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恒这样子催眠自己,雪犀照叹了一口气,将东西放在了桌上:“怎么,我来找你让你这么难以接受?”
“犀照,你不是病了吗?”元恒这才反应过来,忙问道,“今天早朝的时候不是说——”
雪犀照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什么病了,只是差点儿被人摆了一道而已。若不是我防得紧,只怕现在你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了。”
元恒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什么叫做只能够看到你的尸体?是谁要向你动手?”
雪犀照轻笑道:“不管是谁,反正我现在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害死的——倒是你,若是真的有人要你动手……”
“犀照,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元恒脸色大变,道,“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事情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这么容易放弃不是你的性格!”
雪犀照闻言却只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当年的左夫人顾怜是何等的人?能够以一个戏子的身份嫁给当朝太师的儿子,更兼之被当时的骠骑大将军收为义女,其手段必然是一等一的。之后被召入宫,在当时的太后对皇后万般厌恶之下还能够甩了太后的面子没有问罪,更见其厉害之处——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宫变之时被烧死在萃烟阁,你可想过?”
元恒闻言一怔,随即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事情搪塞我的问题?我问的是你不是什么左夫人,什么顾怜!”
“我知道你问的是我,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现在的情况和顾怜当时遇到的一样!”雪犀照皱眉,冷声道,“你知道吗?顾怜不是不能够逃出来的,只是她不能活着,否则颜珏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而我若是活着,同样也会让——”
元恒怔住了:“颜珏的计划?你说顾怜会死是因为颜珏的计划?”
雪犀照咳了一声,道:“总之,我现在是属于非死不可的人的,你就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了,相信现在已经有人找上你了吧?”
元恒一怔,道:“我现在还压得住。”
雪犀照脸上泛起了一个笑容:“真是一个会替我收拾烂摊子的人呢——元恒,我想除了你以外,没有人会这样对我了吧?”
“不是还有冰蓝吗?你们不是挺好的?自从你十七岁娶了她,你们就一直很好——现在你们的长女都快要十二岁了……”元恒这样说着,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你们总归是挺般配的,虽然冰蓝不识字……”
雪犀照闻言却是冷笑道:“不识字?你相信一个不识字的人会知道药理,甚至还将这种药理运用到自己丈夫身上以期让自己的丈夫病重不起的?”
元恒顿时一怔:“冰蓝?她看起来不会是像做这些事的人啊……”
雪犀照不由冷笑道:“就是因为不像,所以我才疏忽了一会儿,再加上过去的八年时间里她都没有动手,我才会以为她不是那样的人——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冰家向来是奉行太宗皇帝的,对雪家有着必然的仇恨——”
“哈?”元恒不解——他当然是会不解的,毕竟这件事情听起来实在是有些云里雾里……
雪犀照看着元恒一副茫然的表情,不由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还好,还没有那么多事情——只是以后……”
梦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左以纯看到过,无非是一片漆黑,但是此时她的梦境却是被一片火红火红的光染出了色彩。
”这里是哪里?”左以纯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为了掩饰心里的害怕而故意放大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不停熄的火焰发出了“毕剥”的响声。
左以纯向四周看了一看,便小心翼翼地向大火的地方走去。然后她看到了一口井,井上盖着一个非常厚重的井盖,大约有三个人才能够推动的样子。漆黑的井盖,在这一片火光中,不知为何忽然泛出了一些诡谲来。
左以纯强自压下心里的不安,看向正在着火的地方。
大火仿佛被什么约束住了,只是在那所房子里燃烧着,火舌的温度是真实的传到了左以纯的身体上,但是当左以纯走近的时候却并没有感觉到被火烧到的痛楚。
忽然,从屋子上头似乎是滴下了一滴什么东西来,正巧滴在了左以纯头上。左以纯心里一惊,不由伸手在额上一摸,但觉触手之处滑腻非常,带着一种恶心的触感。
左以纯不由屏住了呼吸,看向自己的手,但见手上竟然带着一片血红。左以纯顿时一惊”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除了火烧房屋时发出的“毕剥”声响,在这个梦境里已然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左以纯顿时慌了起来,向外跑去,不久便离开了正在烧着的房屋,走到了井边。
井还是黝黑着,像是这火光之中的黑洞,将所有的光芒尽数吞噬。左以纯扶着井沿,跪坐了下来——她实在是太累了。
良久,她才想到自己额上或是带着血的,便探着头,在井水中照了一会儿,果然见到额上有一片血迹。
左以纯不由皱了皱眉,拿出帕子,将自己脸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去——而就在此时,左以纯忽然心里一沉,像是在大冬天落进了冰窟一样。
她不可置信地站起了身,渐渐往后退去,看着那口始终黝黑不变的井,连心脏的跳动似乎都即将停止了……
”为什么,为什么井盖会……”那个要三个人才能够推动的井盖,竟在她走进那个房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不翼而飞了……
”你现在知道怕了?”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左以纯忽然觉得自己背后贴上了一个人,冰冰凉凉的,似乎还带着从哪里来的水汽,将左以纯的衣裳都几乎弄湿。
她的声音也是十分滑腻的,就像是在屋子里的时候落在左以纯额头上的东西一样——左以纯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便是立即回头——然而在左以纯身后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像方才的触觉只是左以纯的错觉一样……
左以纯不由睁大了眼睛,她的目光扫过四周的景象——除了那口井和正在燃烧的房子,并没有什么东西了——不,那里还有什么东西,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井里面爬了上来……
在这一刻,心中的恐惧战胜了左以纯,她不由向后退去,想要尖叫,但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办法发出来……
那个白色的身影渐渐出现,左以纯不由想起了当时在宫里面传得很广的谣言——陈太后遇鬼的事情。
”隐太子妃,吗?”左以纯压制住心里的恐惧,慢慢向着那个已经一动不动站在了井边的白色影子走去……
”你也会害怕吗?”那个声音似乎又在左以纯的耳边响起了,带着浓浓的嘲讽。
左以纯向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人影,脸上的冷汗滴落”是你吗,刚刚是你在讲话吗?”
白色的身影却是渐渐淡去,不久就不见了。
左以纯心里一惊”刚刚是谁在说话,为什么不敢出来!难道你见不得人吗?”
”我一直都在啊,只是你没有看到我而已。”那个声音又开始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凉意。
左以纯左右前后转着身子,但是依旧没有发现身边有什么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但是你一直不出来——莫非你是心虚,怕出来了之后我将你认了出来?”
”不是我不出来,而是——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啊……”
左以纯猛地回头,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张已然被烧得炭黑狰狞的脸!脸上的肌肤几乎已经龟裂了,甚至还有血水从裂开的地方流了出来……
”啊!”
“啊!”左以纯蓦地惊醒,眼前是一片光亮,太阳显然已经升了起来。
“娘娘。”月眉听得声响,连忙赶了过来,“娘娘,出了什么事了吗?”
左以纯惊魂未定,看向月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将近辰时了。”月眉道,“娘娘可是要起了?”
左以纯看了看周围,问道:“皇上——”
“皇上今日卯时正便起了,那时娘娘还睡得很沉,皇上还要奴婢们不要打扰皇后娘娘呢。”月眉笑道,“皇上对娘娘可真是好呢!”
左以纯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皇上,对本位好吗?”
月眉忙道:“这后宫里头谁不知道皇上最疼爱的人是皇后娘娘您啊?”
左以纯闻言却是忽然冷笑道:“本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两个人。”
月眉不解,问道:“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梦到了什么人,奴婢看着似乎娘娘很是害怕——”
左以纯冷笑道:“一个是隐太子妃,另一个是死在萃烟阁的顾怜。”
月眉闻言微怔,道:“娘娘怎么会突然梦到她们两个人的?若说是什么怨魂索命也是凑不到娘娘身上的——莫不是娘娘在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两个人?”
“月眉,你可还记得陈太后遇鬼的事情?”左以纯问道,“当时不是说陈太后的惨叫几乎连宜和宫外的人都能够听见吗?”
月眉闻言一怔,随即道:“娘娘,后宫里的话大约都是夸大了几分的。这些话也只有在陈太后死了之后下面的人才敢隐隐约约传了一些,并不是真实的。”
“本位知道。”左以纯阖上了眼,道,“但是这件事情定然是真的,不然张嬷嬷不会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但是不管怎么样,萃烟阁是不能留了。”
月眉闻言不由糊涂了:“娘娘,萃烟阁不是已经烧毁了吗?”
左以纯冷笑道:“但是还有一口井,那口井里面的事儿可是比萃烟阁这个地方还要多的!”
月眉顿时无言。
“况且,本位也想要看看,毁了那口通常用来拜祭顾怜的井之后,皇长子会是什么样子……”左以纯轻笑着,仿佛方才的脆弱只是一个幻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