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以纯眼光微动，笑道：“都说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我身为左家的女儿，纵然是嫁给了赵璠，但是我总是向着自己家的。至于颜如玉——你莫非忘记了是谁在你怀着孩子的时候整天将赵珹拉在身边？又是谁设计诓骗你让你的孩子没有保住？若是颜如玉当真得势，最先出事的人想必就是你吧。”
左以盈闻言微怔，显然是没有想到左以纯人不在京师，但是对皇宫里发生的一些事情竟是那样了解，良久方才苦笑道：“也是，我如今不过是一个——颜如玉害了我的孩子，让他没有机会来这人世间走上一趟，我便将她的孩子弄走，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赵璠会怎么对那个孩子？”
“赵璠不但不会对他做什么，反而还会让人将他好生抚养长大。”左以纯说到这里便笑了出来，“我真没有想到赵璠会接受这样的提议——他就不怕左家借机谋反？”
“怎么，那个孩子，会送到左家？”左以盈顿时一怔，觉得自己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不可能吧？赵璠怎么会将自己的错处奉上让左家握在手中？”
左以纯脸上却是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道：“确切来说是小左府。大哥现在已经同父亲闹开来了，今天赵璠又升了他的官，想必颜涛心里也必然会有疙瘩。此时大哥除了赵璠还能够依靠谁？赵璠将那个孩子送到小左府大约也是为此。”
左以盈眼里流露出了几分愤恨：“皇权真是压死人——大哥身边的人，就是大哥的妻子不是也怀上了吗？那个孩子怎么办？总不能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孩子吧？”
左以纯轻叹一口气，接过月初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道：“一个戏子生下来的孩子，便是死了又有什么打紧？”
左以盈顿时怔住，良久方才回过了神，看向左以纯，问道：“那你呢？”
“什么？”
“你这样帮着赵璠安排这件事情，难道只是为了让赵璠相信你顺便除掉顾怜肚子里那个注定不能出生的孩子？”左以盈问道。
“你该知道，在安王府的时候我是侧妃。”左以纯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笑道，“进了宫之后如无意外我便是贵妃。但是，原本他的正室该是我才对！他为了皇位，让我牺牲了名节，甚至是日后我的孩子的地位——我绝对不允许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妾侍，而我的孩子永远只能够顶着一个‘庶子’的名头！”
左以盈沉默半晌，良久方才道：“好，我同意！”
都说女为母则强，大约是左以盈见到现在左以纯的执念想起来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了吧。
这样的法则实际上无论在那个女人身上都是十分合适的，尤其是在已经确定了自己怀上孩子的女人身上。
颜涛现在就在小左府，显然他也遇上了这样的问题。
此时的左以珺显然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那个宁折勿弯的毛头小子了，他现在正在慢慢地变得圆滑起来，就像他那个老狐狸父亲一样；而顾怜也不再是一年前那个无所依靠的戏子了，她现在除了是颜涛的义女和左以珺的正妻之外，还是左以珺即将出生的孩子的母亲。
“义父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顾怜却好像是对朝中的争斗丝毫不知——这原本也是在正常的事情，谁会向后院妇人提起现在的朝政呢？不过顾怜显然不是普通的后院妇人，甚至于连这四个字都算不上——她着实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子。
“左以珺平日里有没有向你泄露过什么事情？”颜涛也没有说什么官面上的话，而是一开口就直奔重点。
顾怜微微皱眉，问道：“义父所指的事情，主要是说什么？”
颜涛冷笑着看向顾怜：“顾怜，你素来是个聪明人，所以即使我知道你是赵珹的人，有些事情对你还是没有防备的。”
顾怜脸色一变，忙道：“义父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件早就过去了的事情做什么？如今女儿只是想要好好地跟着大爷，别的事情能够已经是不在乎了——”
“顾怜！”颜涛脸色一沉，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砸在了桌上，“若是左以珺知道你原本的身份会怎么样？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好好想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吧！”
果然，一听到“孩子”这两个字顾怜便立即变了脸色。顾怜生来没有父亲，是她的母亲将她拉扯大的，是以此时对于血脉亲情最是看中。这个孩子，显然已经成为了顾怜的弱点——不是说女为母则强吗？大约就是如此了。
“义父，此事何必惊动大爷？”顾怜颇有些担忧，看着颜涛原本阴沉的脸色有些转好方才松了一口气，“大爷近来也没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只是有一件——他似乎是对左大姑娘重新嫁进安王府有所不满，还对我抱怨过。却不知道义父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而特意来走了这么一遭。”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停地向颜涛看了几眼，仿佛是想要看明白颜涛到底是不是要这样的答案。
颜涛心中自然有些疑惑，但是在顾怜这样的谨慎下也没有什么话好再说了，只是道：“你好生养着自己的孩子——都两个多月了吧？”
顾怜见颜涛并没有追问下去，便是重重松了一口气，笑道：“可不是？大爷总说这孩子虽然刚开始有些微弱，但是现在也渐渐好起来了呢。”
颜涛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也便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里，起身道：“天已经不早了，我便先走了。待左以珺回来若是问起，你便照实说，不必遮遮掩掩。”
顾怜何尝不知道颜涛这样的行为是在给自己撑腰？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忙道：“女儿明白。”
颜涛向外走了几步，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道：“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同阿珏提起——还有，你最近也不要见阿珏了。”
若说顾怜之前的脸色算是好的话，如今她的脸色便是顿时变得十分之差：“义父——此言何意？”
“你和阿珏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你不必再瞒了。”颜涛冷声道，“老夫还是愿意把你当作义女看待，但是有些事情你最好想都不要去想——”
顾怜肃了脸色，声音也沉了下来：“义父的意思，是指我与颜珏之间的不清不楚的关系吗？”
颜涛脸色顿变：“你和阿珏以前有什么关系我不管，但是现在你是左夫人，更是阿珏名义上的妹妹！你最好不要做出让老夫必须毁掉你的事情来！”
顾怜大惊，却是不久便恢复了之前云淡风清的样子：“这件事情义父大可放心。我现在很清楚自己是谁的人，也很清楚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会冠上谁的姓氏！”
颜涛闻言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也毕竟是得了承诺，便也没有追究，转身离开了。
却没有看到，他身后顾怜的眼神，很是冰冷！
孟皇后死后，作为后宫唯一的妃子，左以纯必然是要登上后位的。
“哀家不同意。”出乎意料的是，向来疼爱儿子的陈太后居然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
“母后——”赵璠没有想到陈太后会反对，不由问道，“母后，为什么？”
“就凭她姓左！”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几年，但是陈太后对左息泱的妒忌却没有消下去过，“何况孟语刚刚过世，你就要封后，不是要让孟家的人寒心吗？”
赵璠忙解释道：“母后，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封以纯为后的事情是孟家的人先提出来的。毕竟当年是孟语占了以纯的位子——”
“这又是哪儿来的话？明明是左以纯不守妇道被休——”陈太后还欲再辩，却在看到赵璠的目光后再说不出半个字。
赵璠见陈太后住了口，便道：“母后，当年那件事情是怎么回事，您心里不是很明白的吗？以纯是为了我才会背上了这样的名头，甚至——母后，这是我欠了她的。”
陈太后眼皮一跳，立时道：“什么叫做是你欠了她的？让你登上皇位的是孟家不是左家！你有什么欠她的！”
“母后！”赵璠皱紧了眉头，“如今以纯封后的事情是绝无反悔的余地了，这事左家可是看着的。”
陈太后咬了咬牙，道：“你要封她为后，哀家可以不反对，但是你要答应哀家几个条件。”
“母后请讲。”
“第一，立即充实后宫，后宫向来是前朝势力的平衡之所，怎么能够让左家一家独大？第二，封后大典不能大办，孟皇后死了没多久呢！”陈太后说出这两个条件的时候并没有半点犹豫，想来是在心里想了很久了。
赵璠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母后，这——”
“不行吗？”陈太后见赵璠这幅为难的样子不由冷笑道，“哀家看着若是真的让左以纯当上了皇后，只怕哀家以后再后宫里是半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赵璠皱眉，还欲再说，却听得有宫人来报：“皇上，太后娘娘，华妃娘娘求见。”
陈太后不由冷笑道：“这是听说了要封后的事情来跟哀家说理来了！”
赵璠开口道：“请进来吧。”
左以纯怀着孩子的日子渐长，如今粗粗算来已有将近四月了，是以小腹有些微微凸起。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赵璠见她脸色有些发白，顿时惊道，“你还怀着孩子呢！”
陈太后却是冷笑着开口：“哼，怕是拿着孩子来给哀家示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