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寄希望于天华门的天华真人能够真的炼出绝世灵药。
无论这名冒牌五皇女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惊鸿都只会觉得她温柔和善良,聪明如斯,还能保有一颗体恤他人之心是多大的不易!
歆樾十九年,冬一月末,深夜,龙涎河北岸,大营门前空地。
“你们只有两个时辰,尽可能多的解决掉壬字营的精锐探子,我不要看到什么下九流的手段,但是你们尽可以使出各自的专长。”司徒垣舫的声音再冬月的寒风中变得格外清灵,似乎天籁仙音,不远处的苑玥一身墨黑长裙,正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灶台上面温酒。司徒垣舫虚空一指,沉声道,“我希望天未大亮之前,你们每一个人都能返回大营中来喝这一杯热酒暖身。你们要记住,壬字营的弱点在于他们的下盘不稳,因此他们通常都是三人结队,彼此配合十分默契,你们下手必须要出其不意的击杀其中一人,否则难逃败局。真正让你们动手的,其实只有最初的第一瞬,只有这一线机会!要赶在他们没有反应之前!”
“贾大人请放心,等我们凯旋归来,一定会给主子和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黑壮男子从一众黑衣人中间挺身而出,“也希望贾大人能够兑现承诺,给我们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熊曜,我贾元亮一诺千金,绝不会背信弃义!”司徒垣舫义正词严的背后是巨大的痛苦,与当年操练壬字营完全不同的感觉,当年的青年是慕名而来,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要出人头地,有着无数想要冲上顶峰的激进,而眼下的这些被素府用银钱收买来的男女,则是生活所迫,只能依附于素氏。这样的一支兵马如何能够勇往直前?但是依靠着这样见不得光的手段,来骗取他们的信任,司徒垣舫只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悲哀。
远处的灶台旁的火光将苑玥脸上的面纱映照得发亮,竟是浅淡的金色,苑玥不时忙碌的身影让这一批即将初上沙场的男儿觉得热血沸腾。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此情景不似主子,更像是家中至亲在等待他们归来。每个人心中都抱定信念,一定要回来,亲手接过主子的一杯热酒。
能够给出行前的将士烫酒的,整个天下又有几位这样的主子?
黑衣人出发,渐渐在黑夜的笼罩下隐藏了身影。
司徒垣舫站在他们离去前的空地上,久久没有转身走回大营。
“垣舫,不要再等了。”当纷繁的大雪飘然而至时,苑玥终于放下手中的酒壶,挺直了身体走到司徒垣舫身后。派出去的几支人马能够回来的恐怕不足二十人吧,其实苑玥和司徒垣舫心中都有数,如果不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今夜出去偷袭壬字营精锐的这些男儿,只怕是没有一个人还能够有命在,回得来回不来,不是看他们有多幸运,而是要看这些人到底有多么愚蠢……或者说,命中注定吧。其实能够回来的可能无外乎就是一种,就是他们中有一些人在黑夜中没有指引的情况下摸错了方向,幸运的没有遇上壬字营。无法建功立业,却保住了一条性命。
“殿下。”司徒垣舫的声音很累,甚至很冷,不知道是不是在寒风中站了太久的缘故,苑玥觉得这一刻的司徒垣舫格外憔悴,“我……是把他们推上去送死……”
“垣舫……”苑玥微微眯起眼睛。
“殿下,是我……亲手把他们推了出去。”司徒垣舫的声音中极力压抑着什么,“亲手把他们推向了根本不可能生还的境地……只有这样……剩下的人才会明白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我……”生死早就见惯了,司徒垣舫绝对不会因为死几个人就变得心软懦弱,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不是壬字营操练时人人都在明知道危险潜伏的状态下的你情我愿,而是他司徒垣舫单方面的欺骗,明知道这些人全都会死,可还是义无返顾的许诺了空口誓言,许下高官厚禄,许下这些人日夜迫切希冀着的名正言顺,让他们去为了自己卖命。
似乎整个夜晚都弥漫着尖酸腐烂的味道,司徒垣舫没有转身的原因,就是不想让苑玥看到自己脸上怨怼的神情,有一些东西是藏不住的,特别是在聪明人面前。
“垣舫……”苑玥皱眉,难怪司徒垣舫迟迟不肯返回大营之中,原来是为了这些事情,怕自己脸上的神情有异,会影响到大营中其他人的士气,更会带来猜疑。
送死。
苑玥起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可是,没有别的办法。虽然一再的麻痹自己,为了最后的胜利,有些人不得不先走一步,不得不去牺牲他们,但是……还是心有不甘。如果能够避免这一切,就绝不会走上今夜的这一步。之后的一切无论怎样顺理成章,今夜都始终是说不出的忍耐和煎熬。
会不会有人活着回来?他们到底能够活下来几人?会不会引来壬字营的追击?一切都还没有露出最初的眉目。
“殿下,垣舫请求亲自奔赴前方!”司徒垣舫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与此同时回身望向苑玥,目光如炬,少了刚才的颓唐,却带上了一丝苍凉的笑意。
“司徒垣舫,你清醒一点。”苑玥向来的低音也突然蓦地拔高,“一百个人,你心疼了?那么龙涎河南岸香必城中数万的百姓谁来心疼!你去?你去了,谁来操练大营中的兵马?你去了,谁能够顶下今日的位置?你去了,你要给香必城的百姓一份怎样的交代?”
“殿下!”司徒垣舫迎风而立,张开口的同时大团大团的风雪倒灌口中。
“你心疼的那些人,他们都是香必城中百姓的男女,他们不单单是为了洗刷一丁点莫须有的罪名才站在这里!而是为了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家园,不受别人的欺凌!为了安身立命!为了高官厚禄!一个人的牺牲能够换来全家人的衣食无忧!”苑玥的声音变得格外刺耳,夹杂着内劲灌向司徒垣舫耳际,“你去!他们该怎么办!城中百姓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司徒垣舫突然一把抱住苑玥,“殿下,我……”
“住口!”苑玥双手使劲试图安抚司徒垣舫,“够了……”
“垣舫,够了……如果你觉得眼前的一切非你所愿,你可以随时离开。”苑玥的声音淹没在无数的风雪之中,面纱突然从耳际滑落,有些苍白的面孔却愈发精致起来。司徒垣舫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苑玥拿下面纱的模样,一时间也是愣愣的将怀中之人抱紧,打在身上的风刀雪刃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如果,我离开,你会和我一起走吗……”司徒垣舫对于自己突然说出口的真心话有几分惊讶,但随后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事实如此,坦然相告至少不会被厌烦吧,说出口的话既然不能收回,也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尽管知道说出来只是顺了自己的心意,其实未必能够得到怎样的答复,但是至少她对于自己和别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垣舫,我不会离开,至少现在,绝对不可能。”苑玥否定的同时没有推开司徒垣舫温暖的怀抱,虽然这份温暖并不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人,但是扪心自问毕竟是无法讨厌他的。司徒垣舫至少是个可信之人,亦师亦友的关系,没有私下里背着旁人的偷腥缠绵,只有平日滴水相溶的接触,如果说此前苑玥还会顾念他是成年男子,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不适宜一些暧昧的接触,现在知道了他不能人事,反而坦然下来,觉得自己可以平心对待。他的不幸,却是她的幸。
“垣舫,我不会走。”也没法一走了之的放手,“我担心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给小皇女陪葬,延亲王才会心满意足……”苑玥仰起头,视线没有转向面前的年轻男子,而是望向了极远处天地交接的一片灰白。风雪肆虐,是香必城微暖潮湿的冬月不会出现的景致。记忆中就连临汐城的雪都只是薄薄的一层,只有雪没有这样刺骨的风,看不到寒风夹杂着暴雪打转的情景,也永远体会不到什么是真正的大雪封门。
有好几次苑玥都在微微出神,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比如,这样刺骨的严寒是不是在提醒着自己,要在这个冬月深刻的记得一个人……一个,自己永远不可能再触及到的人。
歆樾十九年,冬一月末,深夜,夙钦城东北方向,壬字营大营不远处,凤峙村外围。
“我们要不要绕过去?他们似乎不是壬字营的人。”华乐在暗处靠近自己一队的杨勤,两人刚刚靠近壬字营大营不远处的凤峙村,进入这个范围,壬字营的铁骑暗探就会无处不再,刚刚两人一路行来,已经在隐秘之地发现了三具还温热的壬字营探子的尸体,显然是被早两人一步的同伴先行抹杀,只是,让华乐觉得奇怪的是,这些尸体上面看不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致命。没有一眼可见的伤痕,尸体的表情十分平静,似乎没有经过激烈的打斗,只是死不瞑目的双眼直直的望向灰黑色的天际,散落出一丝丝的不甘。这是谁下的手呢?华乐有些心焦,原本打算自己的暗器配合杨勤的愁丝金箭能够抢先立功,这样回去之后就能够得到晋升,好歹也要在赶冬节之前升到小伍长的位置上,现在看来贾大人说的对,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不为人知的手段,自己想要在这样阻碍视线的风雪之中建功立业,真的要老天开眼才能争到上流吧。
“唔!”杨勤刚要开口,突然被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捂住了口鼻。
歆樾十九年,冬一月末,深夜,夙钦城东北方向,壬字营大营不远处,凤峙村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