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反应过来了又能怎么样?她只是太师府一个小小的姨娘,而且至今是没有生育的;而左以秀是谁?她是左太师的幼女,左太师府的正经姑娘,纵然只是庶出,但是太师夫人早死,现在左以秀的生母周氏又是深得太师心意,左以秀的身份只有比自己高的理儿!哪里有身份低的拒绝身份高的要求的呢?那叫做不知好歹!
恰金艺从房里出来,见沈氏还在门口愣神,便知是有些心灰,心下不忍,便道:“沈姨娘也莫要如此,三姑娘小孩心性,只是近日周姨娘忽然提起了三姑娘的婚事才会如此。”
沈氏闻言,心里冷笑道:“周氏提起的婚事,却要自己来受迁怒,当真是好笑!”
金芷见她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又道:“听说最近因着二姑娘出嫁的事情,西园里有些不太平,沈姨娘最好还是管管身边的下人,免得他们又说了什么不招人待见的话。”
沈氏闻言当即脸色大变。近来府中的流言她也是知道的,只是看老爷和周氏都不理会是以才放任了底下的人,谁知道此时却发了事情了!
“金艺姑娘,您瞧这,我这该怎么办?”沈氏一时没了主意,左筹易最近正为这样的流言大动肝火呢,要让左筹易知道西园里也是——沈氏顿时浑身发冷。
金艺看她这样,也便道:“三姑娘的意思是,认不清楚主子的奴才,不要也罢。”
沈氏一怔,当即道:“我明白了,我立即回去处理,保证不让三姑娘再听到什么不干不净的话——也请金艺姑娘向三姑娘说说好话。”
“姨娘自去,我省得。”金艺见沈氏是个明白人,便松了口气,自去了厨房不提。
金芷小心翼翼地站在左以秀身边,见她的表情好了一些,方才道:“三姑娘,十天是不是太赶了些?沈姨娘怕是绣不好嫁衣的。”
左以秀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绣嫁衣是不成了,但是赶走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奴才还是绰绰有余的。”
金芷还欲再说,却听门外传来了周氏的声音:“以秀啊,这次可怎么办哪!”
左以秀止住了金芷即将出口的话,道:“姨娘来了,你去开门。少说话多做事。”
金芷忙不迭地点头,立即过去开了门。周氏一进门,忙挥手让金芷出去了,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走到了左以秀面前,还没开口,左以秀便道:“姨娘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失态?若是传到了爹爹耳朵里头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情呢。”
周氏怒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不是为你着急吗?近来京师里头传的话越来越不像了,你到底有没有分寸啊!”
左以秀见周氏的确是被气到了,忙安慰道:“姨娘放心,女儿什么时候不着调过?倒是姨娘最近事情繁杂还要为女儿操心实在是让女儿过意不去——”
“诶,你先别乱扯,搅得我快把方才要说的事情给忘记了。”周氏皱眉道,“方才老爷因着府外的谣言大动肝火,又觉察到大爷一直没有回来的事,这不,现在要我去把人带回来呢!”
左以秀眼角一跳,忙问道:“姨娘可是已经派了人去?”
周氏叹道:“我哪里敢啊!大爷好歹是正经的嫡子,我一个小小的姨娘哪里敢去触他的霉头!”
“姨娘怎么也糊涂了。”左以秀目中闪过一道极其诡异的光芒,“您难道忘记了现在府里头作主的还是爹爹。你不派人去,让爹爹怎么想你,又怎么想哥哥?”
周氏闻言一噎,忙道:“我这便——”
“还是我派个人去吧。”左以秀笑着开口,“金芷脚程比起那些小厮还快些呢。”
周氏见左以秀这样说了,也不好反驳,只能应下。但是她径自担心去了,竟然忽视了左以秀眼里头一闪而逝的诡谲。
而相对于太师府,困龙渊这边也开始不平静了。原因只在一个人——刀昭。
刀昭会突然过来显然是江心锁没有想到的,但是江心锁也没有天真到认为刀昭是来找她的。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八年,若是刀昭想见她早就来见了,又怎么会偏偏在此时到这里来?所以江心锁一下子便认定刀昭是来见左以纯的。
而事实也近于如此。
刀昭坐在了桌边,并没有在意桌上诡异的气氛,笑着开口道:“你就是筑姐姐的女儿吧,你小姨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
左以纯看了面露冷嘲的江心锁一眼,又向面容依旧冷硬的司空澜看去,最后才道:“我受了伤,小姨要照顾我就要费许多精力,哪里还有——”
“哪里还有闲情去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些莫名其妙的事。”司空澜冷冷笑道,“不过看起来刀族长似乎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啊。”
刀昭脸色一沉:“这就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不然刀族长你想要什么态度?”司空澜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气人,“你是摆夷族的族长,我是赫赫族的族民,对您我何必要那么客气?”
刀昭脸色更沉:“赫赫族人,谁告诉你你是什么赫赫族人!”
司空澜冷哼一声,道:“我的家人都是赫赫族人,我怎么不是?”
“简直放——胡说!”刀昭忽然激动起来,“你只不过是被司空家收养,他们哪里是你的家人,你是——”
“我活了一十七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同我说我不是赫赫族人。”司空澜轻叹,但是语气却不是那样温和,“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所认为的我的家人现在何处?想来是凶多吉少吧?不然怎么会狠心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丢在老树林里,任由他自生自灭呢?”司空澜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虽然只是露出了一个再嘲讽不过的笑容。
刀昭一时语塞,想要辩驳但是找不到理由。
“刀昭,你来这里只是想说这些吗?”江心锁冷哼了一声,“少在这里说那些稀奇古怪的话搅得人没有半点心情。”
刀昭感觉到了江心锁的怨气,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鲁莽了,忙转移话题,道:“我倒是还不知道我的这个小侄女儿是叫什么名字呢。”
左以纯本来还在为司空澜的反常感到惊讶,不防刀昭突然来了一句,顿时一怔,但立即反应过来了:“我叫左以纯。”
“想来以纯妹妹的父母希望她以后是一个心思纯净的人,而不是那种会为了权力富贵儿作出十恶不赦的事情来的人。”司空澜忽然插话,成功地让方才略微有些好转的气氛再一次冷硬起来。
江心锁拿眼去看刀昭,担心他一个忍不住就会出手伤了司空澜。但是刀昭显然没有像江心锁想得那样出手伤人,而是怒极反笑:“看起来这里有人并不欢迎我。”
“恕在下孤陋寡闻,”司空澜却是并不打算给他半点面子,依旧冷言嘲讽道,“实在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地方值得人欢迎的。”
刀昭猛地起身,连着桌子也微微晃动了一下。江心锁脸色一变,也立即站了起来:“刀昭,你要做什么!”
司空澜却是施施然站了起来,仿佛认定了刀昭不敢伤他一样:“刀族长这么急急忙忙的,莫非是忽然想起来了族中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您处理的?既然如此,作为困龙渊的主人之一,在下诚恳的恭送您离开。”
刀昭顿时像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既咽不下去,却又像是忌惮着什么不敢吐出来,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江心锁转头去看司空澜,皱了皱眉。左以纯还是坐在桌子上,似乎方才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她,但是她眼里忽然划过的精光却是很明显地反映出来,她已经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了。
刀昭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妥协了:“也是,我,改日再来吧。”说罢,转身离去。
江心锁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司空澜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江姨,我有些草药没有处理好,先走了。”说罢,也不给江心锁反应的时间,立即离开了。
“真是——”江心锁要出口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头。
左以纯脸上现出了笑容,道:“小姨不用担心,司空澜他有分寸的。”
江心锁回头看向左以纯:“小纯,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我却看不明白这两个大男人在闹什么别扭呢?”
左以纯闻言顿时笑了出来:“小姨,您放心。司空澜可以说是您养大的,倘若他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你,那就是您现在还不方便知道。”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已经知道了?”江心锁微愕。
“略知一二。”左以纯笑道,看着江心锁猛地发亮的眸子,不留情面地泼冷水,“只是佛曰,不可说。”
不可说?
左以珺就是被这三个字忽悠回去的。
而迎头而来的就是左筹易那散发着怒气的脸与不留情面地喝斥!
“你看看你现在成个什么样子!你以为你说你自己不是我儿子就真的不是了不成?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在外头厮混丢的是谁的脸面!”左筹易怒斥道,“去祠堂给我跪着去!不到日出不得起来!”
周氏心里不由泛起了一股子心疼,忙劝道:“老爷何必如此?都是一家人,没道理闹成这个样子让别人看笑话——”
“你给我住口!”左筹易冷声道,“都说‘慈母多败儿’,你现在还不是‘母’呢,就想着将我左家的儿郎‘败’了!”
周氏闻言脸色立时变得惨白,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乎都要晕了过去了。
左以秀此时也放下了手上的桂花糕,眼里闪过一道暗光。
左筹易斥责了周氏,又见左以珺跪在厅中央,怒气微消,道:“怎么还不去祠堂?”
左以珺闭口不言。
左筹易只当他是知错了,想到自己方才的口气也不好,当即放缓了语气道:“行了,知道错了就好。受了罚以后同那些歪门邪道的断个干净,你还是我左筹易的儿子——”
原本安安分分的左以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当即反驳道:“顾怜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左筹易一噎,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顾怜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投身梨园只是生活所迫,并没有做过什么不良之事。我是您的儿子,您想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可是顾怜不一样,您要我不去见她,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