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柏,你不想我想要依赖的那个人,自从那个人以最稳妥的方式将我从他身边温柔的推开之后,今日的沐炤不会再依赖任何人。我可以放心的把脊背交给你,只是因为我现在还叫得准,自己对你而言,有着无可替代的利用价值,所以眼下在你身边,对我而言是最安全安稳的。可是,这些妥协,并不意味着,我会如你所愿一般,向着自己不希望的那个结局一步步靠近。你想要的亲密,是你的奢望,不是我的幻想。
就当是我苑玥有眼无珠好了,被当朝皇子看中,却不愿相伴相随,那又如何呢?
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这句话说得何等轻松,可是真的就会这么轻易的揭过吗?苑玥心里的答案,慢慢转为了否定。
当夜遗弃的小香囊有什么隐秘,自己虽然不想再知晓,可是那却是娘亲留给自己的遗物。现在想想就算没有用途,放在身边祭奠娘亲也是不错的。当夜留下那个香囊在桌上其实是自己下意识里伤心伤情的负气之举。
如果再来一次,只怕自己是绝不会那般轻易的将它弃之不顾的。不过,时光怎么可能倒退回去?自然也就没得选择再一次的机会。更何况,那人在自己身边之时,也不曾见过自己的贴身小物儿,就算之后扔掉也没什么稀奇。毕竟那香囊上的图案实在不是寻常的花鸟万福一类,就算用来赏赐下人,只怕都不入那人的法眼。而且,临汐城眼下已经毁于一旦,百姓尚且失踪无数,何提一个小小的香囊!
苑玥一声叹息,那人如今已经是一城之主,万人之上,怎会还记得当年的一点小事呢。
“果然是大捷。”司徒柏心中略微放心下来,难怪站在门外的司徒垣舫不用故意找借口来探听消息,司徒垣辀的胜利,看来是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过,崔家村这一战,倒似齐氏主动放弃的,不像是司徒垣辀的功劳。司徒柏的表情实在太过直接,苑玥眼角的余光扫到,不禁莞尔一笑,倒是把司徒柏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主子可否觉得其中有古怪。”苑玥率先挑起了这个话头儿,不怕司徒柏不接下去。司徒柏心中所想,苑玥能猜测得七七八八。司徒柏如果不是天性如此,那就是此前在深宫之中被妹妹保护得太过周全,心中另有打算,脸上就会闹出一些蛛丝马迹,这样的皇子,如果不是有人从旁照应,这是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在一言一行都有人故意挑刺儿的宫中长大成人的。苑玥当然不知道,司徒柏也很少提起以前在锦鸢宫中的旧事,因为有很多事情想要解释清楚就会掀开小皇女的私密,而那些事情司徒柏根本不想去回想,因此苑玥也不清楚司徒柏这样的性格其实是故意为之。司徒柏的母妃担心如果一旦自己和小皇女出事,司徒柏在宫中根本无法自保,因此让司徒柏做一副真性情的模样,显露给外人看,时日一久,司徒柏也习惯了喜形于色的表现,会把一点小事儿演绎得十分到位。在宫中如果无法做到时刻小心谨慎,那么就还有另外一种做法,就是根本毫不掩饰,而且还要做到十分夸张。
就像是当年司徒柏与二皇子司徒枟争夺男宠惊鸿一般,其实在宫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为了显露自己没有心计,这件事就必须闹大,一定要放到国君大人的筵席上闹得人尽皆知,必须要日夜缠着惊鸿,直到有人出手制止这种荒诞之事,才能够罢休。因此,越是张扬,其实越是将自己无害的一面露给别人看。
只是当年司徒柏的母妃瑜贵人只怕是没有想到,司徒柏天性便是如此,事情设想不够周全也许是缺少历练的缘故,可是喜形于色这一点却是司徒柏与生俱来的弱势。好在瑜贵人过世之后,小皇女司徒梣一直严格限制皇兄外出,这才没有闹出更大的乱子。
“老弱残兵,胜之不武。”司徒柏也不怕书房门外的司徒垣舫听到自己对于他的双生弟弟如此评价,胜之不武也是胜了,这才是关键,而且房门外的小侍女也是司徒柏的手下,不会有人向司徒垣辀通风报信,所以才能放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果然是这一句啊,苑玥脸上的笑意更浓,“主子看来,城主大人此次是哪里胜之不武了?”
胜之不武?可怜司徒梣自己百精百灵,可惜这个皇兄真是没有得到半分皇族司徒氏的真传!连自己这个外人都看得出其中关键,司徒梣若是今日站在这里,听到司徒柏这么句评价,不恨得牙痒痒才怪。
司徒柏一愣,“壬字营是整个歆国久负盛名的虎狼之师,崔家村一战,以精锐打老弱残兵,算得上什么英雄?”密信上也是如此写得,难道说打赢了就能够颠倒黑白不成?
“主子,这密信上哪里说是老,弱,残,兵?”老弱残兵这四个字被苑玥咬得特别重。哪里的老弱残兵会在大军之前没有丝毫面对死亡的慌乱的?哪里的老弱残兵会在诱敌不成之后跑出神行一般的速度的?撤退之时快而不乱,逃离的速度几乎与壬字营冲锋的势头相等,这样的人如果要被成为老弱残兵,那么天下哪里还有精兵!
齐氏敢于把崔家村让出来,自然是有其他的用意,只是司徒垣辀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小王爷,轻而易举的看出了齐氏的用意。据苑玥所知,延亲王司徒垣辀此前是没有领过兵的,不过壬字营是司徒垣辀一手建立,司徒垣辀和壬字营都是一样,虽然操练许久,但是上阵冲锋还是头一次。至于齐氏的长公子,原本苑玥还为司徒垣辀捏了一把汗,以为齐氏公子多年以来在边关操练,只怕不是那般好应付的,现在看来,也许坊间的传言倒是真的有几分可信。丧魂之症虽然可以治愈,可是失去的时光,就不是能够补得回来的!
“这……大军之前没有队形,插科打诨,一听鼓声响起,就起身逃跑,逃命都极慢……难道还算不上是老弱残兵吗?”司徒柏又瞟了一眼密信,自己虽然对行军布阵之事毫无天赋,可是这密信是苑玥派出的探子送回的实情,总不会有错的!
苑玥努力忍下了笑意,“主子,那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他们的埋伏被壬字营识破,然后飞速的逃命去了……”司徒柏突然停下,有些醒悟过来的盯着苑玥。
“同样的一队人,此前比乌龟的速度快不了多少,之后却比蓄狸逃命还要快,试问身穿重达数斤的甲衣,换了是主子,会奔跑如电吗?”苑玥轻声说道。
司徒柏开口还没有说出话来,门外已经传来两声敲门的咚咚声,司徒垣舫打发走了侍女,自己从门外闪身进入。
“不知都管下一步有何安排?”手中拿着的信上面有壬字营的蜡封,还没有拆开,但是显然司徒垣舫对于自己的双生弟弟十分了解,也猜到了信里的内容。
歆樾十九年,夏一月下旬,蕴煌城,城主府邸主书房。
苑玥会心一笑,眨眨眼看了看司徒柏,“心有灵犀,当真是血脉之情,比旁人看得清楚得多。”说着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司徒垣舫就坐。司徒垣舫也不多言,只是笑笑就顺势坐了下来。倒是司徒柏看见两人真真的摆出了一副“心有灵犀”的模样,不免有些吃味儿,但是很快便又释然,司徒垣舫的事情,苑玥虽然不清楚,可是自己和他心里都清楚。得到这样一名佳公子的暗中协助,总是很好的,苑玥就算动心也不足为奇,不过,司徒垣舫就算再怎么纵容,也不会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毕竟心有余而力不足。
“都管大人,是否准备从今日起多派些粮草到壬字营中?”司徒垣舫在书房外站了许久,与侍女调笑,当时相谈甚欢不觉得口渴,现在坐在书房中心平气和的面对苑玥,反倒是目光不时从苑玥面前的水箸上面瞟过。
苑玥见司徒垣舫的目光飘忽不定,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后扑哧一笑,是实在忍不住。皇族司徒氏,怎么无论是正宗的皇子,还是下面尊贵的王爷,都是一副饿死鬼的模样。不说司徒柏在自己面前用膳时夸张到风卷残云,瞬间将桌上的肉类扫荡一空的场景,今日的司徒垣舫更是……连一点儿白水都看得食指大动,难道司徒氏的皇亲国戚都是饿大的不成!
司徒垣舫有些莫名,转头看向司徒柏,只见司徒柏面色通红,将视线移去了一旁,显然是他与苑玥只见有些什么,是司徒垣舫不知道的。司徒垣舫随手端起一旁的茶杯,不动还好,他这一动,连司徒柏都有些控制不住,止不住笑了出来。
司徒垣舫茶杯一拿到手中,也顿时察觉其中异样,低头将杯盖掀起,原来茶杯之中只剩下几叶绿色,不知茶水都去了哪里。
“有他在的地方。”苑玥用手一指司徒柏,笑得面颊绯红,好不容易才停住笑声,开口说道,“怎么可能有吃食在!”司徒柏脸色发红,被自己心仪的女子当着别人面前说成这样,司徒柏就算脸皮再厚,也有些吃不住劲儿。
“来人!”门外不远处的侍女听到苑玥的召唤立即开门走了进来,“请小姐吩咐。”侍女一身紫衣,显得有几分俏皮,一双大眼睛甚是可爱,只是侍女的身形有些单薄,倒是显得眼睛占了整张脸孔的一大半。
苑玥身旁的侍女多是孙幡儿两姐妹的旧交,自然没有透露苑玥原本在城主府中的出身是个粗使侍女,而且两姐妹在府中一向是善待他人,因此暗中抽调与自己交好的女子到苑玥身旁,也比城主府中其他人来得顺利得多。不过孙幡儿的意思原本是要抽调多名女子过来,将苑玥身边所有侍女侍卫都换成自己人,却被苑玥阻止了,只留下不到十人在自己身边,其余轮值侍女侍卫仍旧是城主府的旧人,不过就是打乱了顺序由苑玥亲自安排。刚刚当上都管,就火速换掉身边所有下人不是明智之举,就算城主府的老管家不将此事禀告司徒垣辀,大动干戈总是会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的。而且,自己一个小小都管,在城主府中结党营私,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百害而无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