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以秀闻言,却是笑道:“只是毕竟是左家的女儿,父亲难道不想帮着些,反而要让姐姐自生自灭吗?”
左筹易却是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是以秀要你进宫一趟,你便去吧,暂时你保住她这一次,只是该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了,不然你即使出家,也未必能够逃过她啊!”
左以秀动作一顿,随即笑道:“只是怕,此时抽身,已是晚了。到时候非但不能够全身而退,更会祸及父母……”
左筹易皱眉,道:“你既会这么想,也就是说你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办法的,对不对?”
左以秀脸上泛起了一个极为疯狂的笑容,道:“父亲,您向来很了解自己的儿女,但是这一次您可是猜错了,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过去……”
“你疯了?”左筹易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随即冷声道,“自己往死路上走,你真的不惜命,是不是也该为你的母亲想想?”
左以秀脸色一变,终于叹了一口气,道:“我若是死了,自然会有人会帮我好好照顾母亲的,至少也是一世的安乐无虞……”
左筹易看着左以秀,见她似乎已经非常坚定了,方才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儿女都是债啊,此言倒是不假……”
回到房间,左以秀靠着房门,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金芷见到左以秀这个样子,顿时一惊,“您怎么坐在了地上?快些起来啊!”
左以秀却是摇了摇头,道:“金芷,你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好生静静。”
金芷看着左以秀这副样子,顿时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但是左以秀已经是亲自开了口,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走了开去。
“我倒是第一次看见你这副样子。”却是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然坐在了书桌前,翻看着桌上的书本,“看起来,你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了?”
左以秀站起了身,走到了书桌前,开口问道:“我当时选这条路的时候问过你什么,你是不是还记得?”
那个白衣男子放下了书,抬头看向了左以秀,轻笑道:“确实,你当时确实是问过我,若是这样做了,有多大的几率能够让你记住你。”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是怎样回答我的?”左以秀又问道。
“自然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那个白衣男子依旧笑着,仿佛这件事情确实是一件让他十分高兴的事情,“我说过,他不但日后忘不了你,而且生生世世都会将你记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了。”
左以秀闻言,方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只要他生生世世忘不了我,我便是此时死了,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为了一个情字,值得你付出这么多?”白衣男子却是嗤笑道,“或许你此时只是被一时的感情冲昏了头脑,等到真的这样做了,忽然就会后悔了。”
左以秀却似不以为意,道:“一时冲昏了头脑?是啊,我刚开始或许真的是一时冲昏了头脑,但是计划已经进行了十年了,我也在这段时间里面想得很清楚了。我喜欢他,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喜欢——可是……”
“可是他却总是将你的喜欢视若无物,所以你伤心,你难过——于是你也想让他尝尝这样的伤心难过,是吗?”白衣男子笑着站起了身,似乎对这件事情十分满意,“你和他真的太不一样了,若不是我一开始就知道,是绝对不会将你和他联系起来的。”
左以秀看着白衣男子,道:“我和他确实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但是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不同,我才会被他吸引——真是一件讨厌的事情……”
白衣男子听着左以秀如同抱怨的话,不由笑了开来:“是啊,喜欢上一个人,的确是一件让人十分讨厌的事情。明明刚开始想得好好的,但是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会为他去做很多自己以前永远都不会去做的事,然后渐渐变得不像自己……”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左以秀忽然对眼前的男子感到了兴趣,“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白衣男子微微一怔,随即道:“我是喜欢过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却是不喜欢我,甚至恨着我——最后,那个人死在了我的手上。”
左以秀脸色一变。
“我将那人的尸身分开,将头颅放在了一个特制的花瓶里头,放在了我的床头,这样我就能够一直看着她了;将那人的手臂交给了当时最出名的工匠,在上头覆上了金水,然后做成了烛台,这样她就能够一直都为我掌灯;我又将剩余的部分化成了骨灰,藏在了枕头里头,这样我就能够一直感受到她的气息……”
左以秀的脸色已然成了青白色,显然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白衣人竟然会这样子恐怖。
那个白衣男子笑了笑,又道:“不过你大可不必害怕,你又不是我喜欢的人,我怎么会这样子对你呢……而况方才我说的,大多都是骗你的。”
左以秀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道:“你平常就是这样子恶心人的?你将你自己喜欢的人杀了,却是为何?”
白衣男子怔了一怔,方才道:“为什么啊,为什么——真的要说起来,不过是因为道不同吧……就像你同你的师父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同她说了我喜欢她,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的,但是她却是紧紧相迫,不给我一点机会……”
左以秀怔了一怔,忽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只是为了这个,就杀了她?”
白衣男子却是怔怔的,良久方才道:“是啊,倘若是换了别人,必然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啊,我这个人,最恨别人背叛的,她背叛了我的感情,背叛了我的信任,将我逼上了绝路——所以,我杀了她。”
左以秀却还是皱了眉,冷笑道:“果然是你,一出手便是最为阴狠毒辣的!”
“阴狠?毒辣?”白衣男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原本是想着要将她分尸的,就像我方才说的那样子,让她再也离不开我,但是我最后还是放弃了,我舍不得——你觉得我阴狠毒辣,却不知道那些背叛旁人信任与感情,最后还说的正气凛然的人,才是真正的阴狠毒辣,铁石心肠!”
皇宫还是这样子,虽说是富丽堂皇,却是阴沉得可怕……
“大姐倒是还是一样精神。”左以秀还是穿着道姑的衣裳,让左以纯微微皱眉。
左以秀见状,便知道是左以纯对此事十分不满,不由笑道:“大姐,莫非是对小妹这一身衣裳不满意吗?”
“你与本位皆是左家的女儿,你又是本位从小看到大的妹妹,本位又怎么会忍心看着你遁入空门?”左以纯叹了一口气,仿佛自己真的是对这件事情感到十分伤感,“以秀,你说说,你以前不想嫁人,本位依你,但是现在你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你却还是对婚事讳莫如深——你这是将本位对你的好,对你的心意,抛到地上糟蹋啊!”
左以秀闻言,心下却只觉得好笑:“皇后娘娘是觉得,这些话能够打动我吗?”
左以纯脸色一变:“以秀,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以秀闻言只是笑道:“昨日大雨,燕宁殿坍塌,虽然皇上当时说的是燕宁殿年久失修的缘故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是皇后娘娘,这件事情究竟真相为何,您心里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说起来,当时做这件事情的,也有我的一份……”
“你这么说,是想要与本位谈条件了?”左以纯冷哼一声,显然是明白了左以秀此时已经不愿意再与自己站在一个阵营了。
左以秀却是摇了摇头,叹道:“我和你,实际上一直都是在谈着条件的,你难道没有发现?”
“或许发现了,但是本位却不想承认——”左以纯似乎又觉得头疼了,“本位还是愿意相信你的,你毕竟是本位的亲妹妹。”
左以秀闻言却是冷笑,道:“亲妹妹?即使是一母所出的兄长,到了碍着你的路的时候,你也从来不会去顾忌,此时对我这个异母而出的妹妹,你倒是觉得亲得很。”
左以纯只是轻笑道:“你和大哥是不一样的两种人。大哥会放弃左家的一切,但是你却是有着野心的人,就像我一样……”
“不,认真点儿来说,我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左以秀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道家衣裳,笑道,“你可能直到现在都觉得你是在为了左家奋斗着,所以没有办法理解大哥和父亲相继辞官的事情,但是我却是很明白,明白你所谓的‘为了左家’,不过是让自己疯狂的行为能够有一个解释而已——大姐,你没有感觉吗?你已然是一个疯子了!”
左以纯脸色一变,思绪回到了当年她从困龙渊离开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没有在阴谋的泥潭中沾染上黑色的人。那个时候,即使是司空澜为了得到族长之位使的计谋也会让她觉得不寒而栗,但是现在……
“姐姐这么久不说话,是想到了什么呢?”左以秀闻言却是轻笑道,“啊,让我想想,姐姐你该不会是想到了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吧?那时候姐姐你虽然很聪明,但是对于这些阴谋诡计却是很少涉猎,到底是为了什么,姐姐你会变成今天这个连您自己想起来都会害怕的人的呢?”
左以纯看向左以秀,见她言笑晏晏,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似的,不由冷笑道:“你若是不说,本位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本位会这样子,总要说是拜你所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