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却是又道:“不仅如此,在前朝的时候,萃烟阁所在的地方不叫做萃烟阁,叫做苑琼阁,是前朝末帝爱女华阳公主的居所。后来华阳公主葬身于苑琼阁大火,这里也就烧了,直到太宗继位,才为隐太子妃新建了萃烟阁——李太医,我说的对不对?”
李太医顿时跪下:“主子——属下有罪!”
顾怜虽然对陈太后的手段不是很清楚,但是看陈太后当年被李太后赶出宫去这件事情就能够知道陈太后的手段必然是不如李太后的。
“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主子也要小心才是。”李太医担忧道,“何况如今主子正是寄人篱下的时候,倘若这时被寻到了错处——”
“她动不了我。”顾怜冷笑道,“她若是此时动了我,后悔的是她自己!”
“但是颜丽妃——”李太医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顾怜依旧冷冷笑着,开口道:“她若是有一点儿心眼,便该明白在她的孩子生下来之前,我活着对她有利无害。”
李太医却还是皱着眉头。
顾怜摇了摇头,道:“你先离开吧。”
李太医点头道:“属下告退。”
李太医说的不错,陈太后向来不喜欢左以纯,所以对顾怜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颜如筠呢。
宜和宫现在已经不是那样静谧了。李太后死后,宜和宫就成了陈太后的居所,原本萦绕着檀香的宜和宫正殿此时早就已经没有了那种味道——因为陈太后不信佛。
“臣妻顾氏,参见太后。”顾怜进了宜和宫,见到陈太后之后就立即行礼,“参见丽妃娘娘。”
陈太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心下不由有些不喜。
长成这样一副狐媚样子,难怪将男人都迷得分不出东南西北了!陈太后想到这里,不由冷哼一声,也不叫她起来,只道:“你可是顾怜?那个京师第一美女,现在是左夫人?”
顾怜垂眸,依旧稳稳地跪在地上:“臣妻蒙夫君错爱。”
陈太后冷笑道:“哪里是什么‘错爱’?哀家看着顾氏你的确是媚骨天成,生来就是迷惑男人的。那个左大人想必也是被你的样子迷惑了吧!”
顾怜闻言不由咬了咬唇,道:“或许是。”
“顾氏,你这话说的可不好。”颜如筠却是笑道,“太后娘娘这是在帮着你分析左大人对你的意思呢,你怎么能这样搪塞?”
顾怜微微皱眉,不语。
陈太后却是止了颜如筠的话:“哀家也不是那种非要逼着人家小夫妻心生隔阂的老虔婆,只是没有想到像左大人那样严谨的人,竟会娶了一个——戏子——顾氏,你可知戏子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吗?”
顾怜垂眸,恭敬地开口,言语之中不透出任何悲喜:“戏子,是下九流的人物,不登大雅之堂。”
“正是这个道理啊。”陈太后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在幸灾乐祸还是什么,“听说左大人在你生养孩子的时候,还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还是双胞胎,哀家想着,这或许就是——”
“那个女人以后永远不会出现在夫君眼前。”顾怜却是接过了话头,“太后方才的语气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而况,那个人只是一个乐伎罢了,实在不需要臣妻去费什么心思打压……”
“太后这也是为顾氏你着想啊。”颜如筠笑道,“毕竟顾氏你的出身本来就不是那样子光彩的——要我说啊,你还是好好回去想想……”
顾怜唇边展开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不错,臣妻的出身确实是没有那么光彩——但是颜丽妃,您可不要忘记了一件事情,臣妻是颜将军亲自承认的义女,在颜家的家谱上也是记上了名字的。”
陈太后闻言顿时一惊——她毕竟是一个深宫妇人,即使她的儿子是当朝的皇帝,她对于朝中的一些事情还是不甚了解的——或者说,赵璠也没有想要让她去了解。所以当知道顾怜是颜涛的义女的时候,她还是受了惊吓的。
“你说什么?你是颜将军的义女?”陈太后不由提高了声音。
颜如筠顿时皱起了眉头,知道事情要不妙了,便道:“父亲收你做义女,原本只是看在了左太师的份上,你有怎么可以恃宠而骄?若是父亲知道了,必然也不会饶过你!”
陈太后听着这话,便觉着顾怜只不过是受了左太师的便利,便也放下了心,冷笑道:“哀家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戏子会因为得了当权人物的青眼而张狂到这个地步的。虽然是有些人会恃宠而骄,但是你既然生为戏子,就该很会察言观色才对,怎么连‘谨言慎行’这四个字都忘记了?莫非是真的以为自己的身份足够高了?”
顾怜心下不由冷笑,口上却是道:“臣妻不敢。只是臣妻是进宫来陪着皇后,免教皇后思念家人的,这是皇上的旨意,并不是臣妻的安排。若是太后娘娘对臣妻进宫有什么不满,尽可以对皇上去说。何必要抓着臣妻的身份不放,非要在这一点上论个是非对错呢?”
陈太后脸色顿时一僵。
颜如筠暗道一声不妙,忙道:“顾氏,你这是想到了哪儿去了?太后这是在担心你啊,关心臣子内眷而已,你又何必非要曲解太后的意思呢?”
顾怜却只是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似笑非笑地看了颜如筠一眼,道:“陈太后居于深宫,或许对现在的局势很不了解,但是没有关系——只是我既然是颜将军的义女——先不管是看在什么人的面子上,我的这个身份不容置疑。陈太后理直气壮质问臣妻,是想要干涉大臣的家事吗?又或者说,是太后打着关心内眷的名义,打压颜左两家?”
陈太后闻言顿时一惊,忙道:“顾氏,你难道没有听到丽妃的话吗?哀家只是想要关心一下皇后的家人,并没有别的意思!”
顾怜唇边绽开一个微妙的笑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是了是了,太后娘娘是多慈祥的一个人啊,自然不会干预臣子的家事——臣妻当然可以这么想,但是太后娘娘,您认为颜将军会这么想吗?身为太后,却在臣妻入宫之时,以其身世为名义,明目张胆挑拨大臣与其内眷的关系……这件事情,臣妻光是想想,就会知道义父了解之后会是多么开心了。”
陈太后闻言便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怒道:“顾氏,哀家对你这个戏子处处留情面,是因为你是左太师的儿媳,但是这不表示哀家的脸面能够让你踩在地上!”
“原来太后娘娘也知道人是有着脸面的啊!”顾怜轻笑着,却没有站起身来,只道,“太后娘娘以‘关心’为名,几乎将臣妻的脸面丢到了臭水沟里,现在还想要臣妻给您留下脸面?天哪,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若是太后您真的觉得不满意了,还请太后直接给臣妻一个痛快,免得臣妻苟活于世,给您找不痛快!”
“你简直太放肆了!”陈太后顿感怒火滔天,“来人,将顾氏拖下去——”
“且慢!”却是左以纯截住了陈太后的话,从宜和宫门口走了进来。跟着她一起的还有刚刚出了月子孟昭孟惠妃。
二人向陈太后行了礼之后,陈太后一见是左以纯,脸色当即一沉,冷笑道:“皇后有什么事情吗?怎么来了这里?”
左以纯笑道:“太后明鉴。妾身今日午睡之时便觉得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这不,一醒来便想见到嫂嫂,好让自己能放下心来,对孩子也好——可是月眉那个丫头却说嫂嫂被太后您召到了宜和宫!啊呀,妾身的心呐,那时候就像是放在火上烤似的,真是没有一刻安生——”
“怎么,哀家还会对臣子的内眷动手不成?”陈太后不由冷哼道,显然是对左以纯这样的说辞有些不满。
左以纯却是轻轻笑出了声:“妾身怎么敢怀疑太后呢?只是以为是家里传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罢了——此时嘛——莫非是嫂嫂惹恼了太后娘娘?”
陈太后冷笑道:“哀家忽然发现你们左家的女人,个顶个的伶牙俐齿!”
左以纯闻言却没有半点不满,只是笑道:“那是自然。只是嫂嫂似乎不是姓左啊——哦,嫂嫂虽然是颜将军的义女,但是也的确是嫁进了左家,的确是可以算左家的女人——那么,不知道太后娘娘,这个以前的颜家女儿,如今的左家女人,是怎么样惹您不快了呢?”
陈太后冷笑着,刚想说话,孟昭却已经开口:“颜姐姐此时还怀着孩子,可不能这样站着——太后,妾身斗胆,能不能让颜姐姐先回去休息?毕竟龙种可是比这些事情重要多了。”
陈太后经孟昭这样一提醒,也便想起来了颜如筠此时还怀着孩子,便立即道:“如筠,你先回去休息吧。”
颜如筠虽是有些不甘,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便行礼离开。
“臣妻却还有一句话想对颜丽妃讲。”顾怜此时却是开口道。
陈太后冷笑道:“你有什么事情是要说的?”
颜如筠看了顾怜一眼,道:“你说吧,长话短说。”
顾怜笑道:“那么臣妻就冒犯了——臣妻要说的无非还是那两句话:臣妻只是颜将军的义女,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这个身份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第二,臣妻确实与义兄很早以前就认识,还是一起长大的,但是娘娘您所猜测的事情,确实没有发生过。所以娘娘还是安心养胎吧,不要总是想东想西,影响了胎儿。”
颜如筠顿时脸色一沉:“你知道?”
“我知道。”顾怜抬头,直视颜如筠的眼睛,脸上渐渐显出一个笑容,“而且知道得,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颜如筠脸色数变,最后只是扯出了一个冷笑:“本位小看了你。”说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