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错乱因缘
背对藏镜人2017-08-03 13:143,613

  临汐城中近来非议甚多。自上年赶冬节过后至夏月,整整数月,向来喜好热闹的国君司徒樽都没有大摆筵席,这在国君司徒樽登基之后的数年之中几乎是难得一见之事。许多官职不高的小官员近几个月以来,几乎是入不敷出,又苦于除了一点俸禄就别无其他生活来源,只能将家中一些简陋的摆件先行典当出手,用以渡过难关。甚至有些小官员找熟人托关系,私下向紫轩宫中的内务女侍和当值侍卫打听,何时国君才会再一次大摆筵席。但都始终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只是御膳房中最近传出的消息来说,国君大人近来似乎胃口有变,许是天气闷热所致,料得再过段时间应该就一切恢复如常。一众大小官员径自叫苦不迭。

  事实上,不止是都城临汐,就连紫轩宫中最近也因为国君久未露面而人心惶惶。内务总管近来按照惯例安排的所有歌舞之事通通都被打回,以至于紫轩宫中从小养大的舞者歌姬有不少都被赶出宫去,就是因为担心国君大人一怒之下会降旨入罪,另外还要从民间招来新鲜面目替代宫人旧人,惹得紫轩宫侧门最近不是新怨绵绵,便是旧愁累累,总之没有一日消停安宁。甚至不少内务女侍和当值侍卫被各宫临时抽调人手,一时间内务总管手下宫人极为匮乏,不得不紧急从行宫别院向紫轩宫调派,以备不时之需。如果说这些还不够内务总管焦急,那么最令人头痛的便是,国君大人直到现在仍旧没有给出明确的秋月祭典的清单。

  每三年一次的秋月祭典是皇族司徒氏最为重要的祭典,其重要程度远远超过了每两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和每年一次的赶冬节庆典。而且相较于其他典礼,秋月祭典更是极为特殊,因为秋月祭典是用来祭祀司徒氏的历代祖先,因此不能假手他人,一切繁琐细节,大到排场布置的安排,小到祭典上贡品蔬果的摆放,无一不是由皇族子嗣亲自完成,其余宫人女侍侍卫完全不得插手。皇族以此彰显对于祖先的追思。

  虽说是一切事务不分大小都应该由皇族司徒氏子嗣亲力亲为,但是司徒氏毕竟立国时间已有数年之久,真正做到事必躬亲已是不太可能的奢侈,因此将摆件之类运进宫中之事,自然而然的就由内务总管安排人手负责,不必再劳师动众的牵动皇子皇女。

  但是也有一样,却是内务总管无论怎样也替代不了的,就是国君大人御笔亲书的祭典贡品蔬果冷热菜肴的清单。皇族司徒氏每一次秋月祭典供奉给祖先的无不是世间极品,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内务总管,也有许多不曾听闻过的奇珍菜肴。现在眼看着距离秋月祭典不过数日,而国君大人迟迟没有动静,内务总管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有些乱了阵脚。

  清晨,紫轩宫,湘荷宫。

  “殿下,香漱殿络妃求见。”当值侍卫的声音中包含着的一丝惊异,让太傅谨微眉头紧锁。皇长子刚刚睡下,络妃却在此时来访,真是不凑巧。再者,这位络妃平素根本就不离开香漱殿,虽说数年之前就被国君大人封为妃子,但是却始终不曾听闻被宠幸,可见是冷宫中人。如今前来却是所为何事?

  歆国冷宫与历朝历代不同,此前的历朝历代的冷宫中人无不是不被帝王宠幸,而后只能在位于宫中一隅的偏僻冷宫中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不是被折磨到发疯发狂,就是寂寞难耐最终丧失心智成为废人。而在紫轩宫中,所谓的冷宫却并不是与其他宫殿分开独居,而是零散的分布在紫轩宫中间,说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冷宫一说,有的只是不被国君太过宠幸的女子或男子。虽然身处冷宫,但是冷宫中的嫔妃却并不像历朝一般被受欺凌,相反,虽然不受国君宠爱,但是只要冷宫嫔妃自身愿意与其他宫中之人往来,也没有任何阻拦。

  按照紫轩宫中不成文的规矩,半年为期,国君司徒樽若是半年之中都没有踏入某殿,也无特别交代的赏赐,那么就视为该殿的嫔妃已经失宠。因此之前丧命的娴妃雷纱才会因此国君大人的许久不至而格外焦急。

  内务总管会将嫔妃每月所用缩减至贵人相当,又过三月,若是仍旧没有得到国君的关照,则降至美人。宫人美人数以百计,只有很少的几人有幸得到国君大人的雨露恩泽,其余能否有幸得见国君一面还是未知。好在国君司徒樽仁慈大度,对于宫中美人并无私心占有,每隔两年便有一次大赦,不愿再苦等下去的妙龄男女可以领了赏银自行归家。

  因此,即便是身处冷宫,其实美人们的日子却并不如何难过。

  谨微放下手中的卷轴,有丝无奈的回头望向一旁床榻上酣睡的皇长子,司徒桾的睡脸十分安详。不似往日清醒之时一般的刻意摆出的清冷无情。待在司徒桾身边的时日越长,谨微就越发觉得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在司徒桾身上只怕是极难成功。其实早在皇长子初次听到自己的打算是对着三皇子动手的那一刻起,司徒桾皱眉的表情就被谨微尽收眼底,只是那时的谨微觉得,那些紧锁的眉头不过是人之常情,何况司徒桾与司徒橙情同亲兄弟,两人相伴长大,会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自然是太过寻常。

  可是这样的念头,却在不久之后就被谨微断然推翻。

  在看到皇长子桌面上自己留下的信笺完好无损时,谨微终于发觉自己的判断有误,而且是错的离谱。皇长子并非是只对三皇子一人难以痛下狠心,而是……难道应该将这种行止说成是宅心仁厚吗?终于轮到谨微为此事头疼。一个无法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下手的皇子,之后又要如何面对成千上万人的流血碎尸?更何况,谨微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真正与司徒桾日后争夺歆国江山的只怕不只有皇族子嗣,更会在庶民之中涌出不少奇人异士,宫中暗箭明枪自己尚能助皇长子一臂之力,可是,当真山河动荡之时,只怕皇长子身边徒有自己与冷骁,是无法护得周全的。

  心慈仁念,这些确实是身为国君应该有的心念,只是,如此心念若是在江山未稳之前就有这般心思,只怕被有心之人察觉,反倒成了妇人之仁的软肋。

  正午,湘荷宫,皇长子书房。

  “司徒桾见过络妃。”略微施礼之后,络妃与司徒桾分别落座。按说嫔妃身份高于皇子,特别是没有太子身份的皇子皇女,见到正是封妃的女子都应以母妃之礼拜见,但是络妃显然对于宫中之事极为熟悉,并没有刻意刁难司徒桾。反倒是主动坐到了司徒桾右手边的下方。

  司徒桾实在不知该与这位从未有过交集的嫔妃说些什么,只能面带微笑的等待着络妃先开口。络妃却安静了半饷,只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小口。司徒桾的目光蓦地集中在络妃有些微黄的左手上,拇指边缘一道血痕清晰可见。难道络妃到自己这里来之前,竟然是被人殴打过不成?敢在紫轩宫中殴打一位嫔妃,谁人这般大胆?

  “桾殿下,今日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络妃盈盈施礼,虽然与司徒桾从未往来过,但是紫轩宫中无人不知皇长子生性刚直,似乎颇有国君司徒樽年轻时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国君大人到现在都没有令众位皇子皇女大殿公开比试一番,也好立下太子。络妃不像旁人一般,早早的贴向某位皇子皇女,虽然因为不受宠幸,因此没有子嗣,但是络妃并不十分着急,也不像其他嫔妃一般每每看到宫中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皇女们就心中暗恨,反而觉得自己自在悠闲得很,既无束缚又无牵挂。

  络妃也正是因为心中没有其他杂念,因此面对司徒桾之时也能够直截了当的将想要的说得十分清楚。

  “素闻桾殿下是国君大人的得力皇子。”络妃左手持物只一会儿就微微作痛,不得不将茶杯放下,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的将左手掩盖于右手之下,轻轻揉捏。自己入宫之前从未做过粗重活计,如今倒是苦了自己一双玉手,虽然不如旁的嫔妃那般白皙,但好歹也不曾受过这般折磨。

  “临近秋月祭典,宫中事务繁重,宫人之数往往不足。”司徒桾俊眉一挑,众宫暗中争抢内务女侍与侍卫已是不争的事实,络妃此时挑起这事端,难不成是希望自己前去阻止不成?

  “有一不情之请……”络妃伸出一双玉手,平摊在司徒桾面前,“虽然我早些年间被国君大人封为络妃,但终究也只是个冷宫妃子,香漱殿宫人本就稀少,如今宫人不够,自然内务总管被从我们这些冷宫之处着手,将女侍调走。”一声苦笑,若不是自己实在不精于此,岂会因为这种区区小事来劳烦皇长子。

  “想请桾殿下忍痛割爱,均给素素两名内务女侍,赶制秋月祭典所穿衣衫罗裙,素素感激不尽!”

  没有真凭实据便不能任由一人主观臆断就妄下结论!否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沉浮宫中多年,难道你还是三岁幼童不成?什么真凭实据?什么信口开河?宫中血腥不堪,自古便是如此,任你无暇如玉,又能嚣张几时?何况,宫中又有几人能够全身而退,大到妃嫔皇子,小到女侍侍卫,无不是刀光剑影之中轻灵起舞的人中龙凤,说到底,若是不懂得宫中自保之道,便是粉身碎骨,又有什么稀奇!

  别以为偌大的紫轩宫可以由得你放次,禁宫大内原本就不比宫外自由无拘束,万千子民穷尽全力供养数百人的禁宫奢侈,难道你以为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便是凭借一张脸蛋儿就可以稳坐占据的吗!何其可笑!

  供养?谁又稀罕这份供养!锦衣玉食?不过是关在笼中的雀鸟一般,不得安生,又不得解脱!供养这词实在是太过秀美,依我看来,不如直接说成是囚禁。偌大的紫轩宫不过就是偌大的坟墓。埋葬了多少人的风华,又束缚了多少人的青春,患得患失,提心吊胆。

  奢华的宫阙只不过是噩梦中阴影重重的庞大的恨。

  夏月的最后一日,临汐城,紫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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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祸水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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