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都是些什么?”守城的侍卫拦下了要入城的一辆马车,那马车装潢虽然华丽却透着一股风尘俗气。奚华安没有多想,猜测大约是某位烟花小姐的车吧!
马车里的女子没有出来,只是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官爷要是挡了这车,就是挡了您自个儿的活路,把路让开,大家都好说。”
闻言,那守城侍卫多少还是收起了一点横气,然还是不让那马车入城,说道:“芳洲城虽然是内城,但上头有令,没有文牒的一律不让入城,还是烦请您——”
“笑话!”那女子打断了侍卫的话,手心里握着一样东西从车内伸出来,“什么叫没有文牒就不能入城,那么这个呢?”
那侍卫接过了女子手中的东西,愣是吓得脸色煞白,慌忙间就要下跪,却被那女子叫住。
“我这次来,只是秘密办一点事,你在这里跪下岂不是要暴露了我的身份?”
“是,贵人教训的是。”那侍卫说话间直在颤抖。
车内的女子满意道:“你只要记好了别把我来过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我自然不会计较。”
言罢,马车飞快驶离了芳洲城门,直往城西驰去。经过奚华安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扭头望了一眼,车窗的帘子微微飘起,露出了女子的雪白的下颌,他的心里无端地生出了一股熟悉。
“给,姑娘您的包子。”包子铺的小贩将两只大号包子包好,又多添了一小只馒头,笑道:“与姑娘聊了这许久,倒挺投缘的,这一小只馒头就当是我送给姑娘的吧!”
苏小墨道了谢接过包子馒头,骑上了二秃子,一边吃一边跟着奚华安和房文风朝城西的峨眉山走去。
城西郊野的安静,与城内的繁华喧嚣大不相同,分明只是一道城门相隔,却如同是在一个国度的两端,差异之大可想而知。
峨眉山就坐落在横穿郊野的护城河对岸,山不高,但是上山的路却不见得好走。
奚华安又看到了那辆马车,喃喃道:“原来车内人也是要往峨眉而去!”
“什么车内人?”房文风问奚华安道。
“噢,没什么,我是说那辆车里的人估计也是要往峨眉去的。”
房文风顺着他所指望去,确实看到了走在他们前方的那辆马车,不禁叹道:“这么难走的路也能驾着马车走那么快,当真不容易!”
不知为何,奚华安总觉得那辆马车跟他们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关系。
凌霜早已奉命在大门口迎接奚华安等人,她远远就看到苏小墨骑着二秃子而来,心中甚是不快。上次“五陵结客”一战惨败在苏小墨的双刀之下,早已是满腹怨念,听师父说今日奚庄主和公子文风要来,想着苏小墨必然也会跟来。
索性向师父请命要求亲自去迎接奚庄主和公子文风,实则不过是想要找苏小墨要回面子来罢了!
“奚庄主,文风公子,家师已在内堂等候,月儿会带你们过去。”凌霜言罢,立时有一名女子走上前来引着奚华安和房文风朝内堂走去。
苏小墨牵着二秃子跟在房文风后面,不想却被凌霜横剑拦下。
“苏姑娘,好久不见!”
“你怎么知道我叫苏姑娘?”苏小墨冷笑道,见凌霜想要说话,便抢言道:“可惜我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姑娘芳名了呢!”
“记不得名字没关系,记得我这把傲霜剑就行——”
凌霜言罢长剑出鞘,直捣苏小墨面门。苏小墨情急翻身,后仰时已拔出腰间双刀,脚尖轻点反拍二秃子前腿,二秃子立时半蹲而下让苏小墨跃至背上。凌霜剑刺落空,心中难免焦愤,旋身而起,速度之快让人只觉得她被一阵旋风包裹,趁苏小墨难辨方位之时戛然而止却长剑出手,眼看着就要插到苏小墨额头,只见苏小墨双膝蜷跪,仰身而下,长剑紧紧地贴着苏小墨的鼻尖而过,霎时间,一股带着满满杀气的冰凉钻入肌肤。
苏小墨一把抓住了飞过来的长剑,满眼怒气,她从未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女人,遂扬起长剑直至凌霜咽喉,怒道:“到底是个丑八怪,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死在你自己的傲霜剑下,看你还傲不傲得起来!”
“小墨,住手!”
房文风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夺走了苏小墨手中的剑,沉声道:“今天咱们是来这里做客的,你不要胡闹。”
“我胡闹?”苏小墨不可思议地看着数落自己的房文风,觉得心中憋屈而难受,“你凭什么就认为是我胡闹?我差点就没命了!”她一把推开了房文风,翻身骑上二秃子,疾驰而走。
房文风见她离开,心下着急,也骑上了自己的白马,对奚华安说道:“华安,我——”
奚华安淡然一笑,道:“没事,我一个人可以,你快去把苏姑娘追回来!”
那辆马车恰停在奚华安看不到的一个角落里。车内走下来两名穿着朴素的女子,一人手里抱着一大只雕花木盒。另有一名峨眉女弟子领着她们朝后院走去,夕阳照在其中一名女子腰间的玉笛上,散着金莹的光。
“夜来皓月才当午,重帘悄悄无人语。深处麝烟长,卧时留薄妆。”
“当年还自惜,往事那堪忆。花露月明残,锦衾知晓寒。姑娘,也喜欢这首《菩萨蛮》?”
“屋外是什么人,何不现身相见?”
倩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将本就露着缝隙的窗户完全打开,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不禁疑惑道:“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么?”
答诗人还是没有回话。
倩儿又道:“既然不愿意现身说话,就这样也好。”
“你是什么人?这里夜深露重,独自凭栏易受寒。”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倩儿仔细听着却又不像是个小太监,难不成是个王爷?
倩儿道:“谢谢你关心我,我不过是这宫中的一个过路人罢了!”
“过路人?”
“宫中的女子何其多,我不过如那吹风一阵,过而无踪。”
“哎……”
倩儿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音也重重的叹了口气,未谋面的二人都心下一惊。
异口同声道:“怎么了?”
“明天是温玉贵妃的寿宴,我该送什么礼物好呢?”倩儿将身子探出了窗外,想要看到一直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谁,却连一个影子都看不到。
那个声音再没有响起,倩儿失望地关上了窗户。
钱公公挑着琉璃宫灯,出来寻夜半未归的大明皇帝,找着了便急急忙忙将斗篷给他披上,着急道:“您怎么一个人逛到这里来了,明儿温玉贵妃娘娘的寿宴您还要出席,今夜可得早些歇息了。”
大明皇帝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不肯移开那扇窗户。
“杏仁佛手——”
“牡丹鲊——”
宫女们端着各色菜肴入得宴上来,放到各个石桌上。温玉贵妃将生辰宴设在御花园,倒还颇具她爱热闹的风格,就算大明皇帝不来光顾,也有形形色色的宫里人来来往往。让外人觉得,她是一刻也寂寞不得的。
倒是这几日会的客少了,宫中其他想和温玉贵妃交好的妃嫔们每每到了飞雪阁都被请回去了,却独独倩贵人不被拒之门外。
倩贵人弯腰抚摸着那朝凤牡丹的蕊瓣,唇边盈着微笑。这御花园里摆满了各色鲜花,看样子并非是花园里原有的盆栽,应是温玉贵妃特意差人送来,烘托烘托气氛的。
早已经就坐的福熹贵妃冷眼看着那忙着张罗的温玉贵妃,自言道:“真是没见识,到底是新来的。”
倩贵人听见了,便放下了手中的牡丹花,坐到了福熹贵妃的身边,满脸堆笑地给她斟了酒,道:“看福熹姐姐穿的薄,喝点热酒暖和暖和!”
“倩妹妹倒是体贴的很,”福熹贵妃瞅了倩贵人一眼,不悦道,“只是妹妹的眼神不大好,我这嵌着羽芯的棉氅可是陛下专门找人给我做的,天下独此一件呢!”
“噢?是么?”
宫女放下了一盘“十远羹”,福熹贵妃的目光刚从菜肴上挪开,便看到不远处的温玉贵妃在轻轻拍打袖口上的灰尘。这不看不要紧,不想却看到了温玉贵妃身上穿的那件棉氅,竟是和她自个儿穿的一样。
“糖蒸酥酪——”
又一盘菜放到了福熹贵妃的面前,她这才移开了目光,但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难过滋味。
各宫妃嫔都已陆陆续续地入了坐,本就热闹的御花园更热闹了。几位新晋的妃子坐在福熹贵妃旁边的另一桌席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桌上的菜肴。
洛妃夹起菜来,笑道:“这是‘茶食刀切’呀?”
刘妃道:“味道真好!不愧是贵妃制的生辰宴,真叫人羡慕啊!”
“……”
“圣上驾到——”
听得刘公公一声喊,众妃嫔慌忙起身,对着那黄袍加身的大明皇帝庄重地行了一礼,齐声道:“陛下万岁!”
大明皇帝径直地走到了温玉贵妃的身边,由她搀着在席上坐下,众妃嫔等得他一声号令方才坐下。
“今日爱妃已进入桃李之年,这一杯酒,孤且先敬给爱妃了。”大明皇帝说着便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温玉贵妃连忙起身行了礼,低眉道:“多谢陛下厚爱——”
各宫妃嫔献礼的时辰已到,按位份来说,本该是福熹贵妃先的。不过,福熹贵妃似乎是什么也没有带,让跟在她后面的洛妃看出了端倪。洛妃便抢先一步,携了礼物上前来,送了一只鎏金手炉。接着便是刘妃,送了刘飞家乡特产的柑橘。其次便是豫妃,送了八宝银项镯……
妃位送毕,便到了贵人。
倩贵人抬着一盘“攒盒一品”走上前来,在陛下身边侍候着的宫女立马接了过来放到了大明皇帝的面前。
“给陛下、姐姐请安。”倩贵人行完礼,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点菜放到大明皇帝的碗中,笑道:“今日这些菜品都是温玉姐姐托我连夜赶制的,这盘刚刚做好的‘攒盒一品’便作为送给姐姐的生辰贺礼,亦作为献给陛下和姐姐百年好合的礼物罢。”
大明皇帝放下了筷子,赞许道:“倩儿好手艺,这菜做的好吃,孤从没见御膳房做过。”
温玉贵妃笑道:“无妨,回头叫倩儿把做法教给御膳房的师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