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左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了!”赵珹冷声道。
太医将头低得更低:“皇上,孩子,是保不住了。”
左以盈原本已是醒过来了,听到了这句话几乎哭晕了过去:“孩子,我的孩子啊!”
颜如玉眼底泛起一抹讥诮,但是脸上还是带着担忧,问道:“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太医忙答道:“回丽妃娘娘的话,据臣诊断,贵妃娘娘近来应该是多吃了活血调经的药品或是补品,是以才会流产。”
赵珹冷下了脸,道:“查,给朕查!朕倒是要看看到底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来谋害我皇家的子嗣!”
太医犹豫了一会儿,道:“不知贵妃娘娘最近在吃些什么补品?”
一边的小宫女道:“娘娘说要吃些滋阴的东西,便要奴婢向厨房打听丽妃娘娘吃了什么,说是就照着做——”
话音未落,却听得颜如玉叫了起来:“什么!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似是吃了一大惊,连自称的“本宫”也忘了,“我近来都在吃燕窝红枣薏米粥的,可是孕妇怎么能吃薏米呢!”
太医也道:“这便是了。薏米有活血调经之效,多吃了便会引发滑胎——而娘娘体寒,多吃燕窝也有些不好。”
赵珹脸色一沉,却又一松,便道:“此次是左贵妃自己……朕不会追究的。
”
太医闻言,立即放下了心。
颜如玉眼底笑意一闪而过,担忧道:“皇上,这件事也算是一个警示了。这皇宫里虽有太医,但是有些东西相克的却是连太医也不一定知道得清楚的。妾身上次回家时听父亲说民间有一个神医——皇上,要不传他进来,给太医们上上课,让太医们知道知道食物之间相克的道理?”
赵珹闻言,细想了一下确实可行,便点了头道:“便依爱妃所奏吧。”
京师一下子便沉寂下来了。
周氏倒是担心起来了。要知道原本左家就已经因为近来的留言多有名声受损,还好有左以盈此时怀上了孩子这才让京师平静了下来,谁知道这孩子竟然这样没福气,竟是这样就流掉了!
左以秀却并不这样想。
“什么,你说这流掉了还是一件好事!”周氏听着左以秀的话顿时一惊,“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啊!什么叫做好事呢?你二姐姐如今的运势和左家的未来息息相关,现在她又出了这档子事——”
左以秀轻笑道:“怪道总有人说姨娘你是小家小户出生呢。二姐姐的运势虽说与左家相关,但也要看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
“现在的情况?”周氏一怔,“怎么,现在二姑娘生下了孩子反倒不好吗?”
左以秀笑道:“爹爹是纯臣,若真的说起来,想必对上头坐着的那位是不甚满意的。再加上颜家势力渐大,父亲若是不想成为出头鸟被颜家盯上,就必然是要好生藏起来的。”
周氏听了,踌躇了一会儿,道:“你说的道理我懂,可这与二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姨娘你可真是——”左以秀叹道,“你只懂道理有什么用处呢?现在颜家和左家的女儿都在宫中,无论是哪一个先有了孩子对现在的势力平衡将会起到很大的影响。所以出于全局考虑,哪一个都是不能在这个关口有孩子的。”
周氏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以秀,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皇家向来是喜欢枝繁叶茂的,怎么会有不让孩子生下来的事情?就算是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可是二姑娘都怀上了还要让这孩子流了,这实在是——”
左以秀见周氏近乎语无伦次了,也不由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从来跟皇家扯上了关系,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烦心的。”
周氏一时无言,只是闷闷地坐在了一边,也不说话了。
左以秀皱了皱眉,知道周氏现在心情不好,便转开了话题,道:“姨娘,过不久大哥就要成亲了,咱们也去吧。”
周氏原本还在忧心左以盈,忽然听到了左以珺将要成亲的消息,不禁一怔:“啊呀,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可是老爷不是说不让我们去吗?”
左以秀冷嗤一声,笑道:“那可怎么办,贵妃娘娘可是要我们都去的啊!这下子可怎么办,是听爹爹的,还是听贵妃娘娘的呢?”左以秀这样子说着,还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好像真的十分为难似的。
周氏却是立即领会了左以秀的意思,笑道:“就你是个鬼灵精!我这便去同老爷说道说道。”说罢,起身向书房走去。
左筹易显然也是在为这件事情心烦的。因为此时他正盯着放在书桌上的那张红色的喜帖,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老爷,您别看了,再看这喜帖上也不会长花不是?”沈氏笑着开口劝道,“其实按着妾身来看啊,这大爷还是想着您的,不然怎么还会将这喜帖送来呢?”
“他要是真的想着,就不会有这张喜帖了!”左筹易显然还是不愿意就这样妥协,依旧是面带怒火,“这喜宴谁也不准去,听见了没有!”
沈氏自左以秀出生便极少在左筹易身边伺候,如今见了左筹易发火也是不太敢劝的,只是想要应下又觉得对大爷不好,便是支支吾吾起来。
却此时,周氏便来给沈氏解了围:“老爷这是怎么了?妾身在拐角的地方就听见老爷生气的声音了。”
沈氏心下一喜,知道虽则周氏曾经被左筹易责罚,但是还是在左筹易心里排着号的,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当即道:“还不是老爷!这不,大爷巴巴地送了喜帖过来,老爷竟说谁也不许去呢!”
“大爷要成亲这原本是喜事,怎么老爷生这样大的气?”周氏进了门,专门给左筹易沏了茶,笑道,“老爷便是对大爷再不满,这么多天过去了也该淡了。现在大爷成亲,老爷怎么能不到场呢?”
左筹易冷哼道:“他要娶一个戏子过门,便是跟着这左家的列祖列宗过不去!我左家什么时候让三教九流的人物进过门?难道还能为他坏了门风不成!”
周氏当即劝道:“话是如此不错,但是那个顾大家若是不在唱戏了,那便是从良,也算是良家人了。”
左筹易怒道:“良家人?这京师里头谁不知道顾怜的艳名?便是她成了良家人那也是有辱门风的!”
周氏一时语塞,良久方道:“但是大爷
不是才升了翰林承旨吗?便是同僚成亲发了喜帖过来,老爷也应该去看看才是。”
“若说是同僚那便更是不用去了!”左筹易冷笑道,“不过是一个正三品的小官罢了,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去给他道贺不成!”
周氏见左筹易有些油盐不进的姿态,便有些为难道:“可是,老爷您莫不是忘记了当初贵妃回门的时候,可是说了让咱们都去的——”
左筹易闻言脸色顿时一沉,周氏立时不敢再说。倒是沈氏向来不怎么会察言观色,还傻傻地接了话头,道:“可不是吗?妾身看便是贵妃娘娘也是想看到老爷同大爷你和好的。”
周氏闻言一惊,忙去看左筹易的脸色,却见他的脸色阴沉地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了!
偏偏沈氏还不自知,一直夸着左以盈的孝顺。
周氏见左筹易似乎是要发火了,便忙道:“老爷,不是妾身危言耸听,听说老爷和大爷一闹翻皇上便开始重用大爷了,连着颜将军也开始拉拢大爷——老爷,这不是让大爷心里对老爷的怨怼更加深了吗?”
左筹易强自忍下了火气,道:“都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周氏不敢再说,急急忙忙拉着尚不自知的沈氏走出门去。
“啊呀,你拉我做什么!”刚一出了书房,沈氏便迫不及待地甩开了周氏,道,“方才我见老爷都已经有些意动了,怎么你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把我拉出来?”
“意动?”周氏不由地冷笑道,“怎么你以为老爷那是意动了?你简直是自作聪明,只怕以后都不知道是怎么失宠的呢!”
沈氏闻言便知道周氏是在看不起自己,当即柳眉一竖,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看不起我的。我虽是最先被老爷提拔的,但是老爷却是最不喜欢我。但是周氏你不要忘记了,哪怕老爷再喜欢你,咱们终归是一样的,都是姨娘,谁还怕谁呢!”
周氏闻言却是笑道:“一样?哪里一样?我好歹也是三姑娘的生母,还拿着这里的管家大权呢!你怎么同我一样?我要是你,便会安安分分的,不去想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沈氏大怒,道:“好好,你厉害,你最厉害!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姨娘,一个贫妾而已!有了孩子又怎么样?你连一声‘娘’都捞不到,还好意思来教训我?”
周氏脸色不由发白,怒道:“你说什么!”
“哟,被我说中了心事,连脸色都发白了!”沈氏冷笑道,“你的女儿排行最小,还是一个庶女,以后能嫁什么好人家?别说现在的贵妃娘娘,她的生母付姨娘可是贵妾,死后还是被提成了‘平妻’的,算是半个嫡女了,你那个纯粹的庶女怎么跟人家比?我看以后还是同你一样,一个贵妾便是顶了天去的福分了——”
话还未完,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沈氏和周氏一下子便傻在当堂了!
“沈姨娘近来脾气见长啊,连主子都敢挂在嘴上议论了。”左以秀收回方才打了沈姨娘一巴掌的手,冷笑道,“闹什么,这里是书房,不是你的西园!要撒泼回去撒!”
沈氏却是不敢再开口,只是仍旧忿忿地瞪着左以秀。
“怎么主子罚你你还觉着委屈了?”左以秀冷笑道,“你是姨娘,我心情好便敬你是长辈;可你若是让我不舒服了,我也不介意告诉告诉你什么叫做主仆之分!”
沈氏闻言,只能讷讷地应了,低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