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一想,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两人在西王府里就相识许久,若有私情为什么还要等进宫一年,在如此壁垒森严的宫里才发生?他拓拔汗是个贼精明的人,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没想到除夕三更天,皇帝亲自巡检,几个宫门侍卫一见皇帝驾到,忙叩地行礼:“皇上吉祥!”
拓拔汗张口就问:“你们见到什么异常情况没有,有没有见一男一女一起出的宫门?”
一个侍卫答道:“启秉皇上,今晚出出入入的人很多,有舞男舞女、有乐师、有各友邦遣人来送礼的,还有给宫里送年货的。”
拓拔汗寻思:这两人肯定混在人群里跑了。便问“你们侍卫统领哪去了?”
侍卫又答:“他,他刚还在的,可能去那头巡视去了吧!”
“皇上,臣在呢!”
独孤玉凯及时赶回了,早他按珍儿的吩咐,趁贺珍阁夜宴之机,把董太医和云雁化妆成搬年货的杂役,混在人群中送出皇宫,然后让他俩和外等候的云母坐上备好的马车,奔南燕而去了。
拓拔汗拍了拍玉凯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说:“朕的小舅子辛苦了哈,年三十没能吃上一顿团圆吃饭,是朕欠你的,改天朕专门赐宴,就朕和你、你姐,咱三人喝一桌!”
作为皇帝熟知帝王术,拓拔汗谙熟笼络重臣的一套,他想反正那董太医和云雁要跑也跑了,责怪玉凯也没用,不如说点好听的。他没想到的是,他对这个小舅子又是加封又是赐婚,却是不买账,还背地里反叛他。
拓拔汗又带着人往黑宫去,冯仁贵不明就里,便问:“皇上,这大过年的,咱就不去那不吉利的地方吧!”
“别废话!你这就差人备些点心拿到黑宫来!”
“是!”冯仁贵只得照着办理,难道还黑宫里皇上有什么人可惦记的?
“过来!”拓拔汗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冯仁贵。冯仁贵的眼光陡然变得惊恐起来。
太监们打着灯笼照着拓拔汗往黑宫里走,一直走到胡峦高被关的房间。
胡峦高做梦也想不到,拓拔汗在除夕晚上来看他。他伏在地下三呼:“皇上吉祥!罪臣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峦高,朕以前对你怎么样啊?”
“皇恩浩荡!”
“那现在呢?”
“现,现在,恩重如山哪!”
被拓拔汗挑了脚筋,又被关进这不见天日的黑宫,胡峦高能好受吗?连死的心也有,心里无数次诅咒抓他的独孤玉凯,诅咒整他的拓拔汗,可他当着拓拔汗的面,还不得不拍皇帝的马屁,说不定皇帝一高兴就把自己给放出去了。
拓拔汗乜斜的眼睛看着胡峦高,说道:“哼哼,还算你识相!那你告诉朕,你跟谁说过西王府以前的事了?”
胡峦高眼睛发直,全身一震:怎么?这皇帝也知道了?
拓拔汗看出了胡峦高的异常,他让太监用灯照着胡峦高的脸,厉声喝道:“狗奴才,再不说实话,朕活剥了你!”
胡峦高还想遮掩,他避开拓拨汗的眼睛,慌乱的说:“皇上,没,没有啊!”
“说实话,要不把你四只爪子全剁掉了!你瞒不了朕!
胡峦高深知拓扳汗的残暴,这暴君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于是他害怕了,把那晚有人要他说出宇文彩蝶死因的事原委告知拓抜汗。
拓拔汗立刻把狱卒全叫来问话,查问那天晚上是谁进入了黑宫,跟珍儿她们打过照面的狱卒只得说出实情:皇后那晚来过,说是找丢失的什么物件,还叮嘱过不得跟任何人说。
“好嘛,你们怕皇后就不怕朕?跟任何人不说,难道就不能朕说?把这几个人打上五十板子,看还长不长记性!不论什么事,还是朕说了算!”
联系到盛依对他说的珍儿密查宇文彩蝶死因话,再把云雁和董太医一起出逃的事串起来,拓拔汗的脑子里有些眉目了:怪不得宇文靖称病不来,这在以前还是从来没有的事,说不定皇后已把宇文彩蝶死的秘密告给他了,从而引发宇文靖复仇之火,继而有谋逆造反之心,他心中有鬼,所以不敢来皇宫出席晚宴。
拓拔汗其实对宇文靖并没有完全放心,在他军队里和府里都隐藏细作,从宇文府的密探曾密报说,种种迹像表明:宇文靖秘密策划在明天盛会时反叛,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若这位掌握在国家军队的重臣与自己反目,那真是太可怕了,自己手上掌控的守城护卫军和独孤玉凯统领的皇家侍卫队,充其量也就二三万人,就算宇文靖军队中也有效忠自己的人,可怎么样也顶不住宇文靖的十万雄兵啊!
贺兰珍儿的居心何其毒也,看来这个女人还是不安份啊,还想为他那死鬼丈夫报仇啊!
拓抜汗便让狱卒拿来纸笔,让胡恋高写自白书:因垂涎王妃宇文彩蝶的美貌,半夜溜进她寝室欲强暴不成,害怕事情张扬出去,便动手掐死了她。
胡峦高不是太监吗?如何有此行径?原来他进宫之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只因要跟随拓拔汗进宫当太监才忍痛割爱的。出身贫寒,毫无专长的胡恋高,原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才进的宫,哪想自己恃宠甚骄,一招不慎,却遭此横祸,还被拓拔汗逼着当替罪羊。
“奴,奴才不想死啊,皇上!”
胡恋高知道若写这一纸自白书,不就等于判死刑了,这也死得太冤了吧?
拓拔汗阴着脸说:“刚你也说朕对你皇恩浩荡,恩重如山,可让你舍身报君就不情不愿了?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写!”
胡峦高没办法,这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且死得没一点体面,他只得颤抖的按拓拔汗的意思,写下了自白书,一个狱卒上前抓住他的手按了手印。
冯仁贵这时也来了,手里提着一盒点心。
“胡峦高,今晚除夕,朕念你以前跟着朕鞍前马后,这盒点心就赐与你了!”
拓拔汗说完,阴险的笑了笑,拿过自白书,便起身离开。
冯仁贵把点心交与了胡恋高,胡恋高双手捧着点心,跪在地上说:“罪臣谢皇上恩典!”
胡恋高呆呆看着拓拔汗远去背影,然后又看着点心发愣,到底自己什么时候被赐死呢?皇上对自己还算是有点情份,至少年三十晚上还想着赐点心。
他在黑宫里好久没得吃饱了,等人一走,便急忙打开点心盒,看见香喷喷热腾腾的点心,便狼吞虎咽起来,三下两下就把整盒点心干掉了。
点心还没全咽下,突然他肚子剧烈的绞痛起来,一股鲜血涌出喉咙,眼前变得模糊了,胡峦高这才明白:拓拔汗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拓拔汗出了黑宫,吩咐冯仁贵着人去准备车马,就急急先往月明宫去了,三更天快过了,盛依仍没睡着,她正在为云雁出走的事忧心:这个养不熟的贱婢肯定是出卖了自己,然后跟董太医一起逃走。这皇后可够阴够狠的,偷偷把自己的侍女给勾走了,她毒杀宇文彩蝶以及其慕容玉锦的事一败露,还有活路吗?
盛依正在焦虑的思索对策,见拓拔汗这么晚来有些吃惊:“皇上这么晚还不歇着,今晚不去月丽宫吗?”自从拓拔汗临幸盈儿后,很少来她的月明宫了。
“形势紧急啊,顾不得这么多了!朕刚已经去黑庭找了胡峦高,拿到了这张自白书。你得随朕立即去一趟宇文将军府中,今晚宇文靖不来赴宴,朕就觉得不对劲,也许是皇后把宇文彩蝶的死因密告于他,得立即把这事摆平罗,要不就怕明天迎春盛会宇文靖会生事。”
关键时刻,拓拔汗还是想到盛依,按理盛依和他才是真正的结发夫妻,一直以来都是跟他一条心,只是作为皇帝,女人对于他来说还真就是衣服,他还能想起一件旧时的称心衣服,已经算是留情了。
盛依接过胡峦高的自白书看了看,大概也知道什么意思了,她心想:就凭这一张自白书,宇文靖能相信吗?他胡峦高一介小小的奴才,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掐死王妃说不过去吧,而事后拓拔汗却不调查草草埋葬,更不能让宇文靖信服,所以总得把事情说圆滑了。
“怎么样?阿二啊,看你的了!你跟朕一起解释这事,也许那宇文靖会相信?”
盛依思索了一会儿,平和的说:“皇上尽管放心,盛依知道怎么说了!盛依这就更衣,跟皇上一起去宇文将军府。”
“好!朕知道阿二一出马事情肯定办得妥妥贴贴的!”拓拔汗搂着盛依的腰,响亮的在盛依脸上嘴了一口,盛依娇嗔而深情的看了他一眼,她似乎又回到了跟拓拔汗初识的感觉了。
夜深了,宇文靖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总想着明天刺杀皇帝的计划是否周密,还有哪些细节需要注意,他想这毕竟是犯了谋逆之罪,若一着不慎可就惹来杀身之祸。
突然管家来敲门:“将军,皇上来了!”
宇文靖惊愕得“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什么?难道皇帝知道他要造反?半夜带人来抓他了?
想到此,他起身迅速抓过挂在墙上佩剑,说道:“皇上带兵来了?”
“不不不,皇上只带了几个侍卫,还有一个女人来了。”
“一个女人?哦。”
宇文靖觉得拓拔汗不像是来抓他的,便有些放松了警觉:这么晚了,皇上带个女人来做什么?他急忙把衣服穿戴整齐,出来面见拓拔汗。
“皇上,恕臣迎驾来迟!”
宇文靖见到拓拔汗欲行跪礼,被拓拔汗扶起。
拓拔汗装模作样的说:“宇文将军啊,你今夜身子不爽,不去赴宴让朕甚是念想啊!晚宴刚散,朕又接到了狱卒的秉告,说胡峦高畏罪自杀,死前写下了自白书,把他之前在西王府杀害王妃的罪行招供了。所以朕一了解此情况,便速来将军府告知啊,唉,朕糊涂啊,竟不知身边有这等禽兽!还以为王妃是病死的呢,也怪那董太医没说得清楚。”
盛依从拓拔汗的身边闪出来,宇文靖一看,原来管家说的女人就是盛依。
宇文靖双眼狠狠的盯着盛依,恨不得冲上去一下就撕烂了这个歹毒的女人,这个害死自己亲生女儿的凶手!可意识到她毕竟是皇帝的二贵人,此时自己还不能轻举妄动。
他从董太医那里所知的情况是,有人先掐脖子后下毒,然后又从云雁处知道是盛依药毒了女儿。所以经拓拔汗这么一说,他便觉得对上号了:也许是胡峦高先掐晕了女儿,盛依又让女儿喝下了断肠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