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冷声道:“哀家在见到皇长子之前可是放不下心的——哀家在今天申时之前,就要见到皇长子平安无事!”
左以纯离开宜和宫的时候,正好同来请安的颜如筠碰上。
此时颜如筠已是将要生产了。在方太医被请出太医院之后,颜如筠倒是安分得不像样。在左以纯闭宫之后,还是风雨无阻地向陈太后请安。
“妹妹有着身子,怎么还是往太后这边来?”左以纯眼神微动。
颜如筠却是甜甜地笑着,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喜色:“姐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嘛。您应该知道,现在皇上不在京师,母后是很孤单的。姐姐因为自己的身体也不常来,更不要说是自从生下了二公主之后就有些体虚的惠妃妹妹了,她现在都还在玉虚殿没能出来呢——所以啊,妾身想着还是多来陪陪母后,免得母后太过寂寞嘛。”
左以纯闻言,却是笑了开来:“那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是应该多谢妹妹了。”
颜如筠只是笑着,向宜和宫走去。
左以纯脸色一沉,终究归于冷淡:“月眉,你让人去找左太贵妃。本位有些想妹妹了。”
月眉立即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萃烟阁在上回整顿之后就已经被顾怜安插了自己的亲信,是以赵礼现在在萃烟阁的事情倒是没有多少人知道。
“可是左夫人,为什么你不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赵礼睁大了眼睛看着顾怜,似乎是怕这个人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了。
顾怜只是笑道:“您是皇长子啊。作为在赵璠百年之后最有资格坐上皇位的人,如今您失踪的消息只怕已经传遍了皇宫了。太后娘娘向来不喜欢左家的人,更何况我如今住在萃烟阁——若是让她知道您是跑到了我这里,只怕到时候我也好,左皇后也好,都会出事的。”
赵礼听了之后,不由皱起了眉头——或许他还不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是什么,但是他却是下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那,左夫人怎么样才不会被牵连呢?”
顾怜轻笑着帮他束上辫子,笑道:“皇长子,我现在要带你去玉虚殿见一见您的小姨孟惠妃,她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赵礼看着顾怜的动作,听着她的叮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那是不是以后,我都不能来见左夫人了?”
顾怜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然后她将赵礼的头发梳好,道:“若是皇长子能够取回与自己的称号身份相配的地位,我们就能够见面的。”
赵礼闻言一惊。
“惠妃娘娘有一个女儿,我想对于一个身上有着孟家血脉,且是嫡长子的您来说,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助力。”顾怜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轻笑着道,“您现在或许不知道我的意思,但是您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赵礼似懂非懂,只是看着顾怜。
孟惠妃也是似懂非懂地看着顾怜。
顾怜是作为左皇后的嫂子被皇上传召进来陪着怀着孩子的左皇后的。但是奇怪的事情却是顾怜第一天进来的时候与赵璠在御书房交谈了一个上午,之后也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妹妹的热络——或者说是她更为平常地呆在萃烟阁,从不与后宫里的人有过多的交往。
孟昭又因为自己的身体问题,也没有见过这个国舅夫人,是以顾怜今天的亲自来访的确是让孟昭吃了一惊。
“惠妃娘娘对臣妻前来,似乎很是惊讶。”顾怜笑着将赵礼领了出来,“实际上臣妻此时也是有求于惠妃娘娘。”
孟昭在看到赵礼的时候就知道顾怜被卷进了麻烦里面,不由叹了一口气,道:“皇长子毕竟是我孟家的血脉,本位自然会帮着他将一切都拿回来的。”
顾怜笑道:“那臣妻就多谢惠妃娘娘了。”
孟昭皱起了眉头,叹道:“顾怜,左夫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看你——如今后宫可是卷进了暗流了,你身为左家的人,这样毫无顾忌地来找我帮忙巩固皇长子的地位……你就不怕左以纯对你出手?”
“不管我现在做了什么,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一个‘死’字罢了。”顾怜苦笑着,却似乎是舒了一口气,“只是这个孩子,我却是不能看着他出事——因为那些事情,我亲手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了江南,现在看着皇长子,就好像是看到了我的孩子。我不知道在江南,没有父母在身边的他会不会过得好——”
孟昭却是轻笑:“没有想到国舅夫人也会这样为‘情’字所动……”
“女人总是这样的,会因为一些感情而做出与自己的目标完全相反的行为。”顾怜轻叹一声,道,“我也并不想参与到其他事情中——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只怕也就只有等死了……”顾怜说着,离开了玉虚殿。
赵礼看着顾怜的身影消失,不由问孟昭道:“惠妃娘娘,我以后还能够见到左夫人吗?”
孟昭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才四岁的孩子,眼里露出了极为复杂的情绪:“能的,一定能的。顾怜可不是一个傻子,她一定能够活下来的——”
那时候的赵礼还不知道,有一种安慰,叫做‘善意的谎言’。
赵珹出事,最先沉不住气的便是颜如玉。
“颜珏,你不是向我保证过绝对不会伤害赵珹的吗?”颜如玉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带着些惊讶但是这样的表情却是没有盖过眼里的恼怒,“你居然食言!”
“食言?”颜珏轻笑,目光扫过那些尚且跪在地上的太医,轻笑道,“我哪里食言了?我从来没有说过会帮着你,放过赵珹。”
颜如玉脸色一变:“你——”
“你还是不要生气的好,免得动了胎气,到时候便是得不偿失了。不要为了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丢了。”颜珏轻嗤道,“你们记好了,好好帮着丽妃娘娘养好身子。”
太医们都是不敢说一句话——从来的时候他们便知道了如今的局势已经尽数在颜涛掌握之中了。
颜如玉死命盯着颜珏,最后还是不得不咽下了这口气。
左以盈接到消息的时候,万事已经尘埃落定,所以她便向宜和宫走去。
李太后那里,必然是伤心欲绝,身为妃子怎么能够不去关心一下呢?
“太后。”左以盈向李太后行了礼,站到了一边,“妾身方才听到皇上——的消息,不知如今皇上怎么样了?”
李太后的脸色有些灰败,显然已经陷入了绝境:“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皇帝,告诉过他颜如玉这个孩子不能留,他却总也不听,非要保住这个孩子,如今可算是吃到苦头了!”
左以盈垂眸,道:“如今颜将军——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唉,倘若当时你能够将那个孩子生下来,现在也便不会这样了。”李太后说到这里不由红了眼睛,“皇帝如今只是吊着命了,哀家真怕他一走,颜涛便要让这江山改姓了!”
左以盈没有说话,这也的确不是她能够插嘴的事情了。
李太后抽泣了一会,方道:“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该逼着,逼着——如今要我怎么去见先帝啊!”
“太后,事情或许还没有到这样的地步。”月初见左以盈迟迟不开口,便再也忍不住,说话了,“此事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
李太后正是懊恼的时候,如今听闻一个小宫女这样说话,顿时有些忌惮又有些期待:“什么办法?”
月初咬了咬唇,还是道:“还请太后先恕奴婢无罪。”
李太后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
月初忙道:“按理来说,若是颜将军想要篡位,照着现在的朝局必然是不能得逞的,是以颜将军此时也只是要这辅佐之权来培养势力,待到时机成熟方才会放手一搏。”
“不错。”李太后道,“这一点哀家也知道了。”
“但是若是不需要他辅佐了呢?”月初道,“颜将军如今之所以能够行使辅佐之权,是因为他现在的势力以及颜丽妃怀着的龙种——可若是颜丽妃没有怀孕呢?”
李太后眉头一跳:“她若是没有怀孕,这皇位——”
“自然是会落到安王头上。”月初接口道。
李太后闭上了眼睛,冷笑道:“这样的主意哀家自然也是想过的。只是如今安王是一个傻子,最后这朝政不是还要落到颜涛手上?”
“太后莫忘记了,如今的安王妃可是边关大将孟麟的女儿——而前安王妃是左太师的女儿左以纯。倘若让安王以侧室之礼将左大小姐迎回府,再由安王坐上皇位——”月初顿住了声音,显然是由太后自己去想后面的事情。
李太后脸色开始阴晴不定,良久方才道:“哀家,自然是不能够对不起先帝的。”
既然不能对不起先帝,也便只能够对不起自己的亲孙子了。
左以盈带着月初来到颜如玉房里的时候,颜如玉正拿着手里的玉佩发呆。
“颜姐姐——”左以盈不由开口唤她,她知道,颜如玉此时心里必然也是不好受的。
“你何必还要这般?”颜如玉回过神来,见识左以盈,唇边不由勾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你当是知道那时候你会流产的原因了吧?现在你可以直接说你的来意,不用虚情假意的膈应我。”
“颜姐姐。”左以盈眸光一黯,“我还是愿意叫你一声姐姐的,毕竟你算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我也能理解你当时为什么会不容许我生下那个孩子,但是我确实不能原谅你。”
颜如玉冷哼一声,眼底的讽刺更浓:“所以你现在要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流掉?左以盈,你可要知道这可是赵珹唯一的孩子了。”
左以盈拿过月初捧着的药,冷下了心肠道:“我知道,但是这个孩子——颜姐姐,还是你自己喝吧。”
颜如玉知道这碗药便是能够让自己的孩子流掉的,哪里肯喝?立即将左以盈推开,怒喝道:“本位肚子里的是龙种,是未来的皇上,你敢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