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玉凯戊守的代南在南燕边境一带,所驻防的营区就在代南城外三十里地的城堡,站在城头上,对面南燕哨卡的情况一览无余。
清晨,玉凯一早便站到城头巡视,白日与熊壮一起带着将士们练刀武剑毫不忪懈,闲时,他与熊壮坐于帐内,秘密商量如何壮大军队,夜晚,他在城头上对着星月吹着姜笛,默默思索问题。
表面上他勤勤恳恳的效忠朝廷,暗地里,他招兵买马,加强训练,积蓄力量,寻找机会再与拓拔汗较量。
虽然玉凯远离都城,但他安插在宫里的人不时给他传信,宇文靖被灭门的事他也听说了,他怀疑是拓拔汗所为,而自己也参与了谋反,与宇文靖也有撇不清的关系。
他暗想:拓拔汗不会轻易罢休,说不定下一个就要对自己下手了,把自己调到代南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得赶紧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可一日,玉凯却听见守城门的士兵议论,说皇帝的大贵人出城后本想到南燕,结果不知什么原因,被南燕守关的人堵了回来,又回到了代南。
大贵人?不就是贺兰盈儿吗?她怎么会来这里呢?
玉凯心怦然跳动,立即找到守城门的士兵问个究竟,士兵证实,前几天有两辆马车经过关卡,还带着皇帝的手令,押车的人说是大贵人要去南燕,可后面返回来了,现在是不是还在代南城也不知道。
他想起来了,前几天,正在城堡上巡哨时,也远远瞥见过这两辆马车返回来,开始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去巡游回来,没想到居然是盈儿所坐车马,这两辆马车简装出行,已经没有了一点皇家气派,料想一位皇帝的大贵人出游,也应前呼后拥,讲究仪仗才对,怎么沦落得如此冷清的地步呢?
玉凯越想越不安,立即动身前往代南去寻盈儿,他找到熊壮交代了一下,便骑着马往代南城疾驰而去了。
可这天,果果因多日不见玉凯,心里实在是太惦记,一大早起身做好了玉米煎饼,打包带上,跟老夫妻打个招呼,便独自一人上路去见玉凯,快到营地时遇到了急急赶回代南的玉凯。
果果因心里总想着玉凯,因而当她一眼就看到了玉凯骑的青鬃马,惊喜得话都说不出来,可玉凯只管心急如焚的赶路,迎面与路边的果果擦过也发觉,待他听见后面传来熟悉的叫唤声,转头看时,果果已经被自己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你这丫头好好的不呆在家,怎么到处乱跑啊?路上这么乱,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玉凯转回去,脸上却没有一点笑容,一个劲的责备果果。
果果赶了许久的路,她又累又渴,脸上淌着汗珠,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玉凯哥哥,这是我给你摊的煎饼,你拿着。”
“果果妹妹,我说你跑这么远,就为了给哥送这个?哥不缺吃的嘛!哥还有些急事要办,你就先到城堡里休息,等休息够了就不要等我了,你就转回家了啊!”
玉凯根本不接她的玉米饼,说罢便又要打马走了,果果委屈得又想哭,可是没等她哭出来,青鬃马早就驮着玉凯跑远了,这会子他们仅仅只碰了个面,果果失望的捧着玉米饼,眼泪朴簌簌直流。
他黑了,瘦了,可脸更冷了,她感觉更不认识他了!
她日思夜想的玉凯心里根本没有她,今早她出门时还在幻想着两个见面亲热的场景,可究竟还是一场梦啊!
盈儿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着,盗着虚汗,手里仍紧紧捏着那串羚羊珠串,红珂时不时服侍她喝水,擦汗,盼着太监把医生带来,可就是久久没有音迅。
“我,我好想姐姐,我,要是这样死了,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盈儿奄奄一息时,多想亲爱的姐姐珍儿能陪伴自己的身边,哪怕给一句安慰的话也好,她又想起了在珍儿怀里撒娇的情景,想着姐妹俩少时曾在一起嬉戏的美好时光。
“红姐姐在呢,皇后一定也在想公主的。
红珂话已哽噎,她不知如何安慰盈儿,面对垂死的病人,什么样的话都是软弱无力的。
突然,响起轻轻几下敲门声,红珂一阵欣喜,太监把医生领来了?她赶紧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身材欣长,模样俊朗年轻人,披着一身黑色的大氅站在面前,后面跟着押车的两个护卫,看来是护卫们把他领来的。
红珂大吃一惊:这不是独孤玉凯吗?他还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独孤将军!公主她,她。”
红珂悲喜交集,见到玉凯如见亲人,她知道盈儿此刻除了思念姐姐,心里最挂念的人是玉凯,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怎么啦?”
玉凯心里猛然一沉,看红珂的表情知道大事不好了。
“公主病得厉害,得了肺痨,她看来已经不行了!”
红珂低声的说罢,俺面泣不成声,这几天她一直强忍着悲痛,可现在玉凯一来,便觉得有了依靠,再也控制不止了,痛苦失声,泪雨滂沱。
玉凯一进代南城,就四处打听,城里的像样旅店不多,打听到此旅店门口有护卫,就知道盈儿一定在这里了。
听到红珂如此说,玉凯似被当头一棒,整个人像被抽了魂,傻立了好一会儿。
自己千般思,万般想,朝朝暮暮想着与盈儿团聚,哪料这一见竟要成永诀!
“不!”
玉凯摇摇头,他觉得绝无可能,红珂这是开玩笑或是搞错了,粉妆玉琢,似清俊幽兰般的盈儿怎么可能得肺痨呢?
玉凯急步抢到病床前,一眼看到躺着床上的盈儿,头发散乱,脸色腊白,圆润的脸庞似被削了一大圈,眼窝儿已经深深的陷进去,眼睛迷茫而呆滞,原来那个脸若桃红,眼似水杏的佳人风采已荡然无存,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气息奄奄、面色憔悴的病妇。
啊?日思夜想的人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玉凯的心一阵绞痛,眼睛顿时一片模糊,泪水涌出了眼眶。
听到动静,盈儿半闭的眼睛睁开了,她一看见玉凯,怔了一下,眼珠子顿时变得亮堂了,她蠕动着嘴唇,喃喃的说道:“我,不是在做梦吧?玉凯,真是你吗?”
玉凯扑过去,紧紧抓住盈儿的手,他嗓子发紧,半晌才说出话来:“盈儿,是我不好,是我。”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去拯救心爱的人,致使她受这般病痛的折磨,看她这般样子,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罪。
红珂把门着关上,抹着眼泪,自个儿出去了,她想让这对苦难的恋人好好聚一聚。
“玉凯,是我,是我误会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你离我远一点,不要让我的病传染了,我不值得你爱。”
盈儿虚弱的说着话,可玉凯早已经泣不成声,他不顾一切的抱起盈儿,颤抖的抚摸着她的背,这相聚的一天来得太迟太迟了!
玉凯流着泪,不停的亲吻盈儿的额、脸,最后亲吻又想亲盈儿的嘴,盈儿惊恐的想推开他,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不,不,我,传染。”
玉凯不让盈儿再说下去,他深深的亲吻着盈儿唇,久久的吸吻着她的嘴。他决心已下,就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盈儿一阵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又涌出一股带血的浓痰,玉凯急忙帮她擦试,轻轻的帮她抚背,直至盈儿咳嗽平息。
玉凯一手握着盈儿的手,一手为她整理着乱发,他愤愤的说:“是不是那个狼心狗肺的拓拔汗害的?他真歹毒啊,把你赶出皇宫流落在外,让你吃苦受罪,我非宰了那个王八蛋!”
盈儿摇了摇头,对于拓拔汗,这一路上,她也想了很多很多,她早已明白,拓拔汗曾经对自己的骄纵宠爱,实际也是因为自己是珍儿的妹妹。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自己,他内心爱的只有姐姐。而自己对于他那种是畸形的依恋,爱的只是他皇帝的光环,以及他带给自己虚荣和异性的欢娱,如今想来,这一切简直是太过荒诞虚伪,因而她对他既无怨也无恨了。
她也不想把日季如何害自己的事告诉玉凯,毕竟她是玉凯的亲姐姐,若是说出这一切,恐怕正直善良的玉凯,不能承受有这么一个卑鄙恶毒的姐姐吧?
“玉凯,我求你三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我们之间还要说求吗?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答应你!”
盈儿想,这世界上她最对不起的就是玉凯和姐姐,她在死前得为他们考虑些什么。
“第一件,不要去找拓拔汗,寻仇。其实,他对我算是不错了,他对姐姐是真心诚意的,姐姐已经失去了一个丈夫了,不要再失去一个真爱她的人了。”
盈儿吃力的说着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咳,玉凯急忙又帮她抚背,这个事情出乎他的意外,他心里不想答应,可也只得默然点头。
“第二件,我死了以后,千万不要告诉姐姐,只说,我病好了,回到了贺兰部,让姐姐安心。”
玉凯听到此话,心又是一阵绞痛,他忙制止道:“不会的,你年轻轻的怎么会死呢?”
盈儿颤抖的摆摆手,继续说:“第三件,玉凯,我希望,你过得幸福,若有好,好姑娘,就把,我忘了吧。”
她竭尽全力说完话,眼睛便闭上了眼睛,昏迷过去。
“盈儿!”
玉凯紧紧怀抱盈儿,泪眼婆娑,仿佛五脏六肺都被掏空了,老天怎么这般残忍,让相爱的人永远分离?
拓拔汗从珍儿那十分颓丧的回到自己寝宫,老在思索,珍儿的一定是因为受伤堕胎,加上盈儿的绝症,所以身心遭受打击,情绪越来越坏,再这样下去,还止不定做出什么更糟心的事情,应该让她调节一下情绪。
他叫来冯仁贵说:“你这狗奴才,越老越糊涂了,有件大事你都忘了?”
冯仁贵心下一惊,这可了不得,皇帝不满意,随时要下岗啊。他脑筋急速转动,然后试探着问:“皇上,中秋快到了,到时奴才给皇上办一个赏月夜宴。”
拓拔汗斜了他一眼:“就这个事吗?”
冯仁贵眨巴眨巴眼睛,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大事,心里头暗暗着急。
突然,跟在冯仁贵背后的小扒皮,接口说:“师父说,先保密,到时给皇上皇后一个惊喜!”
拓拔汗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小扒皮,说道:“你这小奴才挺机灵,朕就让你现在说,到底想给朕和皇后什么样的惊喜啊?”
“这,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