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橙笑的是,原来这位冷冰冰的楚大少爷也会因为心上人的一个动作被吓得不轻,竟然毫无颜面的这样当众追出,实在是太出乎自己的预料。怪不得刚刚楚博雅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时候,楚飒会如此言不由衷的作答。现在看来,那些冷硬的表情,根本就是楚飒在被自家弟弟揭穿情事的暗中别扭。
楚博雅笑得却是,原来自己此前一直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楚飒成年之后,一直身边连个小侍都没有,楚博雅曾经按下心来无时不刻的暗中悄悄跟随哥哥楚飒数月,为的就是确认楚飒是否在暗中有心仪的女子,却不曾公开表明。到最后却让楚博雅失望异常,因为楚飒似乎当真是全心铺在楚家烦不胜烦的事务中,根本连女子的正面也不曾打量。而楚博雅假意替楚家着想,向楚家太公进言,商量为哥哥楚飒寻找大婚的合适人选。但是楚家太公的态度却让楚博雅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并不明白为何会是这般。楚家人丁并不算兴旺,按理来说,楚家太公已经一把年纪,这时最希望的不过就是四世同堂才对,但是楚家太公却一口否决楚博雅的提议。没有具体原因,只说楚飒在早些年间已经有婚约在身,虽然对方到现在并未现身,但楚家承诺当金,因此楚飒只能一直等待下去。楚博雅当时听完就觉得太过不可思议!照楚家太公这种说法,如果那个与哥哥订立婚约的女子一直不现身的话,岂不是楚飒就要一直这样苦等下去?
当时的楚博雅得到这样难以置信的消息之后立即找到楚飒,想要问个究竟。却从楚飒那里得到了另一番说辞。
“婚盟是当年楚家辞官御史大夫之时就已经订下的,并不是与我楚飒订立,而是与楚家后辈的家主订立。”
“如果博雅你太不争气,原本这个婚盟,你我兄弟二人还要有一番争夺才能确定。”
“至于现在,因为楚家下任家主的责任已经责无旁贷的落在我身上,因此这个婚约也不得不一并接收。”
楚飒一边整理着手边的书信来往,一边随口将婚约一事说给楚博雅听,楚博雅的眼睛瞪得生疼。什么?难道自己楚家子嗣还要被别人挑选?实在是……楚博雅深知自己这副不三不四的纨绔模样当然不会有好人家的女儿一见钟情,可是,这位被自己又敬又怕的哥哥楚飒可绝对不是那种普通的世家子弟!凭什么要让一个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女子挑三拣四!
你楚飒愿意受这个窝囊气,我楚博雅作为弟弟可是绝对不能忍受!
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太公和哥哥的选择,楚博雅干脆干脆直接在暗地里说通了几名楚家一直暗恋着两位少爷的小侍女,让她们打扮得漂亮一些,经常在楚飒面前转一转。楚博雅心中清楚,哥哥当然不会被几个侍女勾住心魂,但是楚博雅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着楚飒,这个世间并不是只有承诺和责任之类的麻烦事情,还有很多东西应该也在哥哥的涉略的范围内,比如说……女子。或者,让人欲仙欲死欲罢不能的感情。
而楚飒也的确做出了回应。原本素服的小侍女突然变得浓妆艳抹之后,并未给楚飒带来任何触动,也一直没有动心思去查探其中到底有何隐情。直到有位小侍女不知从何处买来的香料,远远的隔着两个小园都能够清楚的闻到,楚飒这才发现事有蹊跷。未曾责骂,只是叫来管事,从即日起,所有楚府上的下人,无论身属何职,都通通做三套新衣,如无特殊事由,今后楚府下人当值期间不能再乱穿乱着,男女皆不得浓妆艳抹。
自那之后楚博雅就不再过问哥哥的终身大事,但是心中总是觉得这样的婚约对于楚家子弟来说,实在是太过憋屈。
直到今日在司徒橙的暗示下,楚博雅斗胆跟在司徒橙身后偷偷去查探哥哥匆忙远去的影踪,这才得知,原来真的有一名女子的存在!
楚飒回头望向百老客栈二楼的几扇紧紧闭合的木窗,楚博雅混乱而且激动的呼吸声格外明显,但是另有一道呼吸则是缓慢悠长又常常消失不见,十分难以捕捉。不用说也知道,司徒橙带着楚博雅正在楼上看戏。楚飒的面颊蓦地发烫,如果现在苑玥突然回身,那么自己……
“楚飒,你少欺人太甚!”全然不知道有人在暗处偷窥的苑玥,对于楚飒突然放手的举动只觉得尴尬异常。同时伴随着苑玥绝对不愿意承认的难过,渐渐席卷四肢百骸。楚飒,你……苑玥并不知晓之前画扇前来挑衅一事,也不知道,楚飒为了自己,第一次在人前动手显露出自己带有明显楚家痕迹的功夫。楚飒急不可挡的攻势不单让司徒橙惊讶,就连常常见到哥哥练功的楚博雅也是十分惊讶。平日里楚博雅看到楚飒练功都是极缓慢的动作推来推去,一直以为哥哥楚飒的功夫类似于楚家太公一样,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的那种内息调养,从来没有想象过楚飒出手时犹若雷霆,万钧之势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万夫不当之勇。
难道哥哥并不如同自己所想那般,像楚家历任家主一样,安心做个御史大夫一类的文职?还是说……太公早已与哥哥商量过……楚家另有所图?
楚博雅呼吸蓦地停住,身边的司徒橙微微侧过头看向一脸惊讶的楚博雅,这家伙也真是,那苑玥并不如何妖艳,见过美女如云的楚博雅总不会是动了心思想要自己未来的嫂夫人吧……
苑玥缓缓转身,没有梳妆的素颜出现在楚飒面前,有种异常深沉的绝望。楚飒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苑玥,只是……明知道不可以强为的事情,楚飒这一次却是实在不想要放手。
鼻尖酸涩,苑玥静静的望向楚飒。如果自己现在离去,是不是楚飒就可以恢复往日的平静生活,不会像现在这般闷闷不乐,一直板着面孔不言不语。
自己大概真的没有这个资格去拥有寻常女子的幸福吧……无论是在谁身边,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不得善终罢了……
闷痛。
楚飒伸手的同时就感觉到苑玥的躲闪,想也没想的上前一步将苑玥再次锁在自己怀中。不开口,是因为一旦开口,整件事就会向着自己无力控制的方向发展,可是,不开口,也同样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借口将她留在身边!
“大少爷!刚刚那个画扇又来了!”曲伯疾步走到楚飒身后时,并没有看到被楚飒挡得严严实实的苑玥脸色突然变得异常苍白。而楚飒看懂了苑玥每一个表情之后,将全身颤抖的苑玥紧紧抱在怀中。
当真有一人不同于众?
上天究竟还要降临多少考验……一次次希望后,难保就不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临汐城,百老客栈,上等客房。
垂涎欲滴。
司徒橙不时将一个个大大的白眼从楚博雅面前翻来翻去。面前的娇羞连连的熙楼花魁画扇轻妆淡抹的稀罕模样,让楚博雅不自觉的张大嘴,痴痴傻傻不错眼珠的盯着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想要看个清楚。丢人显眼到楚博雅的哥哥楚飒根本不想出面的地步,好在司徒橙愿意陪同楚博雅一起前来……可是如今,司徒橙也觉得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不愿再看楚博雅一眼。
自从那夜楚博雅重金标得花魁画扇一夜,被画扇凌虐到逃离之后,就对这个熙楼的花魁又爱又怕。想要一亲芳泽,却在每每想到画扇那根十分要命的鞭子时,不由自主的想要远远逃离。如今画扇就这样安安分分的坐在自己面前,没有谄媚的笑脸,没有酒气氤氲的朦胧,有的只是一缕解不开的愁绪。多愁善感?这几乎与歌舞坊夜夜笙歌的灯红酒绿全不沾边才对吧,楚博雅不由得想要靠近再靠近一点。
手下打探出的消息,这百老客栈中真正的做主之人并不是面前这不着调的楚公子。看模样,现在也无法确定是不是一旁悄无声息的公子。但是自己总归是会知晓的,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而已,画扇有多是时间可以跟两人耗下去,反正歌舞坊白日里也不开门迎客。就算是夜里,只要自己说一句身体不适,嬷嬷也不敢逼自己去怎样。
画扇在熙楼中的身份十分特别,这些年来虽然被嬷嬷压了下来,但是没人知道并不代表画扇就没有相应的特别之处。熙楼原本在临汐城中只是惨淡经营的数家歌舞坊的其中之一,原本签下卖身契的女子十有八九都是由于家中欠下无法偿还的巨资,又或是被剪径歹人强迫之后押卖到歌舞坊换几个银钱使使,至于女子的死活,歌舞坊并不在意。女子往往都是未及成年便被送入歌舞坊,命运好些的是,在未被送至舞榭亭台之前就遇见钟情的男子,为其赎身出去。而大多数女子在公开叫卖之前,只是被嬷嬷强行关押在暗室中,没日没夜的学习着如何侍奉此后数之不清的恩客的种种手法。
苑玥是熙楼中的例外,因为原本签下的就只是置身契,只要银钱还清就可以干净的离开,侍女和真正的歌舞坊女子沟渠明显,身上所穿戴的饰物衣着也极为不同。歆国历律中铭文规定,强行与歌舞坊中侍女做出不轨之举,等同于强迫良家女子。
画扇则是熙楼中的另一个例外。因为画扇在熙楼中的后来几年,根本就没有签订过任何契约。画扇早已还清了数倍于当年欠下的一点银钱,可是才色皆出众的画扇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熙楼。熙楼的管事嬷嬷曾经数次提及此事,却也都被画扇几句笑言囫囵打发过去。
“嬷嬷就当是心疼画扇这个孤苦女子好了,反正画扇只是个无处安身的可怜人而已。嬷嬷。嬷嬷。你当真忍心将画扇赶出去啊?”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的画扇在嬷嬷眼前几乎就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少女模样,让一向铁石心肠的嬷嬷也的确是舍不得无缘无故的就将其赶走。至于后来,嬷嬷对画扇更是有求必应,谁让画扇凭借无人能及的手段爬上了熙楼花魁的宝座呢!而且,这样一位来去均是自由身的花魁,让嬷嬷只能宠着供着,连一个手指头都舍不得放到画扇身上。
如果说现在的画扇是自甘堕落,只怕嬷嬷倒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辩驳来。
至少,嬷嬷心中是十分希冀着有越来越多类似画扇的女子投奔自己的熙楼而来,因为画扇这样的绝色女子可不是寻常等闲的青菜女子可以媲美的极品。能让男子心魂俱断的人间尤物,当然是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