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怎么是你呢?”雪犀照咳了几声,叹了一口气。
冰蓝不由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你自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会出此下策——夫君,你就借着这个机会好生休息一下,不好么?”
雪犀照的目光一直盯着冰蓝,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惊讶的东西,良久,雪犀照叹道:“我竟然不知道,你对药理竟是这样熟悉。”
冰蓝眼神一动,脸上的表情也变了一变——虽是一瞬,但是却足以让一直盯着她的雪犀照注意到。
雪犀照的目光不由一沉。
“夫君,你在说什么啊。”冰蓝笑道,“我怎么会什么药理呢?我是家中的庶女,哪里有机会学这些?”她说着,不由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去看雪犀照的表情,却见雪犀照还是那样子笑着,仿佛方才的问话只是他的一时兴起罢了。
冰蓝心里不由升起了一种不安,忙道:“是了,方才左太师府上送来了拜帖,想来左太师是要来探望的。”
雪犀照抬头,笑道:“但是我现在缠绵床榻,哪里有时间去见?还是将左太师请进来吧——若是他不嫌弃这儿药味浓的话。”
左筹易自然是不会嫌弃雪犀照房间里头的药味的,因为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雪犀照挣扎着起身,笑道:“左太师,全京师都知道我一向与元学士不和,您忽然到我这里来问元学士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啊,怎么说呢,总是觉得有些奇怪啊……”
左筹易却是没有时间跟着雪犀照胡扯,道:“犀照,你是老夫的门生。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但是在看人上却是有着九成把握的啊。”
“难道是太师从元学士身上看出了什么旁人没有看出来的东西,所以现在想要来学生这里求证?”雪犀照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但是——太师难道不担心学生所言不实反而让事情更加复杂吗?”
左筹易却是笑道:“你不是那种会携私报复的人。虽然你做不到大公无私,但是公私分明对你来说却是拿手好戏啊。”
雪犀照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太师,虽然能够被您称赞是一件好事没有错,但是现在学生还卧病在床啊,就这样抛出这么复杂的问题,难道不怕学生思虑过度,病重难返,回天乏术吗?真是让人寒心呐……”
左筹易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会等到你病好再来问你,希望到时候,你不会让老夫失望。”
雪犀照脸上的笑容不变,道:“若是学生能够活到那一天,一定会好好地向太师分说清楚的。”
如果能够活到那一天……
“妾身听说,父亲给皇上难堪了?”左以纯抱着孩子走到了赵璠身边,细语道,“皇上现在莫非还在生父亲的气吗?”
赵璠看着左以纯,心里顿觉一片安宁,今日早朝的气愤竟也在此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朕只是没有想到,他是你的父亲,却并没有赞成朕的意见,保举三皇子为太子……”
“妾身倒是觉得父亲做的是正确的。”左以纯垂眸,道,“妾身也不是为了惹皇上生气,但是越过嫡长子而立嫡次子,还是在彼此的才干能力品性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实在是会惹人非议。”
赵璠闻言一怔,看向左以纯:“以纯,朕只是想……”
左以纯点头,看着赵璠的目光里面尽是温柔:“皇上的意思,妾身是明白的。但是皇上也应该明白妾身的意思啊!”
赵璠闻言,顿时愣住了:“以纯,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以纯柔声道:“对妾身来说,皇上就是妾身的一切,其他的,妾身全都都可以不在乎——皇上,立嗣之事以纯已经让皇上为难了,自然就不能够让皇上再为难下去——皇上您,愿不愿意为了以纯,暂时压住立嗣之事?或是,立皇长子赵礼为太子?”
赵璠看着左以纯,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朕又何尝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朕真的想补偿你们……”
“皇上您从来没有欠过妾身什么。”左以纯轻声劝道,“既然不曾亏欠,又何谈补偿?”
赵璠顿时只觉得窝心非常,不由意动,将左以纯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以纯,朕不知道,若是没有了你,朕还能不能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
左以纯闻言却是笑道:“皇上您胡说什么呢!即使没有了妾身,皇上您还是皇上,自然能够坚持下去——而况妾身是绝对不会离开皇上您的,绝对不会!”
说到这儿,左以纯怀里的孩子忽然就哭了起来,仿佛是在埋怨自己的父母忽略了自己。
左以纯立即忙乱了起来:“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哭了呢?”
赵璠却是笑道:“这个孩子大约是在埋怨我这个做父亲的忽略了他吧——其实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疏忽,仿佛自从他出生我就没有抱过这个孩子……”
左以纯闻言,似是埋怨地看了赵璠一眼,闷声道:“原来皇上还记得这是您的孩子,您是他的父亲啊——妾身还以为皇上已经忘记了,才会连名字都不起,就这样放在宣和殿呢……”
赵璠不由有些尴尬,忙道:“这是朕的疏忽,朕想想,这个孩子怎样都要起一个好一些的名字啊——这个孩子在大局落定的时候降生,是一种福气,朕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将这种福气一直延续下去,能够一直享受着天赐的福运……不如就叫做赵祜吧,承天之祜!”
左以纯眼光微动,忙道:“皇上,这个名字是不是带了太高的期望,含义也有些……妾身怕这个孩子镇不住这么好的名字……”
“他是我们的孩子,是这个皇朝中宫的皇子,是朕的嫡子,怎么会镇不住这个名字?”赵璠笑道,“他就叫赵祜,不会改变!朕也希望这个孩子能够给你,给这个国家,带来福运!”
左以纯看着赵璠的笑容,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孩子,脸上渐渐现出了一个笑容:“皇上此时的心意,妾身心里也明白了……”
赵璠闻言,看向左以纯:“只是明白?”
左以纯脸上带上了笑容:“不,妾身也很开心,皇上认同了妾身为皇上诞下的孩子,认同了妾身这个孩子的身份……”她说着,眼眶中竟是流出了眼泪。
赵璠见她忽然哭了起来,心里没来由浮现了一丝不安的感觉:“以纯?你怎么了——”
左以纯忽然扑进他的怀里,胸口传来的湿意告诉赵璠,左以纯的眼泪并没有停下:“以纯——”
“我没事,只是觉得开心——”左以纯靠着赵璠,眼泪无论如何都止不住,“觉得开心,因为这个孩子被承认了……”
(而我的另一个孩子却已经被带离了京师,或是再也回不来了——赵璠,为什么你的歉意不来得早一些,为什么要在现在才承认我的孩子,为什么!)
赵璠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抱着左以纯,缓缓闭上了眼睛:“以纯,不管是为什么,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伤心了,以纯……”
赵祜安静地躺在左以纯怀里,将自己的手指放在嘴里吸吮着,眼睛眨着眨着就闭了起来……
孟昭带着赵礼站在门外,恰巧看见这幅场景。孟昭回头去看赵礼的表情,但是赵礼掉头就走,孟昭便立即追了上去。
“月眉,你说,现在后宫里面会怎么样呢?”月初看向月眉,笑问道。
月眉依旧冷静地站在一边,道:“后宫会怎么样子不是我们应该管的,我们只要做好三姑娘给的命令就好了。”
月初闻言顿时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冷静呢——若是我的话,方才就要冲上去对孟惠妃冷嘲热讽一番了。”
“隔墙有耳。”月眉冷笑一声,脸上又带上了平常的那副无辜的神情,“我要去太医院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
月初脸上也带上了笑容,眼里是晦暗难辨的光芒:“啊,你放心。”
“皇长子——”孟昭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皇长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赵礼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孟昭,道:“惠妃娘娘,你告诉我,父皇心里除了皇后娘娘的那两个孩子,其他的孩子有没有在他的心里占了位子呢?”
孟昭闻言一怔:“皇长子,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呐,惠妃娘娘,或许你不知道啊,”赵礼垂眸,脸上露出了一种名为苦笑的东西,“您知道吗?那个时候,左夫人带着我的时候,我曾经问过她,到底要怎么样父皇才会注意到我。您猜,她是怎么回答的?”
孟昭呼吸微滞,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以至于脸上开始出现了冷汗:“皇长子,这种事情,我们不必在这里讲吧?而且,顾氏一向不是一个会让人预料到的女人,我有怎么会知道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左夫人告诉我,若是我想要得到父皇的欢心,再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的,还不如直接换一个母亲——”赵礼低声地笑了出来,“我原本以为这是左夫人的荒唐之言,但是我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我竟然是这样地赞成,以至于我现在几乎想要立即——”
“皇长子!”孟昭忙喊道,“此事不得再提,连着左夫人这三个字都不要再提!不然,你我都会没有命的!”
赵礼却是摇了摇头,道:“惠妃娘娘,我去萃烟阁看看左夫人,你去不去?”
孟昭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赵礼脸上浮现出一种嘲讽样的表情,道:“您不去的话,那么我就去了。”他说罢,转身离开,向着萃烟阁前行。
而孟昭看着赵礼远去的身影,忽然心里有了一种极为荒唐的想法——顾怜是不是在死之前,就布下了今天的局?
孟昭只觉得身边一阵凉风吹过,连整颗心都如同掉进了一个冰窖里头,失却了跳动的温度!
这是一个梦,一定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