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这……雾绡送殿下先行返回梓澄宫!”雾绡微一沉吟决定还是先将司徒橙送回梓澄宫比较妥当。轻云之事既然已经惊动少主,自然少主现在无暇分心旁顾。自己还是将三殿下安安稳稳送回去,不要打草惊蛇为妙!看来,今日之事做怕还需要另做打算了!
“雾绡不必分心顾我!”司徒橙原本很想知道四皇弟今日寻自己过来究竟何事,现在看来,只怕连雾绡也没有心思再顾及自己才对!不过,就这样在络殊宫中打个照面就回去,自己也太过无趣!更何况大皇兄一早就派来那些个……司徒橙一咬牙,算了,不去想那些吧……
“三殿下……雾绡斗胆邀三殿下同去!”不知哪根筋突然搭错,雾绡脱口而出的同时,两人同时一愣。
“啊?哦!好……好!”雾绡尴尬的转身带路,留给司徒橙的是一个有些不够平稳的背影。司徒橙冲着头顶上方朱漆横梁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络殊宫,轻云卧房。
“撑着点!”司徒樱来不及拭去额间的大汗,再次提起内劲,护住轻云的心脉。轻云靠在司徒樱怀中,双肩轻颤,之前似有似无的呼吸声虽然已经变得渐渐有力,但却始终没有转醒过来。
地上黑色的血迹早已凝结,但更加的触目惊心。
“三皇兄?”面前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司徒樱满以为会是小女侍,不料抬头就看到司徒橙一张几乎要贴到自己耳边的大脸。
“还看!看什么看!还不下来!你以为她还能撑多久!”司徒橙将司徒樱直接从床榻上拽下来,没好气的将完全不在状态的四皇子一把拽住。
心疼的摸了摸腰间的竹昔玉佩,司徒橙一咬牙,“你还能提起内劲?”望向司徒樱略带苍白的脸色。
“能!只是……”司徒樱想要问清楚,现在轻云的心脉全靠自己内劲维持,突然这样……
“没有什么是不是的!手伸过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世人最常用的,也不过就是这句话罢了!
当年你得意洋洋的宣告胜利时,大概是以为此生定然不悔!在你眼中,今生今世,我都无法翻盘了吧!只可惜,天不遂人愿,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
深夜,梨城,碧渊阁地窖小室。
香气扑鼻。
碧渊阁的主人邹姝又一次大驾碧渊阁暗无天日的阴冷地窖小室。手中的天青色香烛散发出的香气在碧渊阁的地窖中竟然可以遮盖得住所有冲击五官的恶臭,由此看来,应该不是一般常见的凡品才对。
邹姝没有坐下,脚步声少了一丝沉稳,增添了一分轻盈。笑意盈盈的面孔上并不是往日里虚情假意的粉饰装扮,似乎是真真正正有大喜之事临门!邹姝快步走近在地上匍匐的姐姐邹媛,一只脚狠狠踩下。不知踏中了什么部位,只是从邹媛剧烈的扭动和低声呜咽中,可以料想得到,邹姝这一脚落下时的气力极重。
一声冷哼,邹姝双眸中的不屑一顾毫不遮掩。什么梨城第一美人!此刻落地凤凰不如鸡!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当日风光大嫁的邹媛,迈入良人府邸,何等得意!现在连自己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自己从她手中夺回爱郎,又抢了她的儿子,再慢慢的折磨致死,毁去她的四肢,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年的第一美人早已成了只能听,不能说也不能动弹半分的废人一个!
邹媛!你可有后悔!这就是报应!
好歹也是姐妹一场,而且你我又是同母同父所出!双生姊妹,那是前世修来的福缘!
可是你呢!作为姐姐,占尽了荣华富贵,妹妹原本也无一丝怨言,毕竟人各有命,贫贱富贵自有天定,轮不到凡人指手画脚!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连个活路都不给我留!
邹姝心中大喜大悲起伏不定,不由得再次忆起当年的惨事连连。
姊妹一场,邹媛先是夺了自己的挚爱性命,而后又再一次旧事重演,只是,却不是横刀夺爱那般简单,而是为了断掉自己日后的念想,直接将妹妹邹姝的一只手彻底毁掉。而今的一切,不过就是邹姝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偿还给邹媛罢了!邹姝踩在双生姐姐身上的玉足更加用力,邹媛!我怎么会舍得这么快就送你归西呢!我就是要让你不人不鬼的困在此地,好好回想当年的事情!为了你当时所做好好的忏悔吧!
如今,当年被你横刀夺爱的如意郎君早已与我共赴鸳盟!姐姐,你当年受尽苦楚诞下的皇子,如今长大成人,玉树临风至极,却根本就不知道有你这位娘亲!怪就怪你自己当年恶事做绝!是你自己天性凉薄又心如蛇蝎,就别怪别人对你手下无情!
字字血泪!如果当年家主对我,能够有对你的一半精心栽培照料,好生求医问药,我岂会缠绵病榻数年之久!好生生的当着邹家二小姐,只要舒舒服服的过一生,如此简单至极的事情,你们竟然也不让我过得安生!若是我得到该有的一切,荣华富贵,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管你们暗中进行的肮脏事情!
终于家主早亡,天摩教教主之位也被我执掌手中!整个邹家都以为那个体弱多病的二小姐早已一命呜呼!却没想到真正要归西的是你才对吧!
数年之前,梨城,邹府前院。
“不是你偷的!难道还会是别人硬塞到你包裹中的不成!”健仆挥舞着鞭子在空中抖动出一条条光影交叠的血龙。被绑在树干上的年轻男子,身上的粗布衣衫早已被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鞭子所到之处无不是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但即便是这样,年轻男子的双眸中仍旧闪烁出明亮的光彩,咬牙硬挺着不求饶,亦不呼痛。
被鞭打的年轻男子,是邹府上签下置身契的小厮,原本置身契还有月余才会失效,男子也得等到那时才能离开。但是邹家家主怜惜这小厮为邹家操劳数年从未曾出现过半点过错,答应让他先行离去。因为这小厮并非一般农户家子弟,而是梨城一户书香世家的庶出子嗣,虽家道中落不得不充当小厮谋生,但男子数年来却始终不曾将典籍抛之脑后,稍有闲暇,就低声颂读。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两月之前得到前往都城临汐,与各主城脱颖而出的才子同堂的机会。
原本这是极好之事,邹家家主也是十分欣赏此人。偏偏就在男子即将告辞的前一夜,被前来打扫的小侍女发现男子尚未整理利落的包裹里不知什么东西闪烁不定,好奇之下打开一看,竟然是两只极为极致的玉镯。虽然玉石成色并不十分上等,但雕工精巧,也绝非一个区区小厮可以拥有的!何况,男子若有如此家当,哪里还会沦落到一纸契约卖身数年的下场!
家主有事外出,一时无法裁决。审问男子一事便责无旁贷的落在了大小姐邹媛身上。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无论怎样好言相劝,或是威逼利诱,年轻小厮就是不肯承认那对儿玉镯是自己偷窃来的!而玉镯上又无名无姓,难以找寻失主。最后还是大小姐邹媛下了命令,管事取出名册,所有邹府上的女子过了一次,随着件件首饰珠钗出现在众人眼前。年轻男子的脸色变得格外灰败。但仍旧咬牙不语。直到只剩下邹府二小姐邹姝所住的西院之时,代为理事的大小姐邹媛突然挥手阻止。
大小姐没有再多言语些什么,管事在邹媛的授意下领着已经验明正身的侍女小厮纷纷退下。绑在树上的年轻男子也不久之后便被放下,之后也没有再行质问,只是连夜将男子从邹府中驱逐出去。男子这一去便是杳无音讯。
可是悲剧却并未因为大小姐邹媛看似宅心仁厚的放过就此终止……
数日之后,府衙派人将一具面目全非看不出究竟是谁的尸首送至邹府后门处。尸首面孔被人用斧头劈成几瓣儿,只有些许皮肉勉强连在一起。全身上下没有其他致命伤口,显然是被人从身后直接劈开头颅死于非命。而男子身上唯一能够证明身份的便是尸首手中紧握着的半只玉镯。
梨城中的有数的富户都早已否认见过这种精巧雕工的珍品,那么,玉镯的主人不难推断。
数年之前,梨城,邹府西院。
“你们都先下去吧。”大小姐邹媛将服侍二小姐邹姝的侍女打发走后,站在不知所措的邹姝面前许久,一丝叹息。
“你我姐妹数年,却迟迟不能相见,今日好不容易见了,却是因为这种不入流的事情。”邹媛的脸孔有些不忍,却又安定心神慢条斯理的与不更事的妹妹细细分说。
“那镯子是你送给他的吧……”一句话将床榻上蜷缩着身体的邹姝说的面红耳赤。
数月之前,缠绵病榻许久的邹姝突然某日感觉身轻体健,竟然能够独自从床榻上坐起。没有惊动心不在焉的贴身侍女,邹姝一人披上外袍,一步步挪到门外。不知多久没有见到外面的景色,邹姝有些忘情的留恋在西院的花园中,整个邹府最荒乱无人打理的花园。
直到邹姝玩得累了,眼看天色渐晚,这才想起午后的药放在卧房中还没有饮下。一转身,却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就站在邹姝身后不远处,静静的看着邹姝在花园中打转欢笑。情急之下,邹姝拔腿就往卧房奔去,不料却被脚下干枯的树枝绊倒。年轻男子紧走几步,不由分说的将倒在地上的邹府二小姐抱回房中。侍女们还在隔壁嬉笑一团,无人注意到这一幕。邹姝自然也不会主动与旁人提起这件事。
从此两人便不时来往,却也都在礼数之内,并无逾矩之处。年轻男子才华出众,邹姝暗生爱慕也实在平常。偏偏数月之后,一向和颜悦色的男子突然有些愁眉不展,经不过邹姝的一再恳求,终于说出实情,原来是奔赴都城临汐赶考,只是,银钱根本不够路上使用,一时间却也没有地方去借。邹姝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月钱,更别提少得可怜的几件上不得台面的金银细软。只有一副玉镯,还算是可以拿得出手。年轻男子千恩万谢,邹姝并不放在心上。让邹姝动心的其实只是男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山盟海誓,高中之日,定然迎娶邹姝过门!
一切却早已终止在那对玉镯被发现的那天夜里。
原本以为只有之后的那件事才是双生姐姐邹媛的刻意,却没想到因为自己替代了邹媛成为天摩教教主之后才得知,原来早在那时,邹媛便已暗下毒手。
络殊宫,轻云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