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以纯看向赵璠,他脸上的表情确实是在担心的,但是——“皇上,妾身在这些日子看着吧,惠妃妹妹没有儿子,恰好皇长子失去了母亲,不如把皇长子记在惠妃妹妹名下如何?”左以纯状似无意地开口道,好像真的是在为孟昭着想。
赵璠看了左以纯一眼,随即道:“还是不要了。赵礼毕竟是孟语的儿子,现在若是将他交给孟昭,只怕会引起孟家的不满。”
左以纯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赵璠这句话而起什么变化,她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好像这真的只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似的:“皇上,您说,我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赵璠一时有些怔愣,咳了一声方问道:“李太医为你诊断过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左以纯笑道:“是个男孩。当时妾身也是吓了一大跳呢——皇上说过会让妾身儿女双全,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成真了。”
赵璠显然是也想到了平芳公主出生的时候他对左以纯说过的话,脸上不由带上了笑容:“朕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以纯,朕很开心,你还记得……”
左以纯脸上的神情微变,但是立即恢复柔和:“皇上说过的话,妾身一直都是记得的——”
颜珏这是第五次到小左府。
半程一见到他便将他引到了花厅。左以珺正在花厅里等着他。
“你还来做什么,我不记得我们之间还需要联系了。”左以珺放下茶杯,看向忽然出现在面前的颜珏,“怎么,还觉得我和顾怜之间不够惨烈吗?你想再来补上一刀?”
颜珏刚想坐下,忽然听到左以珺的质问,脸上不由带上了颇为无奈的笑容:“虽然我是很想这么做,但是我现在也实在没有理由啊——我要离开京师了。”
左以珺没有想到颜珏会突然提起离开京师的事情,登时便怔住了:“你要离开——啊,也是,如今颜涛已然是被问罪了,你虽然是在这件事上立下了大功,但是皇上未必会放心你留下来。你的确是该离开了。”
颜珏看着左以珺,良久方道:“我忽然记起,自从我们合作以来,你似乎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你觉得没有必要,还是我没有这个资格?”
“你想多了。”左以珺垂眸看向桌上的茶杯,道,“只是我觉得,我不会想要见到你的。”
颜珏顿时无语,叹了一口气,道:“好了好了,不管是那个答案都是让人觉得不舒服——我来,除了同你告别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是关于顾怜的。”
“什么?”左以珺听到“顾怜”二字,不由抬头看向颜珏——这可算是第一次左以珺认真地看着颜珏,然后就在下一刻,左以珺脸上就露出了极为惊骇的表情……
“月眉,本位看着皇上似乎有些不快,你可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左以纯冷声问道。
月眉摇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只知道是大爷今天下朝之后同皇上在御书房里密谈了一会儿。”
左以纯不由皱起了眉:“大哥?他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娘娘,左大学士求见。”月初走进门来,禀告道。
左以纯立时坐正了身子:“还不请进来?”
左以珺进门,左以纯看着左以珺脸上带着疲惫的样子,微有些担忧,道:“大哥这是怎么了?一脸疲惫的样子,莫非是府上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同你说说,所以就过来了。”左以珺笑道,“府上一切都好,没有出什么事,只是有些,累了。”
左以纯心里依旧担忧,但是见左以珺似乎不想提起,便道:“大哥也要注意身体啊。平日里也不要太拼命,若是伤了身子,日后可该怎么办啊!”
左以珺脸色微变,忽道:“以纯,我向皇上辞官了。”
左以纯笑意一僵,不由提高了声音:“辞官了?”
“是,就在今天,我向皇上辞官了。”左以珺忽视了左以纯那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
“那皇上呢?皇上也答应了?”左以纯忽然着急起来。左以珺辞官看则是小事,但是对左以纯也是有着影响的。
左以珺点头道:“皇上已经答应了,明日就会下旨——我以后会离开京城,至于去哪里,我还没有想好……”
“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左以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责骂道,“如今皇上归来,你身为国舅,原本就是很高的身份了——再说,皇上今日早朝才升你为一品大员,你此时辞官可不是打了皇上的脸面吗?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左家?”
“我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以纯。”左以珺咬牙,似乎是在抑制着什么情绪,“我知道你们都很伟大,你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左家。但是以纯,我不是你们,我累了。顾怜的死让我再也没有办法用‘左家’作为借口了。你们说我懦弱也好,没用也好,我现在,只想离开京师……”
左以纯冷笑道:“借口?你就是这么看我,这么看以秀的?”
左以珺没有答话,只是沉默。
“大哥,你还是太天真了。身为左家的独子,你竟然连以秀的心机都比不上啊!”左以纯冷笑着,缓缓道,“对我们来说,左家理应是高于一切的。为了左家,别说是牺牲什么人了,就算是要我去死,我都会毫不犹豫——”
“你说是为了左家,但是实际上,你不过是为了权力。”左以珺低低地笑了出来,“你和颜涛有什么区别?打着看似正义的旗号,做的却是罪恶的事情——我拥有的本来就不多,我已经失去了顾怜这个最爱的人了,我不想再失去我的亲人。”
左以纯皱起了眉头,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大哥,一个顾怜而已,就让你变得这样懦弱不经世事了?”
“有些人,失去了就不会再有了。”左以珺阖上了眼,道,“顾怜就是一个。正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她,所以我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别的人了——或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一切了……”
“你这只是逃避,你能改变什么!”左以纯再也难以镇静了,站起了身来,“大哥,我们是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啊,我知道。”左以珺睁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所以,以纯,收手吧。我不想看着你最后失去一切……”
“我不会失去一切!”左以纯冷声道,“我不会失去一切,我也不会允许自己失去一切!你想逃就逃吧,没有你还有别人,在朝堂上我不是只能依靠你的!”
左以珺看着有些失常的左以纯,忽然从心底里泛起来一阵悲哀:“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一些,你肚子里头还怀着孩子。”
“娘娘……”月眉担忧地看着左以纯,“您没事情吧?”
左以纯摊坐在椅子上,苦笑道:“月眉,你看,他也离开了。”
月眉垂眸,安慰道:“娘娘,大爷只是一时想不开才会这样——说起来还是左太贵妃做的事情太不像样了,怎么连自己嫂子都要逼死呢。”
左以纯还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疼了起来,慌忙道:“月,月眉,你去找人请太医来——我,我好像快生了!”
月眉顿时一惊,大呼一声,立时喊道:“来人,来人去请太医来,皇后娘娘要生了!”
左以珺和颜珏一起到太师府的时候,左筹易已经坐在了正厅里面,似乎是在等他。
左以珺不由皱起了眉头,看向身边的颜珏。
颜珏向他点了点头,道:“有些事情,不走出去,你永远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不是吗?”
左以珺收回目光,走进了正厅。
“你要辞官?”左筹易没有等左以珺开口便道,“还要跟颜珏一起离开京师,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父亲的消息没有错。”左以珺垂眸,道,“我确实是辞了官……”
左筹易叹了一口气,问道:“可有想好去什么地方?”
左以珺顿时一怔,不由抬起头来看向左筹易:“父亲……”
“怎么了,很奇怪我没有打算留下你?”左筹易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留你有用吗?”
左以珺不由道:“若是父亲希望——”
“罢了罢了,即使让你留下来,你难道会开心吗?还不如让你跟颜家那个小子一起离开京师,至少——”左筹易苦笑道,“其实,你也应该知道了吧?左家现在只怕祸事将近了。”
左以珺低头道:“以纯的谋划,若是成功,必然能够将左家推向一个顶峰的。”
“是啊,只是怕她已经——”左筹易摇了摇头,道,“你现在离开吧,不要逗留了,免得到时候我舍不得你这个儿子,变了主意。”
左以珺当即跪下,向左筹易磕了一个头:“父亲,儿子不肖!”
说罢,左以珺立即起身,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左筹易看着他离开,咳了几声,笑道:“走了好啊,走了,就还有一线生机啊……”
“父亲对大哥还真不是一般的宽容。”左以秀从厅后走了出来,笑道,“对啦,刚刚传来的消息,大姐生了一个皇子。”
该走了。
灯青行站在皇城之下,看着旁边停着的马车——里头坐着的是病情有些加重的慕少尧。其实与其说病情加重,不如说慕少尧并不想去见赵璠,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样的人。
“怎么忽然想要回江南去了?”赵璠显然有些不解,“你们不是刚回来吗?”
慕少艾垂眸,道:“其实现在京师大局已定,没有人能够威胁到皇位了,我和少尧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何况少尧的病情又有了反复,要回江南疗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