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稍许的沉默令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言语。一会儿，他方道：“倩儿的贵人是上个月末封的吧？”
倩贵人的点了点头。
“那你可喜欢诗词？”
“回陛下，喜欢。”
“可喜欢那首《菩萨蛮》？”
倩贵人讶然地抬起了头来，仔仔细细地盯着大明皇帝看，他的声音怎生这么熟悉？分明像是昨夜的那个人。
“花露月明残，锦衾知晓寒。”
大明皇帝看着神色变幻的倩贵人，忽然笑了起来，朗声道：“你做的菜孤甚是喜欢，今日晋你为倩妃，以后多做些好的菜品来。”
倩贵人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跪下，高呼：“谢主隆恩！”
一旁的温玉贵妃淡然一笑，满意地抿了一口热酒。
席下的福熹贵妃却是滴水未进，心中百般纠缠不是滋味，手帕脱出来的丝线生生把光滑的指腹割了个口子……
峨眉弟子除了凌霜外，悉数住在北苑。
那两名抱着雕花大木盒的女子将各个女弟子定制的胭脂水粉一一送到了各个女弟子的房间，那两名女子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有人问也不说话，倒也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只道是面有缺陷，羞见于人。
她们送完了胭脂水粉，并没有离去，而是翻到了房檐上。将那轻薄的人皮面具撕下，二人相视一笑。
“九娘你这个法子实在是麻烦，若是想要知道那个东西放在哪里，让我直接一间间屋子地搜就好了，何必如此周折？”
“艾晚，你真是越来越不谨慎了。若是你事先没有了解到每一间屋子的构造，就没办法准确无误地落入藏身之地，这里面的个个都是高手，且不说能拿下你，至少发现你是没有问题的。”
“一对一我还打不过吗？”
“那个时候恐怕就不是一对一，而是多对一了！”
周围空无一人，九娘以为她和艾晚的对话定是没有人听到的。不想却听见了开门声，一名峨眉女弟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急匆匆地往院子外面走。艾晚低声说道：“这不是白天的那名月儿姑娘吗？”
九娘道：“别说话，快跟上！”
刚熄了屋子里的蜡烛，准备入睡，不想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奚华安又把烛火点燃，前去开门。只见凌霜气喘吁吁，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大半夜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疲劳所致。刚扶上她的肩，却听得她一声“好痛！”
“这是——”
“我没事，可是师父她……”
“沉兮师太怎样了？”
凌霜摇了摇头，咬紧牙关靠着墙壁，将背上的飞箭用力拔下，溅出的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衫，说道：“不知是什么人，二话不说就对着我和师父射箭，我替师父挡了一箭掩护着师父逃走，可是那个黑衣人也跟着师父而去，我也不清楚现在怎么样了。”
奚华安心下一惊，经过清虚观一事，江湖上众门派已是加强了防守，到底是何人能够堂而皇之进得峨眉来？
他忽然想起了白天看见的那辆马车！
“凌霜，你先在此躲避疗伤，我替你去找回师太。”
“多谢奚庄主。”
时间紧迫，奚华安没有再到院门口去检查防守，而是直接去了北苑。若来人的目的就是要血洗峨眉派，那么必然会去众弟子休憩的北苑。
他推开一间又一间屋子的门，女弟子门无一例外都身重一箭，有的气息尚存还可救治，底子弱的却已经当场毙命。他没有时间为其一一疗伤，只能挨个点了穴，希望可以撑到房文风和苏小墨回来。
夜风拂过，有一阵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抬头间，恰见一袭丽影飘过，奚华安立马跟了上去，跟着那袭身影出了北苑。
“姑娘请留步——”
听得奚华安呼喊，那袭丽影停下了步伐，微微侧身，道：“真是巧，又见到奚庄主了。”
“不过数日未见，你和我说话的语气就这么陌生了。”
“很多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你？”九娘彻底地转过身来，温柔的目光分明带着一丝丝眷恋。
奚华安走上前去，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挨得很近，他问道：“你刚刚去过了峨眉北苑？”
九娘笑道：“去过，只可惜没有找到我想要找到的东西。”
奚华安道：“那么上一次清虚观欠你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自然是拿到了，托你的福。”九娘言罢转身要走，却无一例外地又被奚华安拉住，她笑道：“每一次见面你都这么舍不得我，那么以后干脆就再也不要见面！”
“我们缘分是上天注定的，你总会回到我身边的。”奚华安语气干脆，是他一贯的霸道，“这一次，也不是你干的？”
“华安你相信我了？”九娘的眼睛里突然溢满了光彩，“我以为你又要来质问我杀了几个人！”
奚华安这才揽上九娘的肩，柔声道：“能够在极短时间内令受伤者命脉错移不置身亡，除了你的涤尘心经可以做到，还有什么内功心法可以做到？”
闻言，九娘显得有些失望，说道：“原来华安你是找到了可以还我清白的证据才确信人不是我杀的……而并非，是信任我。既然如此，那么告辞！”
“等等——”
奚华安一把抱住九娘，旋身而起跃至身后的大树之上，有一男一女从树下而过，在不远处站定。九娘惊讶地看着那个女子，一身峨眉女弟子的练功服，分明就是刚才抱着东西跑出北苑的月儿。
那月儿突然哭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了男子的怀里，说道：“范大哥，我的师姐师妹们都遭到了暗杀，师父也不见了踪影，一定是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干的，一定是的！”
那姓范的男子安慰道：“月儿别哭，你可知道那个戴面具的女人是谁？”
月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条，说道：“喏，上面写着‘火蝴蝶’！”
火蝴蝶！
躲在树上的奚华安和九娘均吓了一跳，九娘盯着奚华安的眸子，使劲地摇了摇头，奚华安却神色复杂，意味不明。
九娘顿时心乱如麻，那个月儿分明是在众弟子被暗杀之前就已经出了北苑，而自己也未曾用涤尘心经救过人，那么，到底是谁——暗算了她？
艾晚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眼，捆着她双手的绳子其实早已经解开，但是她还不能走，她得留在这里看这个月儿到底搞什么名堂。
半个时辰前，九娘发现了北苑的峨眉女弟子遭到了暗杀，便与艾晚分头行动，由艾晚去跟踪月儿，九娘则留下来救那些被暗杀的峨眉女弟子们。艾晚的衣着还是送胭脂水粉时穿的那一身衣服，故意在月儿面前跌倒，便被月儿和那个陌生男子给绑了起来。
听月儿的口气，这一场暗杀应该是她给那男子开的路。
这个山洞里有些潮湿，艾晚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手刚巴到墙壁上，就觉得掌心里一阵滑腻，有些像是……
不好！
她听到了蛇的“嘶嘶”声，不禁头皮发麻，第一个反应便是掏出匕首来插进那蛇的七寸。可是这里光线这么暗，她怎么能控制住下手的方位。更何况——那蛇疑似已经缠上了她的手臂！
除了屏住呼吸，她不能干什么。
到了这一刻，艾晚突然很想笑，向来武艺高强的自己难不成就要死在这一条蛇的齿下？
洞外忽然有了光影晃动，有人来。
只见一把火炬直直地朝她射来，听得那人喊道：“艾晚，快躲开！”她登时猛地一甩手臂，恰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火炬，直觉得耳边还在一阵辣热，待扭头一看，那蛇已身陷焰火之中再难逃脱。
艾晚看了那扔火炬的人一眼，冷笑道：“奚庄主，你是来还人情的？”
奚华安道：“你要这样想，那当作是吧！”九娘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看起来二人似乎已经冰释前嫌，这一点艾晚早就料到了。不过，有分就有合，有合就有分，她一直觉得九娘和奚华安不能够一直这样安然相处。
“手受伤了没有？”九娘心疼地抬起了艾晚的胳膊，撩开了被火星子舔到了的破旧的袖拐，“那个月儿的功夫那么差劲，也能把你绑在这里，真是稀奇事了！”
艾晚笑道：“别忘了还有那个男人。”
“哈哈，”这回轮到九娘笑了，“那个男人就是一个穷书生，一点功夫都没有。”
一个穷书生？
不会武功？
难道……
“我们中计了！”
艾晚一愣，立时瞪圆了眼睛，难怪月儿一直没有回来，原来是决心让她死在山洞里，好杀人灭口留住秘密。那这个月儿到底是哪个势力旗下的人？竟然连同门姐妹都要暗算！
“是啊，中计了，没关系。”
奚华安耸了耸肩，胡乱抓了些枯草来垫好，扶着九娘坐下，道：“在清虚观的时候，我当真是被那杀人方式给迷惑了，差点以为是你们干的。不过这一次，对方依旧想要挑拨我和九娘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人，一定要置你们于死地呢？”
九娘道：“要么是竞争对手，要么就是死敌。”
“你是说大明皇帝？”艾晚拨弄拨弄了火，“他哪里会这么麻烦，直接派出军队把我们绞杀完不就得了！”
“不，”奚华安反驳道，“他不会想要把你们真正绞杀，当年鬼宫与中原武林一战，江湖人都认为是鬼宫背叛了大明皇帝，想要篡夺皇位。而如今你们势单力薄，况且也只是针对中原武林而没有涉及朝廷，他公然向你们宣战，难免落人话柄言其心胸狭隘。”
“可是，他不是还要你替他来找我吗？说到底，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面子，不直接动手罢了！”九娘无奈一笑，“他将你们凤夕山庄强制任命为护国帮派，又要你来缉拿我这个头号罪犯，难道还算不上是公然挑衅？”
奚华安说道：“我一直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要我真正地找到你，还是只想支开我，让我失去山庄的势力。目前，这些我都还不确定。”
“我们，要不要回去？”艾晚见面前的二人一动不动，低眉沉思，遂道，“难不成你们要留在这里吃蛇肉！”
“……”
二人讪讪地看了艾晚一眼，无语凝噎。
九娘皱了皱眉，才开口道：“不急，再过一会儿，等启明星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