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汗站在高大的方形夯土台坟墓前,燃起香烛,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喃喃的说道:“大哥,朕来晚了!若你上天有灵,就保佑朕和珍儿百年合好,永结同心!保佑翼儿一生平安!”说罢还郑重的行礼,非常虔诚的九十度弯腰拜了三拜。
拓拔翼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所经历过贺兰部的种种变故,小小年纪的他越发显得懂事,通常按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死亡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可他已经过早的朦胧的知晓,人一死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他却不大哭大闹,只站在一边仰头看天,默默擦着泪,在他心中,除了母亲,大舅是最亲最爱的人,可他再也见不着亲爱的大舅了,他既然希望大舅真的升到天上,在天上一直关切的看着自己。
珍儿看着他们如此,心中更是难过,她眼睛含着泪,脑海里还浮现着的大哥形象。原来在大哥的心中,拓拔汗可不是什么好人,她希望地下长眠的大哥也放下偏见,重新接纳拓拔汗,因为她已经把他当成不离不弃的终身伴侣。尤其看到拓拔汗这么虔诚,深受感动,因而更觉得伤感,若是大哥泉下有知,他所有的一切都实现了,应该可以瞑目了吧。
祭拜完贺兰讷后,拓拔汗郑重的说:“珍儿,在大哥的面前我对天发誓:今后翼儿贤侄就是我的皇儿,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今后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培养成为一个有作为的皇帝!”
珍儿心想:拓拔汗有些操之过急了!翼儿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现在就认拓拔汗为父皇合适吗?且拓拔什会同意把儿子过继给拓拔汗吗?这事真不好办,还是与拓拔什沟通好了再说吧。
拓拔汗见珍儿有犹豫之态,早就清楚她顾虑,便附耳对珍儿做了一番劝导:“你是不是担心我那个长兄不高兴啊?宝贝儿不怕他,我早就把这事对他说了,他不敢不答应!翼儿做太子不是他所希望的吗?当太子就得做我的皇儿!再说他都把自己儿子丢在一边不管,那还不让我管吗?”
拓拔翼站在旁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看母亲,又看看叔叔,不知他俩在嘀咕什么。他对母亲和叔叔如此亲近,却也还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是孩子,男女情事还不太明白,再说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又是近几个月才来陪伴自己的,虽然对拓拔汗陌生,但也没有感觉到母亲跟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珍儿悄声对拓拔汗道:“我只是怕翼儿以后有想法,不如这样吧,等回了代国,请纥骨坚先开导他,然后带他去见过他父亲之后,再看他的反应再定好不?”
在这件事上,她得让拓拔翼心里没芥蒂,今后他做了皇帝,才能不记恨自己的父亲曾被叔叔夺位,才能善待拓拔汗所生的子女,当然得慎重起见。
拓拔汗觉得珍儿考虑得周到,便说:“好吧,全听宝贝儿的!”
他拍拍拓拔翼的肩膀,有意试探他:“翼儿,一回代国你就是太子了,一立你为太子,你就得叫叔叔父皇,你愿意吗?”
拓拔翼看看母亲,见珍儿朝他微笑,天真的仰着头,扑闪着晶亮的眼睛问道:“太子和大单于哪个大?”
他虽然外形乍一看像拓拔什,可细看又有些像珍儿,尤其神态和眼睛闪亮的光采,感觉比父亲还灵气。
拓拔汗想不到小侄儿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说:“太子就是以后的皇帝,我们的代国比贺兰部大,所以这个皇帝也比大单于大咯!”
“好吧!翼儿愿意!翼儿想当皇帝!”
拓拔翼这么干脆的回答,让珍儿都觉得意外,儿子小小年纪志向如此远大,这一点虽然像其父拓拔什,但比之却没有这么温柔恭俭让,倒有点像叔叔拓拔汗的霸气。
拓拔汗哈哈一笑,觉得这个侄儿真可爱:“好!有志气!”
他朝珍儿一眨眼睛:“你看,翼儿愿意!”
又对拓拔翼说:“今天就在你大舅的墓前,当着你大舅的面就认下朕这个父皇怎么样啊?”
拓拔翼又看了看珍儿,珍儿依然笑而不言,她想让翼儿自己掂量,看看儿子是不是真自愿。
拓拔汗说:“翼儿,如果要认父皇,郑重起见,得在你父皇和母后面前三叩九拜!”
拓拔翼当即就在他们俩人面前行起大礼,一点都不羞涩犹豫,还做得有模有样,连珍儿都吃惊自己的儿子简直就是个小大人。
拓拔汗看在眼里,心中甚是喜欢,等拓拔翼行过礼,喊过父皇母后以后,他扶起拓拔翼,像是对珍儿也像是对翼儿说:“大哥作证,今后翼儿就是朕的皇儿,就是代国皇帝的继承人。若是朕食言,必遭天遣!皇后,你满意了吗?”
珍儿握住拓拔汗的手说:“我断不会再怀疑你的真诚的,只是希望翼儿将来不要辜负你的期望!”
拓拔翼神色坚定的说:“父皇,母后,我会做一个好皇帝的!”
贺兰部为他们三人举行了送别宴,大臣和部族牧民载歌载舞,吹弹胡笛、胡笳、琵琶、箜篌等乐器,一片欢腾景象。
牧民们又唱起《摩诃兜勒》,即新编的“万岁歌”:拓拔皇帝像天神降临,拯救我们贺兰部族牧民,感谢天神,感谢拓拔皇帝,祝福我们的大单于万寿无疆,祝福我们的部族永远兴旺!
翌日,拓拔汗和珍儿母子就要坐马车起程了,呼延吉亮和呼延吉凤兄妹、栗籍等以及贺兰王庭的居民都来送行。
珍儿瞅到了呼延吉亮身边依偎着笑得很开心的栗籍,平常感觉长相很普通的女人,忽然变得娇美动人了,黑发随柔风轻轻飘动,脸儿粉嫩嫩的,苗条的身材在晨光的照影响下秀美绰姿。
珍儿欣慰的笑了:有爱的女人就是美!栗籍心情好了,有了心爱的男人的呵护,自然就显得美丽了。
原来,珍儿这次回贺兰部,心里还惦记两个人,一个是呼延吉亮,一个就是栗籍。她觉得自己不可能跟吉亮有结果,这么好的男人应该找个好女人,想到栗籍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因此她想到呼延吉凤,把自己的想法跟吉凤一说,吉凤也觉得哥哥和栗籍的确很般配的一对,栗籍的确是一个很贤惠的女人,可惜错嫁了贺兰谋,她早就十分同情栗籍,而哥哥也应该快点成家了,所以便从中撮合了他们,不费多少功夫,吉亮和栗籍都同意了,就在珍儿一行准备动身回代国的前两天,俩人就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呼延吉亮虽然曾经暗暗的喜欢珍儿,可见如今见珍儿和拓拔汗这般亲近,知道自己和珍儿绝无可能,也明白了为什么珍儿一直都对自己若即若离,原来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
以前,他一直看到栗籍总受贺兰谋的欺负,一直都怜悯她,可又不敢去帮助她,毕竟她原是贺兰谋之妻。如今听妹妹提出让他与栗籍成亲,想都没多想便同意了。栗籍也知道敬慕吉亮的人品,想不到自己机会成为他的妻子,自然心情舒畅,不再整日愁眉不展,人就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拓拔汗、珍儿以及翼儿带着随从坐上返回代国的马车上,珍儿朝送行的人挥手告别,瞧着吉亮和栗籍这幸福的一对,心情十分的舒畅,成人之美的感觉真好!送别的人离得越来越远了,珍儿看着呼延吉凤温婉的笑容,心里又一酸,这位大哥的嫂子今后要独立承担起养育儿女的重任,一定不容易啊!
她心里默念着:“老天爷,希望保佑母阏氏顺利产下大哥的儿子,保佑嫂子一生平安吧!”
珍儿回到了皇宫,她所在的凤仪宫仍像她去贺兰部前那样,一切如故,夏花、冬雪都在,她诧异的是连红珂都回来了。
一见珍儿返回,这几位侍女高兴得像欢乐的小鸟一样,围着她叽叽喳喳,问寒问暖。
夏花有些撒娇的说:“皇后娘娘,您一去好几个月了,奴婢还以为您不回来了呢,可皇上交代下来,侍候您的侍女们一律呆在凤仪宫等着您回来,奴婢才心安了些!”
冬雪也说:“可不是!娘娘要是您真不回来,我们得哭死了!”
珍儿奇怪的问:“为什么哭死啊?本宫若不回来,你们可以去侍候别的娘娘,或者申请回家去啊!”
冬雪道:“回家还得去找别的活干啊,奴婢家里不养闲人的。如果去侍候别的娘娘,奴婢怕又遇到像以前日娘娘那样的,太可怕了!娘娘我就跟定您了,千万别再派奴婢去侍候别人。”
红珂有意逗她:“冬雪,就你最有经验,侍候过这么厉害的日娘娘,还怕什么。所以皇后娘娘,尽管派她去最好!”
冬雪一扁嘴巴,眼睛立马红了:“你们就会欺负我!”
珍儿抚着冬雪的肩膀微笑的说:“红珂闹着玩呢,再说现在宫里不就一位贵人,二位彩女,她们也暂时也用不上再配侍女。”
冬雪这才放了心,破啼为笑,用手拍了红珂一下:“红珂姐姐尽会吓人!”
珍儿摸摸红珂的头,说:“对了红珂,你和宇文将军身体全好了吧?怎么又回来了呢?不赶紧嫁宇文将军么?”
红珂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说:“都好全了!皇后娘娘放心。可奴婢不可能就这么样直接自己去宇文将军府上吧?他家很讲究门第观念的,所以宏哥哥的意思是请皇后帮帮忙。”
她已经不再称宇文将军了,称为宏哥哥,怕俩人的关系是十分的亲密了。
珍儿这一下才觉得自己思虑不周,红珂嫁给宇文宏得有正式的仪式啊。宇文宏的家族多少也是官宦世家,红珂是个孤儿,从小就跟着自己,按理她便是红珂的娘家人了,红珂本来得从贺兰部嫁出去才对,可如果把红珂送回贺兰部又接出来,那可多麻烦,来回又得近十天的路程,尤其是红珂这侍女的身份怕宇文家族又有微词了。这事可怎么好?
“呀,红珂姐姐要出嫁了!难怪看上去更漂亮了!嫁得是哪位俊哥哥啊?”
夏花和冬雪两人开始一惊一乍的逗趣起来,出嫁对她们十五左右岁的年纪来说,好奇又向往,再过一年半载,她们也到该嫁的年纪了。
珍儿笑吟吟的说:“宇文宏将军”
这两侍女更做出惊奇状:“哇!红珂姐姐好福气啊,嫁将军啊!”
珍儿对这俩侍女说:“这么羡慕,赶明儿本宫就替你们择个好女婿,赶紧嫁出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