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此话当真
背对藏镜人2017-08-03 13:143,678

  要说司徒橙当时年幼怎会想到这许多,一是晨贵人进宫之前,本就在宫外游历数年,对于民间疾苦深有所感,因为对于亲儿的教导,不自觉中便带有这种悲悯黎民之意,二是,有次深夜司徒橙因为被国君训斥而偷溜出宫,黑灯瞎火,街上又空无一人,司徒橙转着转着就迷失了方向,无意中一头扎进临汐城中最破烂残败的老街中。老街曾经是都城中比较繁华的街巷,沿街无数小商贩聚集,小食小玩意遍地都是,只是后来一家开在老街中央的酒肆夜里走水,烧到了邻家酒坊,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老街一夜之间被烧得七七八八。后来便无人再到此处摆摊儿,剩下的残垣断瓦,荒草丛生,渐渐沦为城中贼盗破落户和乞丐聚居地。官衙几次差人将此处百姓迁走,但这些贫苦之人实在无处可去,慢慢又聚居回此地。最后官衙也就放弃这处老街,几乎不再过问。司徒橙一头扎进老街中,便迷失方向,一直转到天光微亮,这才从老街中狼狈窜出。但是,这大半夜在老街中的所见所闻,却成为司徒橙毕生难忘的过往。

  生,老,病,死。

  世人逃不过的必经之路,无论是期盼也罢,畏惧也罢,总有一天会轮到所有人身上,无从躲闪,亦无从抗拒。原本就是平常之事,宫中自成一小天地,司徒橙也不是没见识过这些,平常到毫无稀奇之处。但是,若是这由生到死从盛到衰的一世,全部是在极为贫困潦倒的状况下艰难度过,那么,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这一夜之中,司徒橙在老街之中跌跌撞撞,几乎没有见到任何欣喜之事。破落的旧宅,四面透风的残墙,司徒橙所见之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常常是一家几口围在一小堆火周围,火上也许还做着不知从哪口井中打来的水。从顺风传来的不甚清晰的话语中,司徒橙得知,老街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吃上晚膳,甚至有时若是赶上连日阴雨,连讨饭的地方都没有,老街之内甚至还会出现饿殍沿街倒毙的惨事。很多人都患有疾病,常见的佝偻身形,脚踝肿胀发黑,几乎每户都有一两人患有,甚至整个老街都找不到一个医者,偶有外地过路之人,行至此处突发善心,施舍的一点药材,也往往是药不对症,收效甚微。也有贼盗在此处落脚,但往往都会被人认出,尔后被当街暴打,奄奄一息。若不是亲眼所见,年幼的司徒橙绝不相信,书中所说歆国之势日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君君恩浩荡万疆臣服的辞藻堆砌出盛世繁华的假象下,隐藏着的竟然是如此不堪入目的画面。

  而老街若是在其他城池,也许司徒橙还能够为自己心中的愧疚找到一丝空隙,勉强安慰自己说是,一方父母官施政不利,造成今日惨景惨状。偏偏这时歆国国都临汐城,整个歆国最繁华富丽的城池,竟然还有着贫病交加的百姓……

  自那夜之后,司徒橙便不时的再御厨已经准备好膳食之后,突然叫嚷自己要吃糕饼,因此司徒橙牙齿上几个不被人所知的空洞,也因此屡次被晨贵人暗中教导,更因此被国君罚紧闭七日。但由始至终,幼年时的司徒橙都咬牙坚持着,没有透露任何风声。直到有一次高烧不退,司徒橙烧到连瞳仁都变了颜色,因为担心自己回天乏术,将司徒桾叫到身边暗中嘱咐他一定要常常给那些宫中的小侍女送些饭食,这才被皇长子得知皇弟突然一夜之间改变喜好的真相。不过许是司徒橙将此事想得太过复杂,司徒橙认为若是自己不吃,那么已经做好的饭食自然就会被处理给下面那些小家伙,就算是冷一些,至少也比她们平时吃的剩饭菜好得多了。

  不过司徒橙不知道,自从司徒桾得知此事真相之后,便在暗中偷学了做点心糕饼的方法,为的就是控制着糕饼甜味,不想这位小皇弟继续吃坏牙齿。做到后来,连暗中偷偷传授皇长子下厨的御厨都对皇长子做出的糕饼发自真心的赞不绝口。司徒橙每次回宫都不急着外出捉弄各宫皇子皇女,就是习惯了大皇兄每次必在一个时辰之内现身在自己的梓澄宫中,并且带着自己此前没有吃过的糕饼。司徒橙也不知道,谨微手中有一本小册子,是皇长子专门交代给谨微去核对的,宫中小侍女的饭食情况。一旦发现有御厨克扣小侍女本就不多的口粮,立刻秘密处决掉,绝不姑息纵容。

  终于在细嚼慢咽了许久之后,司徒橙慢慢停下吃喝的动作,准备向大皇兄告辞回房休息。谨微微微一笑,拦住司徒橙慵懒的脚步。

  “三殿下,请留步。”谨微施礼后,径直拦在司徒橙身前,示意周围女侍歌舞皆尽退去,紧闭房门之后,将司徒橙请到原位上落座。

  “大皇兄,有什么事儿找橙儿,不能等到……”司徒橙毫无形象的哈欠着,只觉得眼皮渐沉,“等到明天再说……”

  说话间目光无意瞟过一边的更漏,嗯?原来时辰尚早。往日里玩到三更都不会困倦,怎么今夜,今夜如此渴睡?司徒橙摇头晃脑见看到自己腰带角落中略微突起的一小点,哦,是自己的竹昔玉佩……竹昔?司徒橙有些清醒过来。自从母妃离宫后,自己刚一回来就觉得梓澄宫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来竟是橙子籽儿那狗东西,没像往常一样扑到自己身上撒欢!

  今夜自己出门之前,这个狗东西也是三番五次的骚扰自己,最终咬了自己一口,然后将狗爪子搭在竹昔玉佩之上,示意自己要将竹昔戴在身边。可这究竟算是怎么一回事?

  橙子籽儿虽然向来人模狗样的耍点小聪明,却从未有这般向自己示警的行为。橙子籽儿提醒自己要……堤防大皇兄?正想着,鼻尖飘过一阵暗香,不似宫中一般的熏香药草提神醒脑的清香,也不是安眠养神的柔香,却类似于自己行游之时无意中得到的某种禁香。

  配合着某种香草,会有使人短暂神智不清,坦白自己所想的功效。司徒橙就坐后随手又拿起矮几上的糕饼向口中送去,果然,糕饼之中,有某种特殊的香气。想来自己吃了那么多的糕饼,却仍旧未晕眩,就是因为身上带了竹昔的关系。竹昔说是有辟百毒的功效,不过自己一直未曾亲眼得见,想不到今夜一见,竟是在大皇兄身边……

  “大皇兄。”司徒橙站起身,走向坐在主位上的司徒桾,而后一头扎到司徒桾怀中,昏睡过去。

  “谨微!你!”司徒桾见状便知,太傅此前与自己说时,自己未答应之事,太傅却没有招办。司徒桾在榭莲亭静立之时,谨微曾进言,今夜为三殿下接风,正好可以用上香料混入糕饼之中,哄三殿下食用后,待其神智昏沉之时,问清其对于国君之位到底是如何考虑,是否另有打算。司徒桾当即拒绝。但是显然,谨微未按照皇长子的意思去做,只是谨微未曾想到,司徒橙对于糕饼的需求远远超出预计,大量食用糕饼之后,未等到自己盘问,就已经昏睡过去。

  皇长子将司徒橙安排在自己的卧房中安寝后,怒瞪一眼身边面色平静的太傅。一个眼神递过,谨微已知自己做的手脚被主子看穿,默默跟随在司徒桾身后,不发一语。

  看穿又如何……司徒桾,你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当真对于司徒橙毫无防范之心的话,自然就会对我有所提防。

  白脸黑脸,呵,如意算盘当然要一唱一和才打得响亮。

  若没有那些过往,今日站在你面前的又是何人?

  湘荷宫司徒桾卧房。

  头晕目眩……司徒橙从床榻上挣扎着起身。窗外没有任何光亮,月色被乌云遮掩,宫灯却反常的不曾点亮。

  皇长子,怕黑。

  司徒橙的印象中,无论何时,大皇兄所在的湘荷宫中都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极少有今夜这般漆黑一片的时刻。歆国习俗之中,也只有一种情况下,入夜后还不点明烛火照亮,那就是服大丧。服丧之人入夜后单独守在牌位周围,不得饮食,不得高声喧闹,不得点烛照明,亦不得随意离开。从好事儿的女侍口中得知,大皇兄当年曾一人独守当时的老国君夫人,也就是司徒桾生母的牌位,长达半年。每日除外出用早膳午膳和沐浴更衣外,司徒桾从不离开灵堂。素服不出的皇长子在半年之中,险些被其他宫中的众人遗忘。

  原本皇子皇女为母妃服丧,需完整一年才算至孝,但是就在司徒桾服丧半年后的某天深夜,灵堂突然传出烧焦气味儿,巡夜侍卫当即奔入灵堂中。说来奇怪,原本不大的火势却将灵堂内老国君夫人的牌位贡品烧的一干二净。而被巡夜侍卫救出的司徒桾前半身毫发无伤,背后却留下了火烧的伤痕。御医馆费劲脑汁,也无法让皇长子背后的伤痕和好如初。也因为如此,即便皇长子伤好后选择晨贵人作为自己的母妃,与司徒橙情同手足,却也从未与司徒橙一同沐浴更衣。

  好奇的司徒橙在得知大皇兄背后有伤疤之后,曾经私下里向御医打听过究竟是怎样难堪的伤疤,竟然让皇长子如此在意。但是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老御医被三殿下逼得无奈,最后只得告诉司徒橙,“橙殿下,此事还是不要继续追问下去为好,发生当年之事时橙殿下尚未出生,有所不知。皇长子对于他人谈论此事极为不喜。”老御医仿佛记起什么,脸色变了变,又低声说道,“橙殿下,当年之事,早已无法打听得出什么,为皇长子医治的御医们,现在都在那里。”

  老御医缓缓抬起手臂,司徒橙顺着御医指向的方向看去,竟然是宫中清澈见底的流水走廊,司徒橙皱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橙殿下,当年的凡是见过皇长子背后伤疤的御医们,已经全部长眠于廊下的水底。前一夜刚刚确诊皇长子的伤势已经痊愈,却无法抚平背后的伤痕,第二日一早,御医们的尸首便被发现在流水走廊处漂浮。”

  老御医心有余悸,他就是一早去御医馆向先生问安,却发现先生一夜未归后,四下寻找,才看到当年那一幕惨状,“说是尸首,那是不想惊扰到各宫中的嫔妃,其实……水面上当时漂浮的只有空壳的人皮,根本没有里面的血肉……”

继续阅读:第125章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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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祸水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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