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淡黄色宫装的女子,手里不停的牵着什么。
不会是风筝吧?
我想想都是满头黑线,飞在天上放风筝?
这……真的……是好想法啊……
刚刚心里赞叹完,冷不防额头有一痛,然后地上啪的落下一个核桃。
我豁然盯住空中的影子,绝对是她!
果然,传来。
“哈哈哈,小白,扔得好准啊!”
然后便是,“吱吱吱吱。”
听起来,颇为得意高兴。
真是太欺负人了!
当我好欺负吗!
我当下转过身,拖着瘸腿,又停下,唤来丹娘耳语几句。
丹娘犹豫了下,看了看空中的影子。
我怒视之,她才不甘愿的去了。
我闭上一只眼,拉着弹弓,看准目标,直直的拉长了再松手。
然后,不停手,刷刷的射出好几个。
只听得,“哎哟。”声和,“吱吱。”声。
不小片刻,一个红漆雕花的椅子落在我的院子里面。
四个人排在一个娇俏的姑娘身后,她的肩头蹲着一只黑毛的老鼠。
可是,我分明听到她叫它,小白……
小白,黑毛……
空中放风筝……
这姑娘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不过,好在她心地开阔。环视了下周围,拍手欣喜道:“这是哥哥的宫殿。”又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一下子似只兔子般跳起来,倒把她肩头的小白给吓了一跳,差点掉下来。
她一把扑过来,欣喜道:“你就是哥哥喜欢的那个阿月吧!当真好看得紧!够资格做我的嫂子!”
我错了……
我惹不起你,姑娘,你还是飞走吧。
大音一点儿飞走的意思也没有,粘我粘得还特备的紧。
她活像一只百灵鸟,叽叽喳喳的说话就是说个不停。
不过,她倒是生得娇憨可爱,让人也不会觉得讨厌。
从她的口中,我了解到了。
她是云战的胞妹,前些日子是去佛寺为德懿皇后诵经去了。那是每年必须要去的,在德懿皇后生辰必须去三个月,这是后宫女眷痛苦万分,并且深恶痛绝的事情。
可是,没有那个人敢说出来,都是只能在背地里发几句牢骚,扎扎小人。毕竟,她们还是要靠云天来吃饭。掌柜的不能得罪啊,不然全都去死死死,或则去尼姑庵里敲木鱼玩儿了。我相信,这群养尊处优惯了的后宫女人,是没有兴趣试试尼姑的生活的。
大音很是好奇我和云战究竟是怎么相爱的。
我嘴角抽了抽,觉得呼吸瞬间好困难啊。
跟云战的相爱啊……
相爱啊……
我真是爱不死他!
如果我爱一个人能将他爱死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很用心很用心的去……爱他。
爱他到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纠结又奇怪,大音忍不住扯了扯我的袖子,吞吞口水,问我道:“阿月啊,你怎么了?”
旁边的耗子,抱着一颗花生,“吱吱吱。”
我没怎么,我只是忽然间特别想把云战弄死而已,真的,只是这样。
可我眼前的,是他的胞妹,我的胆子最近消瘦了很多,一点儿也不肥。
于是,我集合我多年看话本子和皇室秘辛的经验,绞尽脑汁,以娱乐自己外为前提,就我和云战两个人为原型,编造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给大音听。
于是,她整个下午消耗了我三碟子糕点,外加一壶香茶。
回报了我一串……
“啊?”
“是吗?”
“啊哈哈,哥哥还这样啊?”
“哎呀,你好厉害!”
“哈!哈哈哈……”
大音走的时候心情颇好,手里捧着耗子小白,笑嘻嘻的同我道别,若不是捧着耗子,只怕都还要跟我抱一抱。
她冲我挤眉毛,道:“阿月,明天我再来哦。”
我笑着点头,我也很希望你来啊。
大音,你爱上我最好了。
还没等到第二天大音来,晚上我吃过饭,看新出的话本子的时候,云战倒是来了。
他面色有些古怪,捡了个位子坐下。
我翻了几页书,他方才幽幽开口,“你今天下午,见到大音了?”
我笑眯眯的点头,“是啊,大音漂亮可爱,我很是喜欢。”
“那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哦。”我笑意更盛,“随便说说……”
“嗯……一见钟情定终身?嗯……为你洗脚?嗯?做饭?穿女子的衣服?嗯?”
“呵呵呵……”
我摊手,表示说:“已经这样了,并且,你现在这个做哥哥的,在大音眼中的形象可高贵了,简直就是它今后寻找夫婿的标准啊。这个。”我身心舒畅,很大方的表示说,“你不用谢我了。”
云战哦了一声,目光落在我的话本子上,从善如流的道:“是吗?那为了感谢阿月。那今后大音你就多费神了,这些个话本子,就不用拿来打扰你了。”
他轻飘飘的开口:“今后不用给阿月姑娘送话本子来了。”
这个贱人……
我一定要扎你小人!
于是乎,就这样,云战的妹妹同我混的很熟了。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很喜欢我的。这让我心里,非常高兴。
眼前这个眉眼干净,青春活泼的快乐女孩子,有可能便是我离开云黎的契机。
我必须得取得她的喜欢和信任。
晚上我躺在床上,深秋近冬。
我畏寒,丹娘给我弄了好几个小手炉在我床上,倒是不觉得冷。
我双眼望着芙蓉色的帐子,有些怅然,心底微微有些酸楚。
什么时候,我看见大音,知道大音是云战妹妹的时候,就轻易的生出了,利用她,取信她,解脱自身这样的算计?
那个天真可爱的姑娘,如果知道,我知晓她身份的第一个想法,该是立马想给我一脚吧。
这样的人啊。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
笑着,落下泪来。
我只是要活着,云战心思难测,若是继续下去,我真是危险。
我只是想要活着。
即使是后来,我还是能理直气壮的说出一句话,我除了想借大音的手离开云黎之外,其他的,对大音的好,对她的喜爱,爱护,每一丝,每一点都是发自我的内心,绝无半点虚假。
可是,我心里现在还是很难受。
太师对我说过,没有当帝君的人能双手干净。
也有叛逆人,指着我骂。叶白苏,你最恶心,虚伪不过。明明是双手执刀的侩子手,还要满口的仁义道德。想要天下最好的东西,却还想仁德好名为人称赞。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是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从前我可以说,是杜想,杜想是大奸臣。他权势滔天,架空于我。
可若不是杜想这些年来,独立的撑着大陈江山,寒霜宝剑,铁血手段,镇压叛乱,三国连同小国,大陈可能早就不复存在。
是他为我把所有的血腥残忍,统统挡在他身前。给我安逸舒适的帝君生活,大陈子民在歌颂他的时候,连带着我也能有几分好听的名声。
可现在,为我斩世间苦厄的人不在。所有的卑劣残忍,风霜雨雪,我都得自己去走,哪怕是万刃路途,爬也得爬过去。
过去了,才能活下去。
不久之后,我才明白,活着。
是多么残忍的一个词。
如果,上天能给给我选择。我宁愿面对的是真正的刀,正真的剑,也不要是心上的愧疚折磨。
人骗得了一切,独独骗不过自己心。所有的伤口,都只汇聚在心上,日久天长,终于成永不会愈合的伤。像恶鬼狰狞的嘴脸,扯着嘴,怪声怪气的嘲笑,那些曾经的年少热血,善良残忍。
而最可怕的是,我们都还记得。
云战很是聪明,他疼爱大音的紧。而我又是他不知道拿去怎么使用的棋子,就是准备好的一盾牌,搞不好下一刻就牺牲。
大音为人真诚,若那时候她知道了,定会伤心。搞不好,对他这个哥哥的喜爱就会大打折扣,这是不划算的买卖啊。
最好的商人,就是政治家。
最好的政治家,就是商人。
于是云战,不用掐指一算,就觉得不行不行。
于是,他开始想方设法的阻止大音见我。
我优哉游哉的拿玉钗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吃得太饱,四只脚撒开,大方展示它圆滚滚独自的红毛耗子--小白。
不要问我,为什么黑毛小白,为什么又变成了红毛小白。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是绝倒。
那是和大音相识的第二天,大音来了,小白自然也来了。
可是……一夜不见,它变成了绿毛。
我拿了添香的铜匙戳了戳它,一边很嫌弃的说:“一夜不见,你怎么都发霉得长毛了?”
小白正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咧嘴笑得很不雅,露出两颗大板牙,旁边的胡子像快飞起来似的。
听到我的话后,立马怒气冲冲,指着我,“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大音哈哈大笑走过来,摸了摸它的头,对我道:“阿月,小白的毛色是染上去的。小白本来就是白色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它很爱美,每天都要根据它的心情,自己去染颜色才肯出门的。”
这是什么毛病,一只耗子还臭美?
我忽然好想念宝儿。
小白对我龇牙咧嘴,看到大音却是立马转过去,露出极为讨好卖乖的表情,还立马跳到大音肩头,替她弄了弄她走路镂空牡丹耳环挂到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