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却被聪明一世误
织梦云2017-08-03 13:174,259

  “散羽?”曦柔的声音完全没有惊疑,只展颜一笑:“不会。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

  “师娘为什么如此肯定?她平素确实是纯良温和,平易近人,但她要是狠起来,手段毒辣决绝,不输给任何人。这难道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阿淇哥不会轻易断论一个人,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七夜嫣然道:“可是你现在却不断地在表现疑心病,可见这路人皆知也不大靠谱嘛。”

  七夜的声音清脆动人,却仿佛带着刺,直刺到淇水的心里。

  这种莫名的不舒服感是什么?

  淇水的手心都沁出了汗。

  曦柔这时也清醒了些许:“是啊,阿淇,你虽不寡言,但也并不喜欢滔滔不绝,为何今天话似乎显得格外的多?”

  墨夜的反应一向极快,即使心突突跳,脑子也在快速转动着寻找解决方法。

  他发觉自己似乎沉默了太久。

  这样的停顿,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只能增加疑心而已。

  温柔的剑光将他包裹得更紧,他将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忽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这猝不及防的哭声将七夜与曦柔皆吓了一跳。连在睡梦中的念剑也无力地慢慢抬起头,迷蒙地望着他。

  “阿淇……?”他眨了眨那双英气的眸:“为什么你会在这?还哭得这样厉害?”

  淇水其实没有想到哭的理由。

  他只是知道,在被怀疑却无言以对时,大哭或大笑都能搅乱对方的心,让他们自己先怀疑是不是想错了什么。在这段空档之中,便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搪塞之辞,且比之前更容易被接受。

  他不不回答念剑的问题,也不去回应七夜与曦柔惊异地眼神,只低着头,口中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念剑撑起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曦柔伸出了一只胳膊想要拽住他,在指尖碰到他的衣衫时,便悄然缩了回来。

  哪怕只是一件小事,只要是念剑想去做的,曦柔从未拦阻过。

  正如现在他勉强支着羸弱之躯,曦柔的心抽搐着疼,但她还是没有拦下他,而是温柔地将近乎挣扎的他扶了起来。

  念剑的眼中流转着某种情感——是爱恋,还是感动,亦或是两种都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只知道心中涌动着暖流,抚平着伤痛。

  七夜舔了舔薄薄的樱粉小唇,说不出的羡慕,不经意间将眸子转向了泪流满面的淇水,将那抹叹息吞了下去。

  念剑被曦柔搀扶着走至淇水身边,古铜色的大手在淇水的头发上抚摸着,关切地道:“阿淇,到底怎么了?有事情就开口和师傅师娘说,掖在心中太不好了。”

  悉心地抚慰,略带沙哑却说不出温柔的腔调,墨夜竟莫名地生出一种安心——在他记忆的某个角落,师傅就是这样抚摸着他的头,让他安然入睡的。

  可是后来这些点滴的温馨全都成了被他堆塞在角落,落满了灰尘的碎渣,无意中拼合起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心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冷。

  “我……”他的头垂得更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这动作是他发自内心,没有一丝造作,即便是再亮的眼,也看不出伪装的迹象——只因他根本就没有伪装。

  七夜太了解淇水,哪怕他的眉毛轻轻挑起,她都能看出他的心思。他此刻的模样,显然是一贯的诚恳。

  她不由有些奇怪:阿淇哥似乎异常也不多——尤其他还吃了那破烂药,那之前他身上的那丝违和感究竟是从哪里涌上来的呢?

  墨夜恍惚地刹那意识到他们神色的软化,不想无意间的动摇竟将形势扭转为有利。他决定再孤注一掷,成败一瞬。

  手轻轻一拢,金色的匣擎在手心,他虔诚地,有些哆嗦着双手将它举过了头顶。

  除非真的有可怖事,淇水少有瑟瑟发抖的时候。

  这金匣中所盛装的事物分量究竟有多重可见一斑。

  七夜向念剑做出个请示的手势,他点点头,她将那金匣一把夺过。

  在打开沉重的盖子时,只听七夜惊呼一声,金匣“砰”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里面的事物也随着坠落滚落了出来。

  是一把匕首,柄端刻着“墨”字的,沾满了血的匕首。

  血迹已然干涸。

  念剑有些站立不住,曦柔忙扶住了他才让他不至于跌倒。

  他慢慢地俯下了身子,将它握在手中。

  “阿淇,你……”

  淇水沉默了许久,才从喉咙挤出了嘶哑:“我……我把墨夜师弟杀了。”

  软绵绵的一巴掌打在了淇水的脸上。

  他惊愕地抬头,望见了失望与悲愤。

  “阿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心!不管夜儿再如何孤僻怪异,好歹也是和你一道长大的。你们就算不亲如手足,也断不该动了杀念啊!”

  念剑的脸因为气愤变得发红,脆弱的身躯由于激动吐出了一大口血来,曦柔忙抽出一条丝帕替他擦拭着嘴角。

  “念剑,别发这么大脾气。阿淇一向不是个冲动的孩子。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手,实在太鲁莽了。”曦柔的眼中隐隐似也有泪花,但语声却比念剑平静得多:“来,阿淇,告诉师娘——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了夜儿的?”

  淇水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匕首上干涸的血迹,咬着唇低头道:“弟子不能说。如果师傅师娘觉得我破坏了同门情谊,我认惩认罚,绝对无怨言。”

  “阿淇!”曦柔见双眼都要流出火来的念剑,不由急道:“你这孩子真是,有苦衷就张口,你还不知道你师傅一根筋吗?你若不说,我也没有办法替你开解啊。”

  “谢谢师娘的善解人意,可我并没有苦衷,也不需要开解。”淇水下定了决心般恶狠狠地道:“我就是看墨夜师弟不顺眼,我忍不了这么一个到哪里都要被人笑话心术不正遭人白眼的废物竟是我的师弟,我觉得丢脸,我才将他杀了。”

  “你……你……”念剑指着淇水,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七夜默默地从念剑手中抽出匕首,抚摸着端柄的“墨”字,嫣然一笑道:“阿淇哥,既然是你看墨夜师兄不顺眼,为什么却不用你的短刃,而是用他的贴身武器杀了他呢?”

  淇水怔了怔,答道:“我起初是想要制造他自杀的假象,难道不可以?”

  “既然是这样,你直接把武器扔在黄泉路上就可以了——淇水师兄一向在观镜居少出,有人捡到了这把匕首,就会发现墨夜师兄死了。即使不认为他是自杀,也绝不会想到是你做的。可你却是将它妥帖收藏,可见你并没有动过避嫌这念头,而且很怕别人发现它。”她的手指刮下来一点点的血迹:“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血中,有一部分你不愿意开口的原因。”

  指甲中的血液在法力的凝合下慢慢融化,滴落在地面,竟显出了一道一道的刻印。

  曦柔和念剑皆吃了一惊:“魔——魔刻?”

  七夜打了个响指,法力融入,从这一条条魔刻飞出的影子凝合成了灵力极强的屏障。

  转眼又随着七夜的低吟,化成了光珠落在地上。

  “锁魂——有意思。”七夜笑了笑:“阿淇哥,难怪我看你的脸色觉得怪怪的,你果然是不大会撒谎呢。”

  她见淇水紧闭着嘴巴,笑问道:“现在这一切已是这般明显,你还是不愿意将墨夜师兄的事情讲给我们听?”

  “我……”淇水的眼珠轻轻转了转:“我绝不可以毁了师弟的名声,那不是君子所为。”

  “好,你是君子,畏首畏尾;我却是小女子,什么都不怕的。”七夜淡淡地道:“一如往常,你不说,我来。”

  她转向了曦柔和念剑:“不知道师傅和师娘看出什么来没有?”

  念剑茫然地摇摇头:“夜儿的血里怎么会有魔刻呢?”

  曦柔优雅温柔的道:“阿七,你想到什么便说吧。”

  “我辨别的出,墨夜师兄的血液里有施放‘锁魂阵’残留的气息,其中还有一道道的魔刻存在——想来他是修炼了冥族的禁术,却在修炼时心境不稳走火入魔。这也是好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过墨夜师兄的原因——大概是阿淇哥发现了他的秘密,却不忍心他受罚,便替他疗伤,将他藏将起来。”

  他内心起了些许波澜,却用淡淡然掩盖,想要听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话。

  “当芷大人来送那古怪的药的时候,凭阿淇哥那死板性格,非得让墨夜师兄也跟着吃一粒不可。墨夜师兄在吃了药后发狂,想将阿淇哥置于死地——在争端中,阿淇哥可能夺下了匕首,失手杀死了墨夜师兄。我说的对不对,阿淇哥?”

  这一大部分都是事实。

  淇水点点头,心道:从一把匕首中能竟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七夜师妹,看来我之前真是有些小瞧你了。

  不过你一定没想到,你说错的那部分足以致命罢。

  念剑长叹了一口气:“夜儿这孩子,怎么就不学好呢……”他摸了摸淇水的头:“对不起,师傅刚才的确太冲动了。”

  “我知道您心里难受,我自己也是,所以并不怪您……”

  曦柔忽然问道:“阿七,你刚刚说的芷大人分发的,是什么古怪的药?”

  在心木的请求下,他们并没有拿到那奇怪的丹药,且一直在剑阁中守着夜凉音魂魄,始终不知冥界的冥族早已发生了可怖的改变。

  七夜的心忽然无端有些沉了下去。

  虽然师傅师娘没有吃那药肯定是好事情,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一种窒息的阴谋的味道吹拂入她的魂灵。

  “阿七,发什么呆?我问你,究竟是什么药,能让人忽然发狂?”

  七夜笑了笑,略有迟疑地将芷已将夜凉音的药的药方琢磨出并且给每个冥族都发了一颗——想要用失却感情维持新的秩序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道淡淡的青绿凝结,秀气,却极其苍白憔悴的脸。

  淇水见到这缕魂魄不由心中一喜,你自己出来了。

  “凉音大哥?”

  “凉音兄弟,你怎么……”念剑咳嗽着道:“快回到聚魂石中吧,你这身体总这样见风终归是不妥的。”

  夜凉音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什么都没有听到,眼神呆然地看着七夜:“你说我的药被芷拿到了,还被遍散了整个冥界?”

  他的枯木般的眼睛有些可怕,七夜不禁后退了两步还是“嗯”了声。

  “是谁拿给芷的,是谁拿给芷的?”夜凉音一把拽住了七夜的衣服:“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有听到过这件事?”

  淇水将嘴唇咬出了血,猛地抬头道:“凉音大哥,你不可能听到的。因为策划这件事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得不瞒着您,否则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一定不能成功的。”

  “你什么意思?”

  “墨夜师弟是他们的人,我已从他的口中知道了一切。可是……我……我怕您……”他看着这明明灭灭的魂魄,有些为难。

  “你不用怕——我——没关系——”夜凉音颤声道:“散羽有参与对不对?”

  “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你不要逼我。”淇水忽然有了丝哭腔:“我在观镜居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我没有无意中瞥到心木大人的影子,没看到过散羽妹子,也不曾听仙君说过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逃跑似的转身冲出了剑阁,却没有看到阿七的屏障一头装晕了过去。

  夜凉音走到昏迷的淇水身边,摸着屏障的光壁,对七夜道:“阿七,把屏障解开。”

  曦柔摇了摇头,夜凉音却愤怒地大吼了一声:“不要拦我,把屏障解开!”

  七夜打了个响指,夜凉音飘荡的孤魂一般游离出去。

  他只希望一切都只是假的,一切都是一场虚梦。

继续阅读:第四十章 烈焰灼灼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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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若幽雪梦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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