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幻化梦魇
背对藏镜人2017-08-03 13:143,734

  谨微倒也不担心如何给出一个交代,因为前国君夫人的氏族早已得到悦殇不受宠幸被废去国君夫人的噩耗,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悦殇的死活,丢了国君夫人的名号,还有谁会在意一个身处禁宫却无子无女一无所出,无所依靠的女子。

  摆在谨微面前的,只有一件。

  棘手之极。

  谁来为国君司徒樽送他最后一程?

  怎样,能够悄无声息的送他最后一程?

  水自清明。做人自然也应该如水一般,清净无暇,通透见底。不求一己之力能够如君子所行,只希望问心无愧。

  如水?哼!如水一般任人欺辱,还是如水一般任由他人取用而又没有半分收获?还是干干脆脆的如水一般被玷污蹂躏也表现出自己的半丝不情愿。

  这便是你的心不甘情不愿吧!扭曲到连世间最肮脏下贱之物都能看出另一番情谊来,却是同情怜惜?还是另有所指的暗示?又或者根本就是被我说中,你这只是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罢了!还当真是十分会怜香惜玉呢!

  这世间最干净的,要我说,应该是火才对!冲天而上,焚烧一切肮脏不堪腐朽没落的过往,有过的曾经都会在火光中彻底显出原形,然后痛苦狰狞的颤抖,最后再化为一片灰烬,被清风随意带走。如此,才算是彻彻底底的清静。

  想要毁灭一切的欲念,其实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不是吗?想要借着这股外力,彻底将你不想要的那段回忆遗忘到彻底?

  是不想要那段回忆?还是说……你只是想要忘记我而已……我已经成为你的前路上最大的那颗绊脚石,是吗?

  午后,湘荷宫,皇长子书房。

  在太傅谨微离去后的半柱香的时间里,皇长子和三皇子都没有开口,书房中只有更漏十分清亮的水声,滴滴答答。皇长子的目光始终温和的停留在年幼些许的皇弟身上,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的打量着。

  数日未见,似乎司徒橙比之前消瘦了一些。原本有些圆润的面颊,现在竟然瘦得能看出清晰的棱角来,不过司徒桾也有一丝欣慰,年幼的皇子司徒橙似乎在离开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里,如同都城临汐城外大片大片的谷物一般,突然开始拔节生长开来,仿佛一夜之间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成年男子,而不是此前这些年来一直顶着成年身体的稚嫩灵魂。

  国君大人的辞世,换来皇子的成长,这样的成长似乎格外惨烈,但是却同时异于寻常的迅速。即便这样的成长并不是向来游山玩水的三皇子司徒橙想要的结局,却总算是不幸中尚有一丝幸运,因为,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是无法挽回的,那么,只能自我安慰,至少,并不是一无所获吧。

  司徒桾也曾经幻想过,所有皇子皇女都会想到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国君司徒樽没有发生意外,或者说是没有被人谋害的话,那么国君百年之后,又有谁来继承大统?是国君生前就倍加宠爱的三皇子司徒橙?还是不见烽烟的四皇子司徒樱?似乎除了一无是处的二皇弟司徒枟以外,两位皇女也极其有可能!司徒桾派出的探子不是连人带东西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是根本得不到有用的消息,只有谨微某次派出的心腹拼死得到了一丝关于两位皇女的踪迹,却根本无从考证。司徒桾心里十分清楚,两位皇妹与延亲王府一直保持着秘密的联系,似乎是从当年两位皇妹的母妃那里继承过来。现在,一向只与三皇子交好的两位皇女突然音信全无,而橙儿却并没有透露出任何一丝的异样和担心,这就证明,两位皇妹的去向,橙儿至少是心中有数。只是,橙儿不说的事情,从小到大都会一直守口如瓶,自己没办法问出任何细节,而司徒桾其实也很明白自己,并不想真正去逼问自己的三皇弟司徒橙。难道要对自己从小看到大,亲手抱着领着去玩耍的皇弟,兵戈相向,严刑逼供吗?

  即便日后水火不容,即便日后当真就要撕破脸皮,司徒桾也始终觉得自己不会对司徒橙这样做。有朝一日,即便真的是不得不拔刀相向,司徒桾也敢拍着胸膛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先做出对不起橙儿的事情来……

  “臣弟恳请皇兄安葬国君。”司徒橙懒得再和皇长子相面一样的互相凝视,太过了解皇长子的性格,自己若是不先开口,皇长子根本就不可能开口相问。

  从小到大,司徒桾的生命中不是一开始便有了司徒橙的身影,但是司徒橙的记忆中却是从一开始就有了司徒桾的足迹。三皇子清楚的记得母妃晨贵人曾经在一次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伤心之后突然说起过皇长子的事情,如果当年不是被皇长子司徒桾选中作为屏障靠山,那么母妃早已借假死之名离宫而去,从此之后与禁宫大内再无半丝关系。司徒橙一直都十分清楚,母妃自幼便是锦衣玉食,又因为单家之人根本无人时局,母妃眼中江山,不过就是庶民侍奉下的山山水水罢了。母妃曾经不止一次提起过,江山,是黎民百姓天下苍生的江山,与朝堂之上坐着哪位国君,皇族姓李姓张,根本毫无关系。一国之君的好坏,其实根本就撼动不了整个江山,所谓的兴亡之苦,更迭之乱,不过都只是一时一地的得失而已。

  再辛酸再惨烈,又能持续到几时?江山由始至终还是那片江山,庶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千百年来从未曾有所更改,而庙堂之上的皇位,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人。每一位国君能够稳坐皇位的,其实也就不过数年,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做出一番大业的,或兢兢业业挑灯点烛,或初始用功而后倦怠,又有一些国君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奴役庶民,重赋徭役,大兴土木,其实两者也未见得就有多少差别,有多少能够讲得出一二三的高下之分。

  因为庶民百姓所求甚少,而为人国君者却往往想得过于繁复。由简入难易,由难入简难。无论是站在国君的立场上希冀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兴国安邦,还是站在个人立场上的索求无厌穷奢极欲,最后也不过就是数载而已。在漫长的时光中,不过就是一瞬而过,根本算不得什么,就算将时光缩短,由于皇位更替频繁,常常稍有些福相的庶民,一生之中会得知朝堂之上换了两次,一共是三位国君的名字和国号。皇族,无论是哪朝哪代的皇族,寿命都要比庶民短上许多。

  司徒桾,算是我司徒橙恳求你也好,又或者你觉得我这是在逼迫你也好,至少,让国君大人入土为安。你们要怎样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想要成为万人之上的国君,都与我司徒橙再无关联,司徒橙不稀罕生在帝王家,也不愿意因为你我,脏了双手。皇长子也好,司徒樱也罢,你们和母妃口中的那些曾经风光一时不可一世的国君大人,根本毫无差别。既然我看不出这天下数年之后能够与现在有何分别,不如就干脆断了你们的念想吧。总有一天,会刀兵相向,总有一天会血流成河,皇族的罪孽从未有一日终止过,那些在紫轩宫的上方日日夜夜悲泣着的魂魄的哀鸣,经久不散,不是你们想要去了解的,自然无从得知那些逝去的不甘,也不会知晓他们的悔恨。可是,你们不知道的,并不代表就无人知道啊……不想被你们阴谋陷害或者直截了当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所以,我要远远的从这里离开。天下这么大,总有你们的眼线无法追随到的地方,也总有你们追累的那一天。司徒氏枝繁叶茂,根本不会在意少了一位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皇子,因为,会在意我的那个人,至亲,早已不在人世了。

  也许国君司徒樽对于你们而言,不过是个愚不可及最终丢失了性命的老者,但是,在我司徒橙心中,他却只是一个至亲之人而已。尽孝道,服重丧,如果可以,司徒橙情愿一己之力将所有皇子皇女的丧期全部独力承担下来,可是,根本不可能。风雨飘摇之时,连国君司徒樽的尸身都可以丢弃在一旁不闻不问的皇子,怎么可能让自己……

  算是我司徒橙最后的一点点孝心,只奢望能够葬了亲人即可。无需厚葬,一席裹尸。

  “橙儿。”司徒桾长叹一声,想要将司徒橙从地上拽起的左手刚刚触碰到司徒橙的衣衫边缘,便被司徒橙躲了开去。司徒桾微微皱眉,也没有强求,只是起身对着司徒橙跪了下去。

  “皇兄请自重!”司徒橙在司徒桾跪地的瞬间运劲起身,毫不犹豫的将司徒桾眼前的位置让了过去,皇长子是疯了吗?怎么可以以兄长的身份来跪拜自己这个弟弟?司徒橙眼中的疑惑,根本无法遮掩。

  眼见司徒橙已经起身,司徒桾脸上出现一丝悲伤。

  “橙儿跟着我来吧……”总归是到了应该终结掉一切的那个时候,既然决定了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总有一些事情是自己不得不做,必须去完成的。

  谨微说得很对,很多东西是自己即将舍弃的,也是必须舍弃的,即便曾经是自己怀中最为挚爱的珍宝,为了最后的目标,也必须忍痛割爱。为了保护他最后能够有个好的归宿,而要在其他人伤了他之前,先用自己的双手将他打磨的再也看不出一丝价值,不再引人注目,亦不再被人珍视。毫不起眼的外表,才有可能躲得过世人面对珍宝之时格外贪婪的眼神。

  入夜,前国君夫人悦殇寝宫。

  所有驻守在前国君夫人悦殇寝宫外的女侍和侍卫,无一例外的在这天夜里被谨微手下的心腹一一处理干净。可是即便这样,谨微还是觉得有些不够安心,因为这件事除了湘荷宫调出的这些当值宫人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知晓内情,这个人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的存在。

  三皇子,司徒橙。皇长子为了他能够不惜一切。这样的软肋,是司徒桾自己最后做出的选择,却同时也是谨微最不想要看到的结果。

  当司徒桾手中的白色瓷瓶中的水滴滴落在国君司徒樽的尸身上,司徒橙猛地合上双眼。

  荏苒年华逐流水,一世风流随清风。

  这一世,无论你是愿与不愿,终究还是落下了帷幕。之后便是漫长无尽的岁月,独自一人站在云霄之上,看着下方的人们在凡世里挣扎翻滚。直到有一天,这些人渐渐也都会站在你现在的位置上,然后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轮回无穷无尽,这便是人生一世的苦。

继续阅读:第149章山水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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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祸水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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