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歆国百姓拜还是在替歆国江山拜？你可知道，今日这一拜，日后天下苍生未必会对你感恩戴德！”司徒柏，这一拜其实你本不该拜，因为如今的你在歆国无法撼动任何势力，你以为你能够保护得了天下百姓，其实你根本没有实力保护任何一个人！就连你自己的生死，你也无法抉择。可是今日这一拜，我却是本该受而不受，如果今日跪在我面前的人换成任何无关紧要的人，我都可以坦然接受这一拜，因为手段既然是我出的，不论藏得多么隐蔽，最后还是会露出端倪，该找到我身上的折磨，总一天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开，这便是命。可是我却不能受，因为你司徒柏曾经几次救我于危难中，你身上的伤，是你为我挡住利刃的纪念，没有偿还清楚之前，即便是走，我也走不了。让救命恩人为了别人而跪拜自己？苑玥自认还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金汁？”司徒柏眼神有些迷茫，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是金子融化之后的……可是苑玥憋得满脸通红的模样似乎是另有他意吧，司徒柏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按照字面的意思去猜。不过苑玥怎么也不肯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让司徒柏去私下里问问司徒垣舫。
“噗……”司徒垣舫听完彻底将嘴里正在吃的点心给喷了出来，还好死不死的喷了司徒柏一身。
“真是影响胃口！”司徒垣舫有些无可奈何的说着，司徒柏眉头皱的都快赶上七老八十的老叟老妪了，被人喷了一身糕饼渣儿，然后还被那人说是倒胃口，换了谁都会不太痛快。
司徒垣舫拍了拍司徒柏的肩膀，脸上的笑意止不住的往外渗，“你，你……你可一定要忍住……那东西不是一般的影响胃口！我怕你这次去了，至少一个月不想吃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司徒柏眼睛瞪得很大，司徒垣舫收回笑意附上司徒柏的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
“啊！啊啊！”司徒柏一惊，险些摔倒在司徒垣舫身边，还好司徒垣舫反应足够快，虽然近日来身体都恢复得十分缓慢，但是总算有力气拉了司徒柏一把，没让他直接摔倒在地太难看。
“这……这能退敌？”司徒柏有些犹豫，真的要去和齐荏把这种要求摆在台面上说吗？
“既然是她说的，就一定能！”司徒垣舫毫不犹豫的回答，虽然不知道苑玥是怎么想到用这种东西，不过苑玥不会无缘无故的将司徒柏置于死地，这是必然的事情！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信赖她。”司徒柏停顿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司徒垣舫一愣，“当初是你将她领到我面前的，难道你今日要放弃她不成？”
司徒柏摇头，“当然不会放弃，可是，她的长进进步，太过出乎意料。”
司徒垣舫暗叹一声，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让司徒柏心中有数比较好，“她并不是白丁，在你送来时，那部《略典》已经有人对她详尽的讲解过，只是她当时不知为何迟迟没有领悟，至于现在，看来是理解七八分了。”
司徒柏的目光凝聚，想起苑玥的字迹也是起初有丝生硬，“她曾经受过名师指点？”
司徒垣舫摇摇头，“似乎是偷学，不然启蒙名师岂会任由弟子如此根基不牢？”
司徒垣舫拍了拍司徒柏的肩膀，“无论怎样既然她现在在你身边，就要尽全力把她争取过来，她是个怎样的人，这么久，相信你也看得出一二吧。”
司徒柏苦笑，“就是看得清楚，所以更加觉得想要凭借我一人之力缠住这个女子，实在太过困难。有些事情一时拖累，并不能够真正牵绊一世。”
“你想要她的一世相伴？”司徒垣舫有些皱眉，乱世之中朝不保夕，司徒柏如果动了这样的念头，恐怕日后会束手缚脚，生出变故。
“是。”司徒柏毫不犹豫的郑重点头，“这一世，如果没有她，我不过是个没用的男人，只有在她身边……”
“她的强势？”司徒垣舫插了一句。
“逼得身边的人都不得不强势起来，否则很难与之相配。”司徒柏笑着跟了下半句。
相较于母妃生前和小皇女的严密保护，只有在苑玥身边，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之时，司徒柏才会真正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是别人眼中的废物。
司徒垣舫沉吟了一下，“要不要我出手祝你一臂之力？”
司徒柏的瞳孔蓦地收缩，定睛看向司徒垣舫，“你不想得到她的话……”
司徒垣舫微微摇头，“我不会放手，但是，至少你我是兄弟，而且我……不可能真的和你争夺她，总比你要与她心中那个人去争夺要好得多，不是吗？”
司徒柏仍旧有些犹豫，可是片刻之后，突然一笑，“我会叫孙家姐妹好好照料你的，养好身体，也许还有希望。这世间的名医不会都绝迹的！”
“怎么？要把我推出去，怕我抢你的小姐？”
“不……是要治好你，然后让你和我一起守护她！”
歆樾十九年，夏三月初，天色微明，枫州郡城墙。
一身护甲的司徒柏手心微湿，这是司徒柏这一生中第一次面对沙场，只是他此时还不知晓，从这天起，代替苑玥出现在沙场上便成了家常便饭。
“哼！”齐荏站在台下不自觉用手捂住鼻子，冷眼看着城墙上口鼻全无遮掩全副武装的侍卫，五皇女说是有办法解救枫州郡，自己却又不肯出手，只是派了这么个像是小侍一样面皮白皙的贴身侍卫来，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刚刚这侍卫登上城墙的时候脚下还有点漂浮站立不稳。就他这幅模样，真的可以退敌吗？
齐荏手中攥着的是“五皇女”签下的生死状，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五皇女的保证，如果今天午时之前仍旧没有退敌，那么五皇女任凭齐荏处置。
其实原本齐荏确实是想向五皇女求援，当初赌的就是五皇女是蕴煌城幕后调度一切的那个人，只是齐荏没有想到一向悄无声息的五皇女，一旦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决绝。
一个晚上的时间，整个枫州郡都飘荡着恶臭的气味儿，自从五皇女签下生死状之后，就将齐荏等一众人等从郡守府中赶了出去，而五皇女随身带来的侍卫们则是全副武装用白布将口鼻遮得严严实实，眼睛半睁半闭，运送着十分腥臭的东西。枫州郡郡守鬼谷童言猜测是秽物，但是闻上去味道又不是十分相似。齐荏虽然好奇，但是实在无法靠近，这种味道就算是掩住了口鼻，也难以抵抗，更何况，只要稍微靠近，两眼便辛辣无比，比刺激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齐荏的信任是基于司徒垣辀神出鬼没的手段源于这位蒙着面孔的五皇女，但是对于五皇女身边的人，齐荏就很难放心下来。可是，以五皇女随身人数之多，也很难以安排人伺候她这样的理由向她身边安插自己的亲信。不用想其实也知道，五皇女身边的男女无论侍卫还是侍女都必然是司徒垣辀的亲信，在这样的情势下向五皇女身边安插自己的亲信只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要么是那些司徒垣辀的人直接暗中找茬儿将自己的手下收拾干净，要么就是他们明面上无动于衷但是暗中向司徒垣辀通报自己这边的动向，无论是哪一种都对自己与五皇女的关系不利。
齐荏想要留下这个附着面纱的五皇女。
面纱通常都意味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齐荏对于这些秘密，似乎有些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可是同时也十分清楚，现在这位年轻气盛的延亲王司徒垣辀是绝对不会任由自己对他身边的女人胡来的。虽然五皇女与司徒垣辀一直没有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可是小皇女司徒梣与司徒垣辀的关系可谓是整个歆国人尽皆知的秘密。在齐荏看来，司徒梣的行为虽然无可挑剔，可是她对于自己皇姊的安排可就有些差强人意了。就算是要给自己手中争夺最大的权利，可是将司徒柏这样无辜之人拖进他们混乱的关系中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司徒垣辀在司徒梣面前就算是恭恭敬敬，但是到了暗中，会不会想要将另一位皇女也据为己有呢？不然若是这样聪慧的女子日后嫁给别人，司徒垣辀无异于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齐荏觉得，眼下的五皇女与小皇女比起来，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司徒垣辀与司徒柏的关系……恐怕也有些微妙吧，不然为何会派来如此多的侍卫和侍女伺候一个寄人篱下的皇女？就算她有利用的价值，人多，总是行动不便的。
很难不往那个方向上去考虑。比如说，司徒柏其实暗中早已……
齐荏的胡思乱想在天光大亮时戛然而止。
城墙外突然响起短暂但是十分高亢的惨叫声。
城墙上，随着天色渐亮，司徒柏按照苑玥的吩咐，在视线能够看清墙下敌人的瞬间直接命人将成锅烧得滚烫的金汁，直接从城墙上面倾倒下去。
城墙上给司徒柏指挥的也不是齐荏麾下的普通将士，而是司徒柏从蕴煌城带来的侍卫，一身功夫都是常年的练家子，三人合力，可以将盛装金汁的大锅整个从城墙上打落，而且不只是简单的倾倒，而是要打出一个回旋之势，让金汁最大程度的从锅中挥洒出去，尽可能给下面的敌人造成伤害。
虽然随着五口大锅被接连打翻，整个敌人的战阵已经乱成一团，嘶喊声呼痛声和向后撤退的口号声响成一片，但是司徒柏仍旧觉得四周一片恶臭，似乎那几口大锅还在自己身边的火堆上，恶臭的气息并没有消散。终于明白自己上阵的前一天夜里为什么苑玥会让自己整夜都不睡，直瞪瞪的看着一池清澈见底的池水，如果没有之前一整夜的洗练身心，今日天色未明时的司徒柏只要一靠近恶臭的大锅，肯定会一头摔倒在城墙上。苑玥的手法看上去虽然折磨的身心俱疲，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难得的一次磨砺。司徒柏只有一点觉得比较后悔，就是后悔自己怎么前一天夜里没有多吃些东西，现在真的像是司徒垣舫所说的那样，一点东西都不想吃，不吐出来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
“将军，凌氏大军已经火速撤去。”郡守鬼谷童言的声音中止不住的激动，没想到连五皇女手下的一个侍卫都如此了得！将军大人果然年少得意，连这样的能人也能从延亲王手中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