光包围时,那原本清丽的容便是满目狰狞。盯着低头喘气的柳丝莺,掌中偷偷升起一团光。
柳丝莺缓缓抬起头,云姬赶紧挂上了关切的笑容,“妹妹,身体可还好?”
“无碍,如果此次妹妹有幸没死,一定不会再让姐姐跟了流苏。”
柳丝莺的一番话,让云姬蓄好力道的掌风竟是停下了,不明所以道:“妹妹此话何意?”
“姐姐心机重,做事不坦诚,以往的善良贤惠都是装出来的,戴着一张面具的你,我怎敢让你靠近流苏。”
云姬哈哈大笑,笑着笑着,面容便有些痛苦,在看看那火焰的颜色竟是变成了紫色,更是大惊失色,惊叹道:“紫焰火,火魔!”云姬赶忙飞身想冲出火海,却是被那汇聚成火绳的紫色火焰拉了回去。
“掉进了孤的业火中,还想出去,倒是想的美了?”
柳丝莺一脸平静看着云姬,笑了笑,“刚说到关键时刻,怎就被打断了?”
“被孤的业火所烧,你还能如此淡定,倒是不简单!”虽然有声音传来,可寻了很久,也是未找到什么影子。
柳丝莺想,这自称孤的火魔想必就是这一片火海,笑了笑道:“将死之人,不过是多了种死法,有什么好怕的。”话是这么说,可柳丝莺心里并不这么认为,她是曾经拼命的玩自杀,如今却是一点都不想死,因为她还想见一个人。
“有趣有趣,果然是有趣的人,孤今天心情很好,陪你玩个游戏。”还是只闻其声却是不见其人,但那火焰的形状却凝聚成了一张脸,但从轮廓来看的话,倒是英俊。
云姬一直愣在原地打哆嗦,还好有翎羽护身,虽然被火焰束缚着,也不会很痛苦,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飘来,云姬面色一喜一忧,掐指不知道默念着什么,那额间的翎羽印记便是无影无踪,再看柳丝莺那右额上倒是又显现出了印记,真真切切,就跟那印记从未消失过。
柳丝莺刚还纳闷火魔的话语是什么意思,便闻一股的桃花香越来越浓,仰头望天,果然一袭白衣的流苏飞身而下,却是被业火挡在了几米外。
“死莺,你就不会消停些,本大仙迟早被你累死。”流苏提着轩辕剑立在业火之外,对着那脸装的火焰道:“本大仙今天心情不好,一会毁了你万年业火,可别怨本大仙。”
那火魔“哈哈哈”连笑三声道:“有趣有趣,今天倒是遇到不少让孤兴奋的人,要说你,跟孤一位旧敌有点像。”
流苏看了一眼柳丝莺额间的翎羽印记,原本紧绷的脸倒是放松了几分,冷冷道:“别跟本大仙套近乎,就算说本大仙长的像你亲爹,本大仙今天也饶不了你。”
那原本还处于震惊中的柳丝莺,听到流苏这般自信的话,倒是微微一笑,再听他的口气和动作,跟没事人一样,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很想扑进流苏怀中却是被火焰束缚着不能动弹。
对于流苏这般猖狂的话语,火魔也不生气,只是闲散操纵火焰,不让流苏靠近一步,道:“你这小毛孩,虽有点本事,可这业火可不是那般能破,今日孤心情好,两个仙姬,让你选一个,选中哪个,孤就放了哪个?”
流苏继续挥舞着轩辕剑道:“笑话,本大仙两个都救。”
火魔的表情看不到,只因一团火影你要怎么去观赏它的表情。只是那骤然扩大的火圈,证明它对于流苏的自负也很是生气。
眼见着流苏在几米外挣扎了一刻钟,仙法,神器都用上了,也还是未靠近业火分毫。
火魔便是“哈哈哈”笑了三声又道:“孤再说最后一遍,让你选一个,这次再不选,两个都没有了……”
“自称孤的火魔,你可是说话算话?”
火魔没等来流苏的答复,倒是那火中的柳丝莺先开了口,火魔道:“当然,孤是讲信用的。”
柳丝莺看向流苏莞尔一笑,“主子,你听我说。”嘴并未动,竟是用念力在跟流苏沟通。
流苏亦是用念力回答道:“你这声主子倒是叫的不错,本大仙且听你说说。”
柳丝莺很是感动,也很庆幸,曾经在与之之的交流中,学会了这念力控音。
“那火魔竟然能发过一个,那就先依着他的意思救一个,我有翎羽护体,那业火也奈何不了我,你先救了云姬姐姐,等火魔放松了警惕再来救我。”柳丝莺冲着流苏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炫耀着他的好计谋。
云姬迷茫的紧,不知道柳丝莺同这流苏在这危难时刻,眉目传情个什么劲,这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不知是装的,还是气的。
“允了!”流苏余光扫了一眼云姬,又迅速盯着柳丝莺,愣了好半天才说:“本大仙选紫衣服这位。”
柳丝莺松了口气,开怀一笑,凑近了即将离开的云姬道:“今日保你一命,那翎羽的恩情便是还了,日后望你好好待流苏。”
云姬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很想回一句,“妹妹方才自恋了吧,流苏此番选的是本仙姬……”可不知为什么,云姬竟是有些说不出口,待那火绳松开之后,便是飞向流苏。
云姬一离开火焰圈,那业火就像决堤的河川蔓延开来,流苏看向柳丝莺,却是听她用念力说:“主子,先带云姬姐姐去安全的地方,烧着了你老相好就不好了!”
流苏一头黑线,扶住云姬,飞身而跃,却是回头,深情望了一眼柳丝莺用念力道:“等我!”
柳丝莺斜眼一瞪,笑了笑,待流苏的消失在视线之内,便是呢喃道:“对不起!”说完愣是吐出一口鲜血。
“虽然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惜孤不是善类,孤原本是想给你个机会,可惜你偏不要,傻孩子!”
柳丝莺环视了一圈,总算寻到了脸状的火焰笑道:“成对的猎物不要,非要放跑一个,你也傻。”
感受着那越来越烈的火焰在周身炫耀,不消片刻,柳丝莺已是满头的大汗,眼睛更是疼的难受,如果有十八层地狱的话,如果有人间地狱的话,那所受的苦大概就是这般,只听到耳边噼里啪啦的火焰声,以及自己呜呜呜的哭泣声,却是没有眼泪,只因那眼泪刚滑下,便被火焰燃尽了。
“这……回……怕是真……玩完……”猛烈的火焰,持续蔓延,将那清澈的泉水烧的直冒泡泡,柳丝莺卷缩一团的身形也渐渐被火舌完全吞没。夕阳更是被冲天的火光染成一片血红。
流苏拉着云姬一路东行,不时的回头观望几眼,骤然落下,松开云姬的手道:“你一路东行,飞往九重天便可。”
这不等云姬说句话,流苏便起身欲走,却是被云姬紧紧拉住。
流苏很是不明,看了一眼云姬,突然发现她额间开出一朵翎羽,道:“印记挺漂亮的,你先回……”
剩下的话语流苏未说出口,只因那翎羽成型之后竟是那般熟悉。
“流……”
刚从危难中得救,云姬很想找个肩膀依靠,可是迎来的却是流苏憎恶的表情,等不来一个解释,只是被流苏重重甩开。
流苏双眸毫无色彩,即便说看一眼云姬都觉得污了眼,周身化作一团银光,飞速向着那业火的中心飞去,一路飞来一路骂,皆是什么:“柳丝莺,竟然骗本大仙,你混蛋!”
“柳丝莺,一定要挺住。”
“柳丝莺,等我等我!”
“……”
流苏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很多话也是听不大清,他就仿佛一束极光,眨眼间就到了那业火的中心,可入眼的却是烧焦的树木,光秃的草坪,那泉水更是枯竭,柳丝莺原本所在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
流苏不信,一处一处的找,即便是树上一个鸟窝他也给从里到外翻查了一遍,却是什么都找不到,失神的晃荡着,就如一句行尸走肉。流苏从未像现在这般难受,自责,脑中一直冒出那句久远的话语——柳丝莺,以后要是敢骗本大仙,就拿火烤了你!
平时在心中祈祷柳丝莺回来的话语,从未实现过,这唯一的一句玩笑话,倒是印证的完美,流苏气不打一出来,一口淤血喷涌而出,缓缓蹲下身体,眼中全是血丝,那指甲更是嵌进泥土中,那泥土上便沾有鲜红的血迹。
突然一道亮光吸引了流苏,他红着眼扑过去,看了一眼那亮光,便是颤抖着,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捡起一物,正是那流苏钗。
将那流苏钗捧起贴近面颊,感受着手臂上沾上的温热液体,流苏苦笑道:“柳丝莺,你真行!让本大仙第一次哭,你真行!”
白子墨本还在为那一朵紫铃花黯然销魂了数天,夹带着担心担心流苏,不知他代为承受天劫后,身体如何,眼见脖间的勾玉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喊叫不好,掐指一算,更是忧心。放下那朵紫铃花,那花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虽然脱离了花树,却并未凋谢,倒是开的愈发紫嫣,好看。
白子墨将那娇艳的花收入腰间,匆忙披上大氅,出门时正好撞见朔炀,朔夜,两人又在斗嘴。白子墨就跟一阵风似的飘过,如果不是自那风中,传来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斗嘴归斗嘴,别忘了看家。”怕死无人知道他曾来过。
那原本还斗的欢快的兄弟两人,霎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怏了,雁无痕一手啃着鸡块,一手拿着酒坛回来时,正好在客厅看到二人抱作一团,哭的伤心。
雁无痕嘴里抱着肉嚼啊嚼,吐词不清道:“莫不是医圣大限已到了?怎你们哭的这般伤心?”
朔炀,朔夜一听,立马红了眼睛死死瞪着雁无痕,那眼神是何其的愤怒,惊的雁无痕硕大的鸡腿就掉地上了。眼看着朔炀,朔夜齐齐向自己冲过来,立马将酒坛顶在身前道:“你们放——放——”
“放”了半天,“肆”字还没说出口,愣是被兄弟两人的举动吓一跳,忙一改防守,一手抓一个,按住冲动往外跑的二兄弟道:“如今已是入夜了,最近妖魔四起,你们不要命了。”
“就因为这样才要去找医圣。放开我——”朔炀挣扎着,想脱离雁无痕的束缚,朔夜便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医圣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还怎么活。”
雁无痕一听,同是天涯伤心人,噙着泪,抽泣道:“瞧你们这点出息,那柳恩人都失踪数天了,我还不是活的好好的,人生嘛,要充满希望,希望他们好。”
两兄弟虽然深知雁无痕没文化,但是他这番话也说的在理,理解地一左一右揽住雁无痕的肩,三人哭的很有节奏,很有气势,方圆百里怕都听的清楚。
白子墨要是知道此时他的快活堂,被旁人传成了闹鬼的凶屋,不知道作何感想。他如今倒是无闲心兼顾其他,眼见着勾玉的颜色越来越深,那光要是越来越扎眼,只能连连叹气,一路西行。
师父就是师父,这原本二个时辰的路程,愣是被白子墨缩短,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到了静静不动的流苏。
一路躲过从流苏周身散出的戾气,飞身落在流苏身侧道:“你就不能消停几日。”
流苏突然听到声音大喜,叫着“死莺”转过头,见是白子墨,那原本亮灿灿的眸,瞬间比夜色更沉。
白子墨嘴角抽搐两下,眼见流苏越来越消沉了,刚想说点宽慰的话语,却是流苏先开了头:“师父,她死了吗?我连她一丝气息都感受不到。”
“你要相信她!”白子墨劝慰道。
“我怎么相信,她到最后都骗我,她明明把翎羽还给了云姬,还骗我没事,她如此骗我,我还怎么信她。”
白子墨纠结无比,“你怎就幼稚成这个样子,为师唤你一声小孩子,你别真把自己当成小孩子,速回九重天,如今魔界封印已除,天地异变,你还只顾着儿女长情。”
流苏本就伤心,讨不到体谅也就算了,白子墨竟然还数落他的不是,气愤道:“本大仙就是不回去。”
白子墨甚是无语,连叹了好几声,道:“罢了!”
流苏本以为师父是妥协了,陪他一块伤心,却是见白子墨自腰间抽出一条金色的绳子,很干脆的将他捆成了粽子,叹道:“为师跟你一起回去。”
流苏一路上气的哦,时不时冒出一句话,“师父,你自己不顾儿女长情也就算了,凭什么让我也不顾。”过个片刻又道:“师父,等到哪一日你喜欢上了谁,我看你还能这般淡定。以天下为己任。”
一路上流苏皆是将这二个句子轮番的说,白子墨的脸色是越来越沉,不过人老了,看的也开了,索性就以无语对之,让流苏说了个够,眼见就快到就九重天了,白子墨总算回头看了流苏一眼。
流苏此时特安静,周身的戾气也散去了,白子墨替他整理了下发丝和衣衫,很是关切。
“师父,送到这就行了,我自己回去吧。”
白子墨道:“为师送你回二郎殿吧。”
流苏闭目片刻,口中不知念着什么,那原本束缚他的捆仙绳,松开了。流苏脚下生莲,飞向九重天的南天门道:“师父,还是回去吧。”
白子墨无奈一笑,叹了口气,先流苏一步落下南天门,守门的天将傻的都忘记了行礼,一人更是飞速离开,口中嚷道:“二郎仙尊归来了,二郎仙尊归来了……”
另一位守卫伏地,连扣了几个响头道:“感谢神,感谢仙!”而后面向白子墨深深鞠躬,那叫一个崇拜啊,双眼都是小星星,兴奋道:“恭迎二郎仙尊!”
流苏擦过白子墨的衣衫走过,低声道:“师父,我这就去请三十二天罡,七十二地煞来瞻仰你一番。”
白子墨僵硬了一秒,看着那还跪在地上的守卫,他叩头叩的很带劲,额间都是青紫一片,更是有斑驳的血迹,忙说道:“起来吧,这南天门是用来守的,不是拿来拜的。”
二郎仙尊温柔一笑,能令日月失色,秀丽山河亦是无光,惹的那守卫没差点喷鼻血,目光早已呆滞,迅速起身,将那身材板挺的笔直。
白子墨轻轻转身,衣袂一挥,飞身追向流苏道:“你怎就这般别扭,明明感激的要死,还说出这般无礼的话。也多亏为师了解你,换做一般人,指不定被你气到吐血,都千年了,你这脾气一点都没改,如今这特殊时候,如何让为师放心你一人。”
白子墨同流苏一路飞的很快,如果慢了一拍,便会被一些仙家拦住去路,恭敬膜拜一番。
穿过皑皑白云,飞向九天云霄,看着那巍峨雄伟的二郎殿,白子墨仰望了久久,这住了四千年的故居倒是一点都没变。
眼见流苏突然立在山峦边上不动,白子墨以为出了什么事情,顾不上感慨,忙跃上山峦,靠近了流苏。
“一直没逮到机会,这会本大仙就将话说清楚,这九重天如今容不下你,本大仙更是不想看到你。”
白子墨打量了一下流苏面前,离得很远的紫衣姑娘,知是云姬,想来是流苏的私事,便欲离开,余光瞥见云姬额间的翎羽印记便是明白了些许,飞身落在桃花树上,斜躺在树杈上就这么看着,面色凝重。
云姬一改往日温柔贤惠,眉头紧皱道:“我当日救仙尊的那番恩情,仙尊就是这般还的。”
对于云姬这番有别往日的举动,流苏倒是淡定地很,道:“今日救你一命,本大仙自当是还了,那柳丝莺一命,本大仙还没同你算账。”
云姬笑出声来,笑的不由捂住了肚子,道:“仙尊倒是搞笑了,那柳丝莺的死关我何事?仙尊选的不是我吗?”说完噙着满目的泪水想要靠近流苏。
却是被流苏很嫌弃的避开,道:“你敢说柳丝莺额间的翎羽印记不是你后来故意画上去的,如果不是因为那假象,本大仙会信那死莺的一番话,会会……会再也见不到她……本大仙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云姬忆起柳丝莺最后的那句话,想起她同流苏间的眉目传情,即便流苏这番话说的只有只言片语,云姬也是明白了大概,对柳丝莺产生了深深的嫉妒和愤怒,邪魅一笑道:“仙尊不是一向想什么做什么吧,那倒是将我挫骨扬灰了。”
流苏道:“牺牲了柳丝莺才换回你这条命,你就给本大仙好好活着。”
云姬轻摇漫步慢慢靠近流苏道:“你难道不是因为欠我恩情,才饶了我一命嘛?”云姬也不知为何会说出这般话,只是她如今很是不甘心,她需要一个让那郁结的心,舒缓的借口。
流苏飞身悬乎于空中,一袭白衣,出尘脱俗,冷冷道:“你对本大仙的恩情,本大仙早已还清,就算今日不救你,本大仙也绝不欠你,你说是吗?魔尊的妹妹?”
云姬瞬间石化,艰难抬起头仰视着流苏,又是“哈哈哈”笑的泪花落满地,道:“你护我这么久,是对我有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