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靖冷冷的对盛依说:“二贵人,可大好啊?这么晚了还陪皇上一起来,有什么要对臣说的吗?”
他想若女儿不死,不就是当今的皇后吗?就是这毒妇害女儿无福消受。
盛依微微一笑说,平静的说道:“是。本宫看宇文将军也是个明白人,刚才皇上也说了,这事是胡峦高所为的,一切与皇上无关。请将军不要迁怒于皇上。本宫也做个见证人,曾亲眼见胡恋高调戏过宇文王妃,只是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也就息事宁人了。而宇文王妃她也不敢声张,怕坏了名声,早知如此,本宫就应该举报胡峦高了。”
宇文靖听了心想:看来胡峦高对漂亮女儿起色心也有可能,若胡峦高得手了,女儿哪敢张扬出去?那不是败坏自己的名声吗,下场也只会是被人耻笑,按风俗已婚女人与他人有奸情就应该被浸湖,对于彩蝶来说也是死路一条。一定是胡峦高见女儿不从,怕彩蝶呼救声传出来,就杀人灭口了。可慌乱中人没掐死,却被后来的盛依给药死了。
所以,他鼻子里哼了一句:“二贵人倒把事情推的干净,胡峦高是死无对证了,可臣却知道二贵人跟这事也脱不了干系!”
盛依平静的说:“好吧,本宫承认自己因妒而害死了宇文彩蝶,也害死了皇上的那两个王妃,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晚本宫来也就是偿命的!将军想要为女儿报仇就尽管动手好了!”
宇文靖想不到盛依居然这么爽快就承认自己的罪行,还说让他动手杀她,一时呆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拓拔汗也怔住了,他也想不到盛依为了保全自己竟挺身而出,把所有罪责揽于一身。
盛依看着宇文靖呆立不动,便冷冷一笑,从怀兜里拿出一只十分袖珍的小铜壶,把盖一掀说道:“这一壶酒放进了西域传进的封喉剧毒散,只要喝下一口,人几步之内便丧命,宇文将军,你既然不愿动手,那么本宫就自裁,以命抵你的女儿,本宫欠你的一条人命算是还清了!”
“阿二!你,你,千万别冲动哈,先把酒放下!放下啊!”
拓拔汗内心涌起一阵感动,他与她的初识往事倾刻间再现心头,在这个世界上,关键时刻还是盛依对他最好啊,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让她死呢?
盛依却哀哀的说道:“皇上,妾先去了,您多保重!妾这一死,只求皇上好好善待我们的女儿兰公主!”
拓拔汗慌得手足无措,指着盛依大叫道:“快快快,下了她的酒!”
盛依深幽的目光凝视着拓拔汗,闪闪的双瞳如黑夜中的星星。
没等侍卫们抢上前,她一仰脖子,把整瓶壶一饮而尽,对着月光惨然的“呵呵”轻笑起来,笑得人毛骨悚然,随即她把酒壶一扔,就在铜壶落地“哐”一闷响间,她晃了晃,便轻飘飘的往后倒下。
拓拔汗急跨几步冲过去想扶起盛依,盛依倒在他怀里,嘴角渗血,露出一丝微笑,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声音只有拓拔汗才听见:“能死在您怀里,可瞑目了,皇上啊,盛依就是您唯一。”
话没说完,盛依气绝身亡。拓拔汗恍然:怪不得,向来低调不盛妆的盛依,今晚打扮得这么鲜亮,着了一袭如红叶般绚烂的衣裙,原来是做了赴死的准备!
盛依如那传说中项羽的虞姬,有“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之气度,为保全拓拔汗牺牲自己,并以为自己如此这般死去,会让拓拔汗永远怀念她,好一个痴情又烈性的女子,可拓拔汗却非项羽般只钟爱虞姬,一转过身他又去想着别的女人去了。
拓拔汗一看盛依没救了,但他此时感觉到背后的人,一双冷嗖嗖的眼睛盯着他,那就是带着复仇之火的宇文靖。
盛依死得可惜,可保全自己更重要,他顿时装得十分暴怒的样子,把盛依尸体往地上一掼,站起身来,朝盛依的尸体“呸”了一口,还狠狠揣了一脚说:“你这个毒如蛇蝎的女人,谋害朕的王妃,你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太,太过便宜你了!”
“来人啊!把她抬出去扔到荒山上去喂狗,不要玷污了宇文将军的府邸!”
宇文靖见盛依已死,觉得女儿的仇算是报了。可盛依虽然可恨,毕竟是皇帝的女人,且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死得这么干脆决绝,也让他从心底里对盛依产生一丝敬佩和婉惜,便说道:“皇上,算了吧!反正人都死了,还是好好把她葬了!”
“这怎么行?她居然敢害宇文将军的女儿,朕的爱妻,真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这贱人应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拓拔汗仍假装十分痛恨,可心里却恨不得就此把宇文靖给碎尸万段:奶奶个熊!朕就是太相信你了,把兵权交与你,千方百计笼络你,可你倒好,谋逆不说还害死了朕的女人!
宇文靖说道:“皇上对臣的厚爱,臣铭记在心,二贵人既然认罪自裁了,臣也不想把事搞大,这些会伤了皇上的体面,不如就当二贵人突发急病去世,按贵人的礼葬了吧。”
这正中拓拔汗的下怀:“既然宇文将军坚持,朕就按爱卿的意思办吧!”
一年一度的迎春盛会到来了,传统节目就是叼羊和摔跤比赛,为争得皇帝亲赐的丰厚奖赏,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选手集聚一堂。盛乐的郊外,人潮涌动,在会场上还临时搭建了看台,专供皇帝和后妃们观看。
来出席盛会的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全都在等待皇帝和后妃们的到来,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踪影,大家议论纷纷:“这皇上怎么啦?怎么老不见来呢?”
苗健和熊壮带着自己下辖的兵士,布置在会场四周,大部分化妆成平民,见拓拔汗迟迟没来,他俩心里有些打鼓:这暴君不会是发觉什么了吧?但愿不要有什么变故才好!
正在焦急时,拓拔汗带着后妃们乘着马车来了,皇家车队浩浩荡荡的排着长龙,前面有太监侍女引路,中间有皇帝八匹汗血大红马所驾的龙辇车,接着皇后的六匹白马所驾的凤辇车,接下来就按身份级别有四匹马车、二匹马车,是所载各贵人彩女的车马,中间和后面都有侍卫护送,可谓是一大奇观啊,百姓难得遇见这么庞大的阵势,众人齐齐跪下行礼,三呼万岁。
皇帝皇后以及贵人彩女们一个个从辇车中出来,由太监侍女们扶着登上了高高的看台。
苗健和熊壮看到皇后贺兰珍儿和四季都身穿盛装,仪态万分的出现在看台上,心放下了一半,看起来一切正常。台上坐着他俩朝思暮想的爱人,再过一个时辰,如果刺杀拓拔汗顺利,他们就要分别和各自的爱人团聚一起,这场争斗是否顺利,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但为了他们心爱的人,决心殊死一搏,苗健和熊相互看一眼,紧紧握了下手,便分开各就各位等待时机。
看台上,拓拔汗由于昨晚他四更后才睡,今天他领着后妃们姗姗来迟,因此比赛也延迟近一个时辰,选手们和观者也只能耐心的等待。可昨晚发生的一切,在拓拔汗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依然眯着老鼠眼笑着,似乎很是开心的样子。
珍儿今天早早就起床梳洗打扮,按出席重大庆典的规格,身着华丽的凤袍盛妆,头戴高高的后冠,看起来既惊艳美丽又庄重大方,可她在寝宫中左等右等,才等到拓拔汗传令出发的命令,她一直担心发生节外生枝,直到出发上了看台。
此时的珍儿极力保持平静,脸上带着微笑。她用眼角扫视了一下拓拔汗,看到他没有异常,她才稍稍安心。她环顾左右,发现二贵人盛依没在场:今天盛依怎么没来?是她不想看热闹或是兰公主病了?她哪知道,盛依早就在昨夜自刎了。
“皇后啊,今天你可是太漂亮了!像白昼的太阳一样光芒四射,像黑夜的月亮一样的皎洁动人啊!朕的皇后就是出得众,就是给朕长脸。”
再粗鄙的拓拔汗,面对美丽珍儿也变得词藻丰富起来,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眼睛发出异样的光,好像第一次看见她一样。
的确,珍儿也许今天穿着特别,心情也特别,从里到外都带着散发着夺魂的魅力,不仅拓拔汗看了勾魂,连台下的王公大臣们和四周围观的百姓们都在窃窃私语,皇帝的女人们很招眼,可皇后更是无与伦比,与她并肩的贵人彩女们全都失了颜色,就恰似诗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无黛色。”
盈儿一直撅着嘴,一副满脸的不高兴,昨晚她等到半夜,拓拔汗一直没来,也不打招呼,今早见了她也不解释,不知昨晚皇上又被哪位后妃勾引去了,当然皇帝爱去哪她又能怎么样?只能生闷气了。
她看见拓拔汗今天眼睛只盯着珍儿看,一副看得陶醉的痴迷样,还大赞特赞,对坐在边上的她视而不见,盈儿便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对姐姐更是多了一份嫉妒。她很久不去姐姐那了,总推说怕皇上要来,其实是心不知不觉筑起了防堤,渐渐疏远了珍儿,觉得跟姐姐越来越无话可说。
四季更不用说了,早在心里把珍儿翻来覆去骂了上百遍,咒珍儿立即被雷劈死,被水淹死,被火烧死,被乱刀砍死,总之什么恶毒的话都诅咒了。传统风俗是新年得到祝福,来年才平安吉祥,若是被人诅咒,那就来年不利,还会招来横祸,所以从年三十晚她就开始诅咒,连带盈儿一起,把珍儿两姐妹祖宗十八代全骂个遍。
有皇帝出席,冯仁贵作为皇宫太监总管,皇家典礼主侍,又充当迎春盛会的主持,他扯着不男不女的嗓子高喊:“迎春盛会的比赛开始!”
首先是摔跤比赛,那个个膀大腰圆的粗汉子们轮番上场,一对对的选手摆开阵势,上百人参赛,场面十分壮观,先从初赛、复赛到决赛,引发围观者一阵阵热烈的喝彩声。
拓拔汗看得无比兴奋,他不时的高喊:“好好好!”
他一伸手,一把抓住坐在左边珍儿的手,把珍儿的手抓在手上把玩,边抓捏着,边说道:“皇后啊,好看不好看啊?嘿嘿,朕觉得再好看,也没有朕的皇后好看!这手好绵软,好像没有骨头似的。”
珍儿想把手挣脱出来,无奈被他的爪像老虎钳似的紧紧捏住,便说:“皇上,你弄疼臣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