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璠不由皱起了眉头,但是见到慕少艾那副担忧的样子,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也是,江南却是比京师更适合养病——你们何时离开?”
慕少艾答道:“待会儿就走——我过来也只是为了向你打个招呼。我们同以珺一起离开京师。”
赵璠一怔,问道:“以珺也要离开——是了,他昨天才向我辞官了……你替我向他说一声,顾怜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他。”
慕少艾却是摇头道:“以珺心里面是不怪你的,顾怜的结局他也已经知道会是这样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动手的人居然会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我想他现在已经心灰意冷了——我也不好提起顾怜的事情再惹他伤心。”
“有一件事我很在意。”赵璠没有追究下去,只是换了话题,“颜珏应该是同以珺一起走的吧?他们两个,能相处?”
左以珺呆了一呆,然后道:“还行吧,虽然不常说话,但是看起来还是可以的。”
还可以?
赵璠不由皱起了眉头:“按理说颜珏同以珺应该是仇人吧?”
慕少艾顿时一怔,良久方才道:“若是想这样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当时的事情,过去了也就是过去了,谁还记得是谁对是谁错?他们现在能好好相处也不是一件坏事。”
赵璠忽然笑了:“少艾,对他们的情况,我或许还想多了解一些。”
慕少艾顿觉齿冷,一时呆呆的愣在了那里,过了许久方才挤出来一句:“皇上,以珺一向对你很忠心。”
赵璠闻言却是一怔,良久方才笑出了声:“朕只是觉得这两个人若是在一起一定会很有趣罢了,也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不愿意,朕也不是非要知道……既然你来了这里,去拜祭一下顾怜如何?”
“顾怜?”慕少艾皱眉,道,“我同她可没有什么交集——除了在江南还有京师见了她几面以外,可是连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过的——”
“那兰修呢?”赵璠忽然转口,问道,“你对兰修也是这样的?”
慕少艾顿时一惊:“兰修——是了,我自从到了京师之后就只在三个月前见过他一面,当时他的情绪好像很不好——兰修他难道也出事了?”
赵璠看着慕少艾开始紧张,不由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将事情告诉慕少艾:“你,让我想想,这话该怎么说——”
“到底是什么意思?”慕少艾开始坐不住了,“皇上,我虽然不待见那个小子,但是也不能看着他死啊——”
“不是看着,他已经死了。”赵璠冷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就在顾怜死的那天。”
慕少艾瞳孔蓦地放大:“什么意思?”
“顾怜就是兰修——”赵璠垂眸,道,“他早就已经想好要走这样的路了。”
慕少艾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惊讶的事情——当然这件事情的确让他非常惊讶,几乎到了要喊叫出来的地步:“也就是说,兰修是个女的?我这几年都跟一个女人在吵架?”
赵璠顿时咳了出来:“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你若是想去拜祭一下兰修……”
“不用了。”慕少艾叹了一口气,笑道,“我和兰修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吵个不停,要是我去拜祭他,只怕到时候他就要托梦来骂我了。还是算了,别给死人找不自在了。”
赵璠看着他的笑容,道:“那好,我也就不留你了——只是少艾,你若是有机会,还是常回京师吧,朕一个人,恐怕会闷死啊!”
慕少艾闻言,笑着摆了摆手,道:“您现在是皇上,军国大事繁杂,后宫又能有佳丽三千,哪里会闷?我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说着,走出了门。
赵璠看着他离开,良久方才露出一声叹息。
慕少艾一出皇城便看见了灯青行和那辆马车,当即快步走了过去:“少尧,我不是让你在府里等我吗?怎么你来了这里?”
慕少尧掀起帘子一角,笑道:“我是怕大哥你忽然改了主意——以珺在城门口等我们。”
慕少艾点头,道:“你进去吧,我同灯青行有些事情要谈。”
慕少尧微怔,目光微微一暗,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好。”
灯青行看着车夫驱车向前,又见慕少艾依旧站在原地,不由笑问道:“不知道大少爷有什么事情是要问在下的?”
“你和聂兰夙很熟吧?”慕少艾开口道,“据我所知,聂兰夙正是‘不见天日’的创始人吧?”
“确实。”灯青行笑道,“不过,若是你想要问‘不见天日’的事情,我建议你还是亲自去问聂兰夙的好。”
慕少艾闻言冷笑道:“谁在乎什么‘不见天日’?我是想问兰修。”
“兰修?”灯青行微微皱眉,“你说的莫非是顾怜?他以前确实有叫过这个名字的。怎么,你莫非是听说了顾怜的死讯,所以才想来我这里问问她的事情?”
慕少艾冷哼一声,道:“谁会有这样的闲心?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家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或许我可以帮着照料一二。”
灯青行闻言一怔,良久方笑道:“本来在下还以为你同他是不死不休的呢,没有想到大少爷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我与他毕竟是跟着一个主子的,现在他可以算是‘马革裹尸’了,我若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反倒是显得我有些小家子气了。”慕少艾叹道,“当年他同我争吵辩论的时候,我可没有想到他会死得这么早,让人猝不及防。”
灯青行闻言,却只是笑着,道:“人在死之前总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虽然大少爷你方才说的是挺好的,但是你可以完全不用担心,顾怜只有一个外公在江南。”
“外公?在江南?”慕少艾微怔,“看起来,到时候,我还是去拜访一下吧。”
灯青行看着慕少艾若有所思的样子,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所以,大少爷,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走了?不然,只怕赵璠不会放人呢。”
慕少艾回头,看了一眼皇城,点头,转身离开。
而此时的宣和殿,左以纯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儿子,脸上的神情却是晦涩难明。
“娘娘——方才三姑娘传来的话,说是大爷今天就要离开京师了。”月初看着左以纯的脸色,有些顾忌地开口,“您看这事——”
左以纯咬牙,冷哼道:“走了,都走了才好!”
“娘娘,现在不死同大爷置气的时候啊。”月眉看着左以纯发怒,忙劝慰道,“现在后宫虽然已经没有了能够对娘娘您产生威胁的势力,但是在朝堂之上,娘娘所占的势力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左以纯听到这里不由冷笑道:“朝堂上的势力?真是笑话!只要本位能够抓住皇上的心,朝堂上便是没有势力又能够怎么样呢?何况,本位身后的左家也不是吃素的。纵然日后父亲退隐,还有父亲的门生呢!”
月眉见左以纯似是心意已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拿眼去瞅月初。
月初忙道:“娘娘此言甚是。是奴婢们没有远见,这才在大爷的事情上夹缠不清——娘娘似乎没有什么精神,是不是找太医来看看?”
左以纯听到这里,微微一愣,问道:“哪个太医?”
“是李太医,听说是今天才刚刚复职——皇上果然是离不开李太医的。”月初道。
左以纯闻言却是笑道:“皇上自然是离不开李太医的——毕竟李家自从我朝开国以来就对皇室忠心耿耿……啊,不对,是对隐太子妃忠心耿耿,只是可惜皇上和太宗不知道啊……”
月初闻言大惊,看向月眉。
但见月眉脸上也是浮现了惊诧之意:“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左以纯脸上笑意微敛,道:“本位知道了——去请李太医来吧。”
月眉点头,往外走去。
“皇后娘娘,还有——孟惠妃的事情……”月初犹豫道,“惠妃娘娘自从知道娘娘曾向皇上提议让皇长子记在她名下之后,好像对娘娘您有了很大的敌意。”
左以纯叹了一口气,道:“这叫做什么事啊。本位是体谅她只有一个女儿,才会向皇上提议,却没有想到被这样误会——不过既然误会了,那就这样误会下去吧,最好在皇上那里告本位一状……”
月初立即领会了左以纯的意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左以纯看着她们都离开了,整个宣和殿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不由低低地笑出了声来:“都走了,都背叛我了——司空澜是,大哥,你居然也是……”
她的手渐渐收紧,因为感受到不舒服,她怀里的孩子不由哭了出来。
左以纯冷眼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眼睛里面几乎不带任何情绪——除了仇恨和厌恶:“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在这个时候出生?你要是早出生一个该多好,现在还有什么用!”
孩子像是感受到了左以纯的厌恶,渐渐哭得越来越大声。
而他越哭得大声,左以纯脸上的不耐便越是浓重:“你就只知道哭——若是我的孩子,若是那个孩子,一定会是很贴心的——为什么你能够享受你的哥哥享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明明,明明都是一样的啊——就因为那个孩子早出生了几年吗?”
月初站在门外,犹豫良久,没有选择进去,只是渐渐隐去自己脸上露出来的笑容……
因为幸福,所以会露出笑容啊。
琳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母亲是在河边上洗着衣裳,脸上带着极为漂亮的笑容。那个时候,琳漾真的觉得,母亲是这天底下最美的人了。
可惜后来因为没能生出一个儿子,母亲还是被父亲所嫌弃,最后落到了那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