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仙娥低头对着木门作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柔和:“报,仙尊宠物从昨儿起就一直未进食……奴婢惭愧!”
门咯吱一下打开,仙尊显然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乌黑的长发披散在额间,一袭素白的长衫没有任何装饰,衣襟大开。深邃的眸不知看向何方,倒是那嘴边挂起的浅笑让人捉摸不透。
仙尊不紧不慢问道:“绝食了?”
“是!绝……”素衣仙娥抬头余光瞥见仙尊衣襟那裸露的小麦色肌肤,光滑无瑕,立时浮想联翩,脸上潮红一片,说话都开始喘了,“绝食……”
好不容易又憋了两个字出来,但见仙尊轻抚秀发,长衫随之浮动,半遮半掩那肌肤,素衣仙娥何时见过这般潇洒,放荡的画面,结巴了半天,“绝——食——了!”闭着眼将话说完,那还未整装的仙尊早已不知去向。
众仙家都说仙尊真身怕是神龙吧,因为都说神龙见首不见尾,仙尊便是如此。素衣仙娥这会也总算放心,闻着那飘远的桃花芳香,任自己鼻血哗哗流淌。
柳丝莺看着笼中清澈的泉水,发光的谷物,别过头,盯着威严的大殿数柱子,“一根,二根,三根……”
悠扬的莺啼传入众仙之耳,干活的仙娥们,活动的双手也带上了节奏,忽闻远处飘来的桃花香,众仙娥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退至大殿的红毯之外,弯腰低头。还好仙娥们都低着头,如果抬眼看到仙尊此时妖孽的模样,恐怕血淹二郎殿的故事就要在仙界流传了。
流苏踏着优雅的步子,不带一丝声响,飘到柳丝莺所在之处。
“听说,你绝食一天了?莫不是生气了?本大仙昨天没听完就走了是因为太累了,不是你唱的不好听,所以小宠乖了,赶紧吃点!”
柳丝莺小眼一斜,一听那温柔的声音,以及稍稍带有一丝歉意的宠溺之语,顿时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只是想绝食而死,一为好再入地府等他的如意郎君;二为现在自己这模样,就是变相的沦入畜生道,太不应该的。
怎么说她平生也是无害无过,好不容易开出了一朵花苞的爱情,却迫于无奈以死殉情,这么凄苦的前世,没道理下辈子也不让好过。
柳丝莺将斜眼改为顺毛,全然没看见笼外浅笑的仙尊。
果然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这仙尊的演戏功夫绝对在流云之上。
“小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饭不好吃?这可都是为你的嗓子全新调制的九天玉泉水和天玄谷物,快吃点!”仙尊的声音更柔更轻。
柳丝莺捂住双耳,顺毛顺毛!
“来人,给我传流云!”仙尊威严一吼,靠门最近的仙娥立马屁颠屁颠的往外冲,不多时气喘吁吁地领着还未穿好衣服的流云双双跪于殿前。
“师父,传……徒儿……所为何事?”流云牙关很不自觉的打战。
仙尊手一挥,懂事的小仙立马抬着雕龙镶金座椅放于仙尊身后,仙尊掀衣就坐,斜倚金座笑道:“羽莺最近不听话!何仙之过?”
流云低头余光频频暗送秋波给柳丝莺,却只见柳丝莺一脸得意的笑。
素衣仙娥们泪眼婆娑,望向柳丝莺,皆希望那鸟很开口唱一唱,可那淡定的羽莺只是睁着闪亮的双眼,撅着嘴顺毛。萌是萌,可惜她们都想哭!
流云继续眨巴眨巴眼睛,远远瞧着那柳丝莺,正一上一下扑哧着翅膀,完全到了忘我的境界,毫不在意那掉了一地的彩羽。偶尔别过头斜睨了一眼流云,那闪亮的双眼里绝对是冷眼与旁观并驾,幸灾与乐祸齐驱。
给脸色是吧,流云眉头一皱,低头道:“请问师父要怎么惩罚羽莺?”
柳丝莺听言,毛一炸,这流云过河拆桥,白喊这么几声娘亲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大义灭亲,柳丝莺笑着盯紧仙尊,此时她比较在意仙尊的反应,只是仙尊如今的模样不能长时间注目,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只见仙尊靠着金座,半眯着眼,就似睡着了一般,抬手悠闲撑头,衣袖滑落,露出光洁无瑕的肌肤,还有手上那闪着光的碧玉手镯。衣襟更是敞开,春光乍泄。柳丝莺真想上去给他掩掩,心无杂念,心无杂念,继续顺毛,顺带静观其变。
“本大仙现在想听歌,羽莺的歌,如果本大仙今天听不到,在场的各位全部遭殃,时间半刻钟!”话一说完,仙尊直接靠在金座上假寐。
方才流苏的一席话,已是让流云惊出了一声冷汗,别说流云,在场的各位,除了那只什么都不懂的鸟,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全部遭殃”这四个字比被妖魔所抓更让人恐慌。
流云的思绪又开始飘啊飘,一个月前养死了仙尊的山茶花,结果仙尊让他当了三天山茶花,山茶花泡水可好喝了,于是流云愣是在开水中泡了三天三夜,差不多去了半天仙命。
一年前,仙尊让流云写报恩赋,流云因为被哮天犬骚扰迷糊中将“滴血之恩,当涌泉相报”写成了“滴血之恩,当永犬相报”。于是仙尊让流云足足当了三天的犬,与哮天犬同吃同睡,如果不是自己声嘶力竭的悔悟之音,恐怕早成为哮天犬的内人了。
一千年前,流云拦着仙尊,没让仙尊见到云姬仙子最后一面,仙尊那会儿差不多就要当着流云的面捏碎了他的元神,捏来捏去,让流云的心七上八下,好几次准备好灰飞烟灭,结果仙尊就是不下狠手,所以说仙尊有的是方法给仙家精神上的折磨。
要说流云现在这个见谁都认亲的个性,就是仙尊给闹的,流云常常想,摊上流苏这个变化无常的主,自己得八面玲珑,铺好后路。这样才能在这六界多活几年。
流云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仙尊,拖着虚浮的步子凑近柳丝莺,想对上她的脸,无奈她只是顺毛,视线上下左右漂移游走,就是不看流云一眼。
流云是悔不当初啊,若是这世上有后悔药,流云恨不得马上吃个一千一万颗。
在地府是连哄带骗将柳丝莺骗上了仙界,本以为这柳丝莺会因为做了仙界的神鸟,恨不得三叩九拜谢天谢地谢祖宗,虽然是一只不会言语的羽莺,好歹也是位列仙班了,若搁在平常人那儿,就是做一片神鸟的羽毛恐怕都会感激涕零了,谁料这奈何桥上苦等的冤魂竟丝毫不动容。
流云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利诱道:“明天我就去向陆华仙君求仙丹,让你早日修炼成人,你就给唱一曲呗!”
“一会我就去向陆华仙君求仙丹,让你早日修炼成人,你先唱一曲?”
“……”
半个时辰时间就快到了,流云心一横,飞速冲出殿外,众仙家都是面面相觑,看着那只顾顺毛的羽莺,面露哀求之色,可歌可泣啊,活脱脱的又是一排排的红眼兔子。
就在众仙家红眼瞪鸟、仙尊闭目养神、羽莺优雅顺毛之时,流云衣衫散乱飞奔至柳丝莺眼前,虔诚地捧上一粒,光滑圆润散发着洁白光晕的仙丹,柳丝莺斜眼瞪流云叫道:“本姑娘是寻死做鬼的,你弄个仙丹来是干嘛,让本姑娘成仙,真毒的心啊!”
“娘亲啊……”就在流云又准备上演认亲戏时,一身低沉不含任何感情的话语传来,“时间到!”听言,举殿震惊。
流云眼见反正横竖都是死,也就不管不顾放大了胆子,幽怨地瞪了一眼柳丝莺,将那仙丹塞进自己嘴中,咬得咯嘣咯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