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珞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况问疏的样子,只能够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灵堂。
“殿下,我到底该怎么做呢?”况问疏看着赵礼的灵位,顿时红了眼眶,“从一开始就是殿下在保护我,保护我们的孩子,现在殿下您就这样走了,要妾身一个人,怎么过下去……”
宣和殿从来都是不点熏香的,大约左以纯也是讨厌那种味道吧。
赵祜坐在椅子上,不说一句话,倒是让左以纯心里有些没底。事关赵礼,赵祜现在这样子的表象已经超过了左以纯的预想,若是赵祜真的做出超出了左以纯预计的事情,只怕……
左以纯想到这里,眉头微皱,脸上现出了一种感同身受的神色:“祜儿,母后知道,你大皇兄的死,你必然是很伤心的,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尽管说出来,即使是打骂也好,总比你现在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头强啊!”
“说出来?”赵祜闻言,唇边勾起了一个冷笑,“说什么,我就是因为说得太多,才会让母后对大皇兄生出忌惮,才会害了大皇兄死于非命!现在母后您还要儿臣说什么?”
左以纯脸色微变,似掩饰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叹了一口气道:“祜儿,本位不否认,本位确实是对礼儿有着忌惮,但那只是本位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竞争对手那样子的忌惮,并不是说本位会对礼儿出手啊!礼儿这个孩子虽然不是本位的亲生孩子,但是终归是在本位身边长大的,本位心里虽说不是将他当作亲生儿子,但是也差不离了啊。礼儿的死,本位会让皇上彻查的,祜儿你也就不要……”
“彻查?是啊,是该让父皇彻查,让父皇看看他身边的贤惠的左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毒妇!”赵祜恨恨咬牙,竟是红了眼眶,“母后,你为什么要害皇兄,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手段,害死了皇兄!”
左以纯听得赵祜的指责,脸色微变,冷声呵斥道:“放肆,本位是你能够怀疑的吗!”
她见赵祜似乎不肯相信,不由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缓声劝道:“祜儿,本位知道你和礼儿是手足情深,也知道礼儿的死你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可是祜儿,本位是看着礼儿长大的,本位和礼儿的情谊难道会比你和礼儿的浅吗?礼儿死了,本位心里也是难受,可你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你指责本位害了礼儿,又有什么证据呢?难道就因为你心里的猜测,就要否认本位对礼儿所付出的情感,就要将本位这个无辜的人治罪吗!”
左以纯说到这里,几乎已经是泣不成声。
赵祜看着左以纯伤感,心里的怀疑也开始淡去,不由犹豫起来:“可是母后之前,不是还,不是还计划着要害大哥的吗?”
左以纯脸色微变,之后却是摇头叹道:“祜儿,本位很早之前就说过了,你太容易相信旁人了。谋害皇子是怎么样的罪名,莫非祜儿你不知道吗?就为了不知所谓的人的几句话,你就要定了母后的大罪吗?”
赵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
“是谁要定皇后的罪?”却是赵璠走了进来,只是他眉头皱着,显然是在为赵礼的死伤神。
左以纯眼光微闪,忙起身向赵璠行了礼,引着赵璠坐下,担忧地问道:“皇上可是为了皇长子的事情忧心?”
赵璠摇了摇头,道:“礼儿是小一辈中难得的良才,谁知道竟这样死了——今日朝中的那些人又逼着朕立太子了……”
左以纯垂眸,笑道:“这算是什么事情啊,皇上立不立太子,那是皇上的家事,何时轮得到朝中的大臣插嘴了。”
赵璠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哪里这么简单,立太子那是国事,朕本来想先看着,但是礼儿却在这个时候——”
左以纯脸色微变,方才笑道:“其实早立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事。皇上难道还不知道太宗皇帝和隐太子的事情了吗?当年太祖皇帝也是觉得隐太子才能兼备,首领士林清流,才立了他为太子——但是之后呢?太宗皇帝掌握兵权,围困太子府,于玄武门杀害太子,甚至逼迫太祖皇帝让位于他……”
“够了。”赵璠皱起了眉头,看向左以纯,“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左以纯一怔,随即笑道:“是早年间的一些野史——怎么了吗?”
赵璠站起了身,良久方才道:“以纯,野史里头写的东西忘记就好了,你只要记得,是隐太子阴险算计,骄奢淫逸,不顾兄弟之情,在玄武门设下天罗地网意欲加害太宗。太宗无法,只能够诛杀太子……”
左以纯张了张嘴,随后却是笑道:“原来,皇上也是觉得太宗皇帝改史一事是对的吗?”
赵璠一怔,随即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隐太子已经死了,甚至连孩子都没有留下一个,还会有谁为他平反?倒是以纯,这件事情你心里清楚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
左以纯闻言轻笑,道:“妾身明白了——说了这么多话,倒是将正经事情忘记了。皇上能不能下令彻查皇长子的死因?不然对皇上要立太子之事会有影响吧?”
赵璠点头,良久方才道:“不错,是该好好查查,有些害虫,是该从后宫里头剔除出去了……”
左以纯垂眸,应了一声。
“母妃,母妃。”年仅六岁的孩子跑了过来,“母妃,褗儿在外面找到了这个。”
孟丽妃回头,看见赵褗,脸上不由挂起了慈祥的笑容:“褗儿,你做什么去了,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脏样子?”
赵褗笑着,将手里头拿着的一朵花递给了孟丽妃,笑道:“母妃,这是褗儿找到的,母妃,送给母妃,母妃喜欢吗?”
孟丽妃见了,脸上的笑容不由更加灿烂:“喜欢,褗儿懂事了,母妃更喜欢。”孟丽妃接过了那朵花,交给了身边的李嬷嬷,然后吩咐身边的丫鬟带着赵褗去沐浴更衣。
李嬷嬷站在孟丽妃身后,看着赵褗离开,不由道:“这可怎么办啊,皇长子殿下居然就这么去了……”
孟丽妃一怔,随即轻叹了一口气,道:“皇长子殿下,自从本位有了褗儿之后,便同殿下生疏了,却没有想到就在这样一段时间内,皇长子殿下居然就——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做的……”
李嬷嬷皱了眉头,道:“只怕不管是谁做的,到时候皇后娘娘还是会将这件事情安在娘娘您的头上的啊……”
孟丽妃闻言,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脸上依旧是一副平静:“本位,知道的。左皇后的性子,能够容忍本位生下褗儿,将他养到这样大,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即便是本位现在死了也不打紧,只要褗儿能够平安就够了。”
李嬷嬷见孟丽妃显然已经是没有了生意,心里顿时惊慌起来:“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您难道就愿意就这样子去了吗?四皇子还这么小,您要是就这样子走了,可要四皇子在这吃人的地方怎么过啊!皇后娘娘能够饶过四皇子吗?”
孟丽妃皱了皱眉头,苦笑道:“是啊,左皇后是绝对不会饶过四皇子的,但是李嬷嬷,若是褗儿不再是四皇子了呢?左皇后即使想要害他,也就没有法子了不是吗?”
李嬷嬷一怔:“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不是四皇子是什么意思?四皇子本来在这后宫之中便是个透明人儿了,若是失了这个身份,岂不是连那些奴才都不如了吗?”
“嬷嬷,若是褗儿继续呆在后宫之中,总有一日是会出事的,皇长子的事情也该让本位看明白了。”孟丽妃眼光悠远,忽而笑道,“褗儿本来就是不该出生的,他不出生,皇长子殿下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死,他不出生,我们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进不得,退不得的境地——”
“嬷嬷你怎么会这么想?”孟丽妃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原本以为,我这一生只有玉来一个女儿了,却没有想到,老天居然还给了我一个儿子。我如今儿女双全,却是后宫中人都没有的好福气——只是本位自己没有用,保不住他们了。”
“母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玉来公主走进了门来。
孟丽妃一惊,忙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要你这几天好好反省吗?”
玉来公主却是不理会孟丽妃这句话,径自走到了孟丽妃面前,道:“母妃,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保不住他们了’,母妃,是不是母后要害你!”
孟丽妃皱了眉头,斥责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话?你的母后宅心仁厚,又岂会……”
“她要是‘宅心仁厚’,大皇兄就不会死了!”玉来恨声道,“母妃,您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是母后做下的,为什么不去同父皇说?现在父皇说要彻查后宫,那个女人一定会将这个罪名套到你的头上的啊!母妃,难道我们就要这样子坐以待毙吗?”
孟丽妃看着玉来担忧的样子,脸上却是漾起了一个笑容。玉来见此,心里更是委屈,道:“母妃,您还笑,您居然还笑得出来!您自己不顾自己的性命了,难道连我和弟弟您都不管了吗?母妃——”
“母妃是开心。”孟丽妃擦了擦眼中的泪水,道,“母妃有你们两个孩子,心里已经很开心了。你说得不错,母妃确实逃不过这一死,但是对你们,本位却是要给你们留下一条活路,不能让你们也跟着母妃去了……”
玉来咬牙,道:“什么活路,我才不要!母妃,我们干脆拼着一死,跟那个女人鱼死网破吧!”
“胡说!”孟丽妃却是冷声道,“鱼死网破?是啊,到时候真的是鱼死网破了,那么本位的牺牲就是连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玉来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孟丽妃脸上却是冷硬一片,让玉来也不由有些犹豫。
“皇上。”卓丘寅走到了赵璠身边,道。
赵璠翻了手上的奏折,看向卓丘寅,问道:“什么事情?朕不是说不要过来打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