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人的印象是决定这个人在自己心里位置的一个重要的因素,这个道理,每个人都明白,但是要保持住一个好的印象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人总是会在无意识之中将自己的真实泄露出来。
所以左以纯到现在都对赵祜依赖赵礼这件事情感到十分奇怪!
“母后,这是皇兄的衣服啊。”赵祜一被带回燕宁殿就跑到了左以纯面前,笑着张开了手,颇有些炫耀的想法,“母后,你看这衣服好不好看?”
左以纯看着那套并不名贵精致,袖口还有明显的接口,脸色顿时变差了:“祜儿,你怎么能够传礼儿穿过的衣服呢?”
赵祜笑道:“上回没有穿到,这回可是我拜托了秋雁把皇兄的衣服改了一下,这才能够穿上的。”
左以纯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是依旧保持着很好的风度:“祜儿,能不能告诉母后为什么想穿你皇兄穿过的衣服?”
赵祜想了一会儿,道:“母后不觉得皇兄是个很好的人吗?皇兄在学里总是会让少傅他们表扬,连父皇都说皇兄很聪明!我想要成为像皇兄一样的人!”
左以纯闻言笑道:“那也不用连你皇兄的衣裳都要穿啊是不是?难道穿了你皇兄的衣裳,你就能够成为他一样的人了?听母后的话,把这衣裳换了,让秋雁拿出去扔了……”
“我不要。”赵祜听到这里顿时不开心了,“我不换,也不会把这件衣裳扔了!”说罢,向殿外跑去。
“祜儿!”左以纯想要叫住赵祜,但是显然赵祜现在并不想被左以纯叫住。
左以纯看着赵祜离开,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十分困惑的表情,扶着额头轻叹。
“大姐这是怎么了?”左以秀进来的时候看到左以纯这样的表情,微微有些诧异,“什么事情让大姐这样困惑?”
左以纯抬头,见是左以秀,不由叹道:“以秀,你说说看,祜儿也是从小在蜜罐里头长大的,怎么会偏偏对赵礼那么——唯命是从的?怎么看赵礼不是他皇兄,倒是他亲娘似的。”
左以秀闻言,不由笑道:“大姐你可真是,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儿大不由娘’,现在你越是约束他,他便越是不喜欢你,你就放了手,让他疯过这一阵就好了不是吗?”
“就怕他这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下去的。”左以纯却是摇着头,道,“祜儿自从记事以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偏偏就缠上了赵礼,便是我这个亲娘也排到了后面去——唉,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左以秀闻言,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左以纯不解问道。
左以秀笑道:“只是在家中的时候听过周妈妈的抱怨说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这样一看,现在三皇子是不是也是这样子呢?”
左以纯闻言不由斥道:“哪里听来的话!祜儿是当今的三皇子,赵礼是皇长子,怎么能够用这样的比喻?以秀,当心祸从口出!”
左以秀闻言只是笑道:“既然不是媳妇,大姐你还在担心什么呢?不是说过吗?在挑明立场之前,三皇子同皇长子兄友弟恭也是非常好的事情。”
左以纯只是叹道:“我又何尝不知,但是心里总是忍不住担心——皇长子赵礼,我是必然要除掉的,就是不知道三妹愿不愿意帮忙了。”
左以秀却是笑道:“我一向讨厌顾怜,顾怜既然帮过皇长子,我便害上他一害也无伤大雅!”
赵祜还在房间里面摆弄着那件衣裳,秋雁站在一边似乎有些急躁:“三皇子,您真的将这衣裳传出去给皇后娘娘看了吗?”
赵祜点头,似乎有些苦恼道:“我知道母后讨厌皇兄,但是皇兄是一个很好的人啊,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母后会这样子……”
秋雁闻言,忙道:“三皇子,这话你在自己房间里头说说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可不能够说出去啊。”
赵祜闷闷地,不说话。
“祜儿,你这是不是还在怪母后呢?”左以纯走了进来,看见赵祜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对着那件衣裳,便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让赵祜不开心了,便道,“母后也不是那样容不下礼儿的人,之所以不让你穿这衣裳,是因为你是三皇子,代表着这个国家的皇室。既然如此怎么可以在人前是这样的打扮?这不是让这天下的人都看你的笑话,都觉得是皇长子容不下你吗?”
赵祜近来也已经进学,对于这些事情也有了一些了解,是以左以纯分辩的时候赵祜立即便知道自己这件事情是做错了,当即道:“可是母后,我还穿着这件衣裳去花园里头走了一圈——皇兄会不会被父皇责怪啊?”
左以纯叹道:“你父皇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的性子?责怪是一定的,但是并不会很重,顶多也是骂上几句……”
赵祜闻言却不觉得这是比较轻的责怪,道:“还要骂皇兄吗?父皇平日里骂我一句我都受不了了,还要骂几句?不行,皇兄一定会怪我的!”
左以纯道:“你皇兄怪你那是应该的,谁让你做事都不经大脑?”说罢,叫来了月眉,又道:“我让月眉做了一些点心,你给你皇兄送去,就当作是你的赔礼。”
赵祜闻言,立即点头,接过了月眉手上的点心便立即跑了出去。
月眉看着赵祜离开,不由问道:“皇后娘娘,三皇子那么喜欢皇长子,要是让他知道……”
“他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害死他的亲生母亲不成?”左以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赵祜的房间。
皇长子所居住的地方并不是非常热闹的地方。据说从皇长子出生就住在了绘芳轩,没有离开过。而绘芳轩虽然同萃烟阁仅有一墙之隔,但是萃烟阁火灾之时却是并没有牵连到绘芳轩,实在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而此时,原本静谧的绘芳轩里头却是燃起了熏香,悠扬的琴声从房间里头传出来。赵祜知道这是赵礼学习了古琴之后每天都要练习的时候。而每到这个时候,他的房间里面就会燃起一种奇异的熏香。
“皇兄,我进来了。”赵祜说着便推开了门,一股混合着梅花冷香的味道传了出来,让人的头脑不由一醒,“皇兄,这香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我那边就没有?”
赵礼看到了赵祜,便停了抚琴的手,笑道:“这熏香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跟着父亲到处行商时在一个偏远地方发现的。他的父亲每年都要去送货物到那里去,所以他也每年都会送些熏香回来。”
赵祜不由走到了香炉附近,想要掀开香炉盖子闻得更清楚些,却被赵礼拦了下来:“这种熏香闻起来是很香,但是这里头好像有一味什么药材,多闻了会头晕,所以即使点香我也不会点太多。你现在凑上去闻,是嫌自己晕得不够快吗?”说罢,便让人将这香灭了。
赵祜渣了眨眼睛,将自己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皇兄,我送东西来给你吃了。”
赵礼微微有些不解,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送点心来?”
赵祜道:“我今天穿了皇兄的就衣裳去御花园里逛了一圈……”
赵礼立即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由叹道:“你这个三皇子难道没有自己的衣裳了?怎么总是要穿我穿过的衣裳?”
赵祜吐了吐舌头,道:“我就觉得皇兄你的衣裳好。”
赵礼不由苦笑道:“你这是赔礼来了,还是谢我来了?”
“都有。”赵祜放下了盘子,又开始拉着赵礼不放了,“难得母后肯放我出来找皇兄,我不管是谢皇兄也好,向皇兄道歉也好,都是要过来的。”
赵礼闻言却是无奈道:“平日里母后不让你过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听啊。”
“那不是不一样吗?”赵祜笑着将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从盘子里拿了个点心递给了赵礼,“皇兄,吃点心。月眉做的点心最好吃了。”
赵礼看着赵祜献宝似的表情,顿时只觉得哭笑不得,但是却拗不过他,便接过了赵祜手上的点心,咬了一口,顿觉芳香沁人,笑道:“确实是很好吃。”
赵祜闻言忙道:“要是皇兄喜欢,我让月眉姑姑每天都做了来,端给皇兄吃!”
赵礼不由得有些无奈,道:“我已然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天天端着一盘子点心吃?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赵祜听了,却是不满道:“总是这个样子,搞得自己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赵礼看着赵祜抱怨,不由一笑,道:“你啊,总是这么说,什么时候能够长大一些呢?”
赵祜向赵礼做了一个鬼脸,道:“有皇兄在,我就是一辈子长不大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赵礼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道:“好了,你这个小滑头,总是说些好话……”赵礼话未说完,脸色却忽然一变,似乎是着了病似的咳嗽起来,之后便是吐出了一口黑血!
赵祜见状顿时怔住了,但是立即便反应过来了,向着留在内房里头伺候的宫女喝道:“你们只会在旁边看着吗?还不去找太医!剩下的帮着我将皇兄抬到床上去!”
那些宫女闻言立即从惊诧中惊了过来,立即按着赵祜说的做了。
赵祜将赵礼放到了床上,看着赵礼已经失去了血色的脸,顿时脸色一沉,眼光扫向桌上的东西——那里除了熏香,就只有他方才拿过来的点心。
宫女们看着赵祜阴沉的脸色,根本没有办法将他同七岁的孩子联系起来,只能够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等着赵祜发话。
却听赵祜忽然道:“你们,随便派几个人,守着那盘点心——等太医来了,让他验验这点心里头有些什么东西!”
宫女们不敢违抗赵祜的话,立即便有了三四个宫女站到了点心那里。
直到李太医来到绘芳轩,赵礼都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