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珏不由咳了出来，无奈道：“左三姑娘，在下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你吧？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能够用的句子吗？”
左以秀却是依旧冷言冷语道：“我看你们两个若是有一个是女子，只怕现在回来的时候还会再多一个小娃娃了！”
颜珏这次是真的无奈了：“我知道你对我拐走以珺的事情多有抱怨，但是——你也没有道理这么生气啊——莫非其实你心里是喜欢我的？”
左以秀闻言立即冷嗤道：“就你？喜欢你我还不如早死早超生算了！”
颜珏顿时无言。
“所以，你们这次回来到底要做些什么？”左以秀叹了一口气，问道。
“报丧。”颜珏轻笑道，“顺便让上头那位头痛头痛。”
确实是报丧，而这丧报得也的确让赵璠头痛。
“顾老先生是一个月前过世的，为何现在才报上来？”赵璠冷声质问道，“莫非是觉得顾老先生死了，朕便不会善待顾家的子孙了不成？”
左筹易忙道：“皇上，顾家如今早已经没有后人了，若说要算的话，也就只有颜珏一个了。”
“颜珏！”赵璠顿时一惊，“颜珏怎么会是顾家的后人？”
左筹易松了一口气，道：“皇上，其实颜珏的母亲顾晴柔是顾老先生失散多年的女儿，谁知道与颜涛牵扯上了关系——顾老先生同颜珏相认后知道有负于皇上，便在去世前叮嘱颜珏莫要将死讯上报。正此时以珺知道了前因后果，便偷偷告诉了老臣，老臣不敢耽误，便急急上报——”
赵璠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以珺回来了？”问出声后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便又道：“是江南那边的事情啊——元学士，你便代朕去南边走一趟，吊唁一下吧。”
元恒没有想到事情会落到了自己头上，但是却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出列，道：“臣遵旨。”
赵璠的目光扫过庭中的这些人，嘴角不由微微现出了一个弧度：“卿家可还有事情要禀？”
“老臣尚有一事。”出乎意料的是，左筹易出列，跪地道。
赵璠忙道：“左太师有何事要禀，竟行如此大礼……”
左筹易道：“老臣近日自觉病体渐衰，不适宜再立足于朝廷之上。如今又问故人死讯，感触良多，还请皇上答应老臣辞官退隐！老臣在此，向皇上乞骸骨了！”
赵璠闻言一惊，忙肃容道：“太师此言何意？太师是三朝元老，身体健朗，又怎么能够用‘乞骸骨’一词？”
左筹易连忙道：“老臣却是已是身体渐衰，也只想享享天伦之乐了。”
赵璠皱起了眉头，不声不响，只是看着左筹易。
朝中的人见赵璠不表态，便也是偷偷地打量身边的人，看着他们是什么想法。
此时，景霖显然看出了情况的不妙，立即站了出来，道：“皇上，左太师只是有感而发，绝非——”
“景太傅不必说了。”赵璠冷声道，“左太师是朝中的老人了，还是皇后的生父——左太师这么急急忙忙地想要隐退，莫非是对朕不满？还是上回朕清扫前朝余孽的行动让左太师感到芒刺在背？”
左筹易脸色一变。
元恒却是不知为什么站出了身来，道：“左太师必然是不会这么想的，否则岂不是形同叛逆？左太师是皇后的生父，更是三皇子的，亲外公。”
若是左太师会为前朝余孽的事情感到芒刺在背，岂非是说左太师与前朝的余孽有所牵连？这样一来，三皇子能否成为太子便是悬上加悬了……
赵璠脸色微变，随即笑道：“朕也只是问问，左家是我大周的开国功臣，一向对我大周忠心耿耿，又怎么会同前朝余孽牵扯不断？”
左筹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元恒会为自己解围，但是还是立即顺着台阶下了：“皇上明鉴，左氏一族对大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老臣如今已是垂垂老矣，还是请皇上准许老臣告老还乡，享天伦之乐。”
赵璠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左太师就非要辞官不可吗？”
左筹易道：“还请皇上成全。”
元恒此时又道：“左太师却是过谦了，太师是士林之首，在士林中的影响力何止一点两点，若是太师退隐，岂非是皇上的损失？”
左筹易却是听出了元恒的话外之音，忙道：”还请皇上成全老臣！“赵璠闻言咬牙，看了元恒一眼，道：“既然左太师心意已决，朕便是再留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朕便准奏了。”
左筹易终于真正地舒出了一口气，道：“老臣叩谢皇上！”
赵璠此时积了一肚子气，便道：“不必了，若是卿家无有他事，便退朝吧。”
左筹易已经抛出了自己辞官退隐的消息，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加大的？
卓公公不出意料地在下朝之后走到了元恒身边：“元学士，皇上请您去书房。”
元恒心下一沉，问道：“卓公公可知为何？”
卓公公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笑道：“元学士，不是咱家不帮你，只是这些事情，漫说咱家不知道，便是知道了，怕也是不能说的。”
元恒闻言，点了点头，跟着卓公公往书房走去。
“元学士，今日在皇上面前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左太师说话？”文士冷笑道，“莫非你是看着雪大学士没了性命，自己就能够代替他了吗？”
元恒看向那个年青的文士，不由冷笑道：“本官何必代替旁人？今天之事，只是他想要做而没能够做的，我只是想帮他做到，仅此而已！”说罢，跟着卓公公转身离开。
景霖看着元恒离开，与一边看起来松了一口气松了口气的左筹易一道离开了朝堂，待上了马车，不由叹道：“元恒他会出声帮你我倒是没有想到。”
左筹易闻言叹道：“何止你没有想到，我也是没有想到啊！只是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帮我，还是一个问题啊。”
“想要你这个绊脚石离开朝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差元恒一个不是吗？”景霖笑道。
左筹易听到这个原因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我倒觉得不是这样。元恒这个人虽然在官场上不被所谓的清流看好，但是我看着他的心机却实在是不重——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让人忌惮……”
景霖闻言只是笑道：“有时候，一个很笨的人也有被人忌惮的时候——你要知道，很多人都是以第一印象判断人的。但是在官场之中，越是长得老实的人越是被人忌惮，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样的——这大约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那这个元恒呢？”左筹易问道，“难道你我原本对他的忌惮竟是不需要的？”
“元恒这个人着实是奇怪得很，他的官路实在是太顺遂了一些，好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切一样，即使是在颜涛当权的时候他也是一路高升绝无阻碍的——”景霖皱了皱眉，道，“元恒虽然是一个谨慎的人没错，但是不应该成为他几面兼顾的原因啊——”
左筹易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莫非他的心机已然深到了这种地步？”
景霖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觉得他身后应该有人在帮他才对。”
左筹易闻言只是笑道：“若说是有人帮他，那么那个帮他的人还不如自己当个官呢——除非，帮他的人是一个女人……”
景霖却是不相信有哪个女人能够有这样的手段，但是又不想再讨论下去，便转移了话题，道：“你辞官的事情，不向左皇后禀告一下？”
左筹易听到了“左皇后”这三个字，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以纯这个孩子啊，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希望不会让左家，万劫不复才好啊！”
“臣参见皇上。”元恒一到书房便跪了下来。
赵璠却是将一道奏折砸在了元恒身上：“元学士，你果然是深藏不露，几句话便能让朕不得不放人啊！”
元恒不闪不必，被奏折砸在了身上，道：“臣不知皇上所言何意。”
“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吗？”赵璠冷笑道，“三皇子若是想要登基，难道能够离开左太师的支持？如今左太师辞官，三皇子身后岂不是没有势力可用了？”
元恒闻言眼光微暗，道：“皇上莫非是认为左太师会支持三皇子吗？”
赵璠闻言一怔：“你觉得左太师不会支持三皇子即位？”
元恒忙道：“左太师的态度，不管是在颜涛篡位一事，还是在七年前的立储一事之中都已经表明了——左太师最支持的人必然是皇长子。而皇长子这几年也确实是按着朝中大臣的期望逐渐成为一个贤德的人。所以皇上，哪怕是为了自己在朝中的威信，左太师也是不会改口支持三皇子的……”
“但是他一走，三皇子莫非就有胜算了？”赵璠皱眉，冷哼道。
元恒深吸一口气，道：“请皇上恕臣无状——事实确实如此。左太师虽是退隐，但是他在士林之中的影响还是在的。到时候三皇子作为左太师的外孙，岂不是比有一个边关武将作外公的皇长子更得朝中文臣的支持吗？”
赵璠闻言，眉峰却仍旧没有放松，但是面色已然有了一些回转：“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皇后知道这件事情，必然又要伤心了……”
元恒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算是混过去了，便道：“皇后娘娘素来聪慧，必然是能够理解皇上此举的深意的。”
赵璠叹了一口气，道：“元恒，你此次去江南，朕还有一些事情交代你。”
雪家一夜之间被灭门的事情在朝上显然也是引起了一道风浪的，但是因为大多数人都知道缘由，所谓的寻找真凶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罢了。
“真是可怜啊。”颜珏这样说着，从雪氏祠堂里将雪犀照的骨灰拿了出来，“他也只有死了，才能够入顾家的家谱啊……”
雪家的族长却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我雪家受过顾老爷子大恩，却没有想到还是没有能力保住顾老爷子的独子……”
颜珏却是轻笑，道：“这与雪族长又有什么关系？说白了这不过是舅舅自己的决定，与旁人无尤——听说，舅舅与元学士是旧交，不知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