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梣,这江山我司徒垣辀愿意与你共享,甚至可以再天下大定之后拱手相让。
但是,我司徒垣辀绝对不会因为你,成为亡国昏君。
并非你没有可以轻易撼动我的能力,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让数年之后那些得理不饶人的后世史官,在你的名字下面写上重重的一笔。
如果说,之前我和哥哥司徒垣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随上你的脚步,那么现在,从这一夜起,我是否可以当做你这样的举动,已经不再是对我的无视,而是,开始略微想要靠近我?
哥哥,希望你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我。时隔数月,我终究还是决定追随小皇女司徒梣的脚步。毕竟人在红尘之中一生一世的寿数十分有限,我真的不愿意再浪费与她相对的每一个白昼。哥哥,请你原谅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你让着我,即便是同样的东西,我也时常会抢夺原本属于你的那一份儿,而你总是让着我哄着我宠着我,任由我胡闹。
在你杳无音讯的数月之中,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暗下决心,决定要等着你回来,回到我身边,你我之间再分出个高下来,看看谁才是最后那个能够拥有梣儿的人。可是现在,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担心她会因为我一再的回避,一再的拒绝而距离我越来越远。
哥哥,你放心,我会连同你的那份儿,好好疼爱梣儿,不会让她再受一丁点儿的委屈。就像曾经的你对待我一样,全心全意对待她。
歆樾十九年,春二月末,深夜,蕴煌城。
“谁!”司徒梣蓦地回身。身后空旷无人,只有不大的风声作响。是自己太疑神疑鬼吗?还是这几日里都有些太过疲劳了?走了没多远,已经开始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到底能不能坚持到自己想要的时候,只怕还真是有些难度。
这是司徒梣自从来到司徒垣辀身边之后唯一的一次赌局,押上的是自己全部的可能。说什么未来有无限个可能,这样不负责任的鬼话,其实都是谎话。能够达到最后的路只有一条,而错误的选择却有着无数个分岔,只要走错了一步,便永远也到不了自己想要的那个幸福。
司徒垣辀,这个男子便是自己要赌的未来,可是,自己在他心中到底占有了多少地位,司徒柏说不清楚,自己更是说不清楚。司徒垣辀话中之意,他是受了司徒柏的托付,因此才会将自己两人带出临汐城,一路上各种接应,到最后脱身而出。
可是,向来都是两兄弟共进退的延亲王府的两位公子,眼下竟然只剩下一人,那么,司徒垣舫,又是去了哪里?
司徒梣转身继续向前走去,不出五步,突然停步不前。
“跟了这么久,如果你再不开口,那么从此以后我们天各一方,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是给你的最后通牒,也是我给自己的最后机会,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是在等。等待着那个对于自己而言,动口或者动手最好的时机,只是,动手我必然不是你的对手,也就少了一条路可以选择。不知究竟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身为女子又是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随心所愿的选择,甚至往往自己就是自己唯一能够动用的底牌。而生为男子的话……司徒梣不是没有考虑过,如果自己身为男子的话,也许根本就不会降临到这个世上。有着那样不可告人的出身,自己的存在原本就是为了辅佐皇兄,没有任何独立的价值,身为男子的话,母妃生前必然会将自己处理,或者安排得永世无法与皇兄相较量,这样才是万全之策。斩草除根,这样的事情在宫中说容易其实是最容易不过,但是想要亲手将一名皇子魂归西天,毕竟没有那么容易。
“梣儿,既然玩够了,就回来吧。”司徒垣辀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缓步从阴影中走出的同时,看向司徒梣的目光格外柔和。
“司徒垣辀,你那日留下我,也许就是个错误。”难道不是错误吗?司徒垣辀,司徒梣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恬静温柔,想必你也知道我与你们延亲王府不共戴天之仇。你也好,司徒垣舫也好,你们对我抱着怎样的态度,我不是一无所知,可是,如果只是想要得到我的人,麻烦就不要装出一副很是身携正义的模样。你们的欲望也好,愿望也好,甚至是自以为是的甜美憧憬也好,它们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虚伪可笑。
“是啊,确实是个错误,所以。”司徒垣辀嘴角扬起的一丝坏笑,如果司徒垣舫看到弟弟这样的笑容再次久违的摆在了脸上,一定会立即反应过来,是有些事情要发生了,而后就会格外的小心。而现在司徒梣却并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场面。
“现在我决定收回当初对于梣儿那些不恰当的安排,梣儿觉得如何?”说着将司徒梣一把扯进自己怀中。司徒梣,这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只是此前的你一直不肯给我,而现在终于等到了你的态度软化,算是多年夙愿,一朝得尝。
没有再做声,司徒梣靠在司徒垣辀怀中很快便入睡了。也许是知道自己一觉醒来之时就不会在往常的房间,也许是司徒梣第一次这样放松,甚至有了一些轻微的鼾声。
司徒垣辀,你真的不后悔吗?是啊,我不后悔。不后悔认识你。不后悔抱住你。
司徒垣辀,你知道有种女子被人叫做是蛇蝎美人儿吗?口蜜腹剑,这是她们最常用的方式。
那么你呢?你可会对我用这样的方式?还是再准备好万全之策后,慢慢谋夺了我的性命?其实生死之事我看得没有那么重,倒是有些担心,如果没有我,那么,谁来保护你?包容你喜怒无常的性格,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我想,也许我很难再做得到吧……
梣儿,做那样的事情,你会开心吗?如果并不是出自本心的话,就不要再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承受那些不该承受的事情好了,我……毕竟不会像别人一样逼迫你。
开心?那是给活着的人,才能享受的词语吧。想要开心,就得先让自己在乱世之后还能够站在这里,活着,活下去。至于开心与否,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留在我身边,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任由你取用,甚至连我……
是啊,我想要这一切,只是,不包括你罢了……
再次醒来之时,不出司徒梣预料,自己身边不再是冷硬的床榻,相反,有个年轻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脸仔仔细细的查看着。
司徒垣辀,你这样算是什么?
“梣儿,你要不要现在就将此事昭告天下?”司徒垣辀终究是不愿意委屈了司徒梣,就算此事暂时压了下来,总有一天还是一样要提到台面上来。与其之后听那些老臣的唠唠叨叨,还不如就趁着现在……
“承蒙城主大人的美意,但是不必了。”昭告天下?自己这个司徒氏皇族嫡系的皇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开亮明了身份的下场只有被冠上趋炎附势的名义。
不愿意,是因为觉得我司徒垣辀给不起,还是因为,你至今还在等待那个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人!
歆樾十九年,春三月初,深夜,蕴煌城。
当司徒梣又一次将干呕的反应强硬的压了下去,不想让司徒垣辀看出异常的时候,却正巧赶上了司徒垣辀突然抬头望向司徒梣。不知道司徒垣辀有没有看出异样的司徒梣觉得自己的心跳立即加速了不少,至少瞬间两颊变得绯红,有些心虚的迎上了司徒垣辀十分沉稳的目光。还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情。为了掩盖住一切,司徒梣最近几日以来都装作是天葵仍至的模样,不单单是不想让司徒垣辀知晓,司徒梣还做了另外的准备,其实,这个婴孩的到来并不在司徒梣的预计之内。明明每次事后,司徒梣都会暗中找人推压自己腰间的穴位,也会小心谨慎以防万一的饮下那碗淡红色的药汁,但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司徒垣辀还是在自己体内留下了这个不该出现的小生命。
司徒梣无法轻举妄动,一是现在的时间太过早了些,就算用药,在婴孩尚未成型之前,医者也没有办法将他顺利的剥离出来,据说当年的名医杜氏倒是有些法子能够将婴孩脱离母体培养成型,但是能真正成活的十里无一,完全是凭借运气。至于普通医者,若是哪人胆敢吹嘘这样的高明,十有八九倒是会被衙门中的差人们当做街头神棍拽去盘问到一个头两个大。二来,司徒垣辀现在与自己寸步不离,想要他的眼皮底下将活生生的一块儿肉从自己身上剥离,然后素白着一张脸,很多天都无法承欢,只怕是傻子也能猜到司徒梣经历过什么事情了。再者,司徒垣辀并没有别的美人儿,不单单是司徒垣辀用情专一这种的老套说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现在的形势,任何在司徒垣辀身边的人都可能是不知哪方面的势力安排过来的探子眼线。枕边人,想要取人性命,当真是极为方便又出手极快,防不胜防。司徒梣就是司徒垣辀唯一信得过的女子,因此,司徒垣辀夜里的主卧房中除了司徒梣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女侍侍卫之类的当值。与卧房门外层层严密的包围相比,卧房内到更像是一般小门小户的排场,除了房间的主人和一堆笔墨纸砚之类的文房四宝,就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奢侈摆设。
这个孩子,终究是不能留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