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拓拔汗仍紧握珍儿的手,双眼满是不舍:“珍儿,千言万语道不尽我心中的愧疚!今后我会时常派人相互通信,时不时你带翼儿过南燕来小聚。玉屏说了,只要你愿意,你是姐,她是妹,我们还是一家人,这样可好?”
珍儿苦笑了一下,既然他已经决定,她还有别的选择吗?时下是古代,两国之间虽然比邻,但国都与国都之间的来往不要十天半月不到,不像现代有动车和飞机,若是这样,她和他就要过牛郎织女的生活。
拓拔什看着远处的宇文宏说:“等把翼儿扶上位,宇文宏当辅政大臣,熟悉一段时间,你便可带着翼儿来南燕团聚些日子,现在得委屈你了!我们刚重逢,本该好好聚聚,可我又不耽搁太久,又得马上转回去了!你也不是一样吗?”
珍儿强作微笑,含泪点点头,拓拔什对远处的宇文宏招招手唤他过来。宇文宏迅疾跑了过来,拓拔什对他说:“宇文兄,你嫂嫂和侄儿就拜托你了,有什么事请及时与我联系!”
宇文宏庄重的拱手掬礼:“请太子殿下放心!我一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好皇后娘娘和少主!”
拓拔什转而又一次凝视着珍儿,他的深邃眼睛充满怅惆和悲凉,带着哽咽艰难的吐出一句话:“珍儿,保重!”
他慢慢抽回珍儿攥紧的手,一回头便一步一步的走向马车,此时他的眼泪再一次把眼睛模糊,他不敢再回头去看珍儿,怕再一回头便回不去了。
慕容玉屏抱着婴儿又一次对珍儿躬身行礼,她的眼睛也含着歉疚的泪水,然后也转身再候在车边的伍儿搀扶下,随拓拔什上了马车,云雁泪水涟涟不敢看珍儿,她远远也向珍儿躬了躬身子,紧随着玉屏上了车。
拓拔什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呆呆伫立在那里目送他们的珍儿:疾风飒飒飘起她长发和衣带,看到她整个人站在那一动都不动,表情哀哀,楚楚尤怜。
他觉得她那样孤独和无助,他闭上眼睛任眼泪刷刷流淌,他的心快要碎了!那是他曾经答应一辈子守护的妻子,可命运交错,自己不得不硬着心肠再一次离开了她!
玉屏把儿子放在车座上,用手帕默默的为拓拔什试泪,她自己也是泪流满面也顾不上擦,拓拔什把手帕从她手里拿过来,也帮她擦了一下。俩人相拥着回望珍儿仍站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直到变成一个小点点,然后消失在天边。
“姐姐好可怜,她一定吃了不少苦!有机会,你一定接她来南燕,咱们一家好好在一起生活。”
拓拔什喃喃的说:“玉屏,我这辈子已经欠她太多太多,不能再欠你的了!”
珍儿直觉得像做梦一样,亲爱的人跟自己相见,就这么匆匆相会,匆匆离别。她看着拓拔什跟自己道别时,不知为什么却没再流泪。
三年了,经历了生生死死,各种煎熬,穿越又重生,她的心境也变了,慢慢的变得对一切都豁达得多了!就当你我没有重逢,也一样要过自己的生活,走自己的路!
曾经她与他来不及道别,就传来他的死讯,她为此把眼泪都快淌干了,宁肯跟他一起去,是因为舍不得他死。而今,他这一次离别并不是赴死,南燕有深爱他的郡主,有他不舍的双胞儿女,有他舍弃不了的事业和责任,只要他快乐只要他幸福,自己何苦再悲伤!
她久久的目送他,只是想看他多一眼!她蓦然有一种感觉,什与玉屏比自己更相配。
再见,亲爱的什!祝你和郡主相亲相爱,永远幸福!
一直到拓拔什所乘的车消失在苍茫的原野,珍儿还在静静的站在那一动不动,四周一片静默,只有草木的被风吹动的细微的沙沙声,她感觉自己似乎又一次丢弃在无边无际的荒滩。
宇文宏走近前来说:“皇后娘娘,请回宫吧!”
此时,夏花和冬雪从御车那边过来,搀扶着似失了魂的珍儿上马车往盛乐而去。
拓拔汗先一步回到皇宫,他一回来,全皇宫的人都震惊了,大家奔走相告:“皇上回来了!皇上回来了!”
当然,大多数的人还是十分高兴的,臣民们这几年已经习惯于侍奉拓拔汗了,且都是他的亲信,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既然皇上还安好,他们的职位就能继续保持下去。
而整日落寞,不甘自己年轻轻准备守寡一生的几位彩女:奇斤姑姑、费连和乌洛兰忽然又有心生一些希望,她们也不想这么早就成了寡妇,不管怎么样皇帝在,她们可能有受宠或生儿生女的机会。大臣们一个两个生怕自己落伍于他人,错过向拓拔汗献媚的机会,纷纷穿着朝服跑来恭迎皇帝回朝。
鲜于崇第一个跑到拓拔汗面前,跪下哇哇哭叫:“皇上啊!您可回来了!您可知道,臣多么想念您啊!多么盼望您早日回朝啊!这些天臣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啊!一想起皇上就担心啊!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啊!盼星星盼月亮啊,您终于回来了啊,啊,啊”
大臣们也赶紧跟着跪下来表达忠心,一个个也跟着哭起来,生怕拓拔汗觉得自己表情不够悲伤,不够痛苦。
拓拔汗皱了皱眉头:“干哈干哈?朕又没死,只是出去便衣巡游了一番,干嚎啥啊?”
尉氏达奋忙讨好的说:“皇上就是英明,不声不响的便衣出巡,既能体察民情,又能考验臣下忠心,真是一举两得啊!”
他瞟了鲜于崇一眼:“以皇上的睿智,肯定心知肚明,有些人就是会装模作样!皇上没回朝时,更是放荡无节制,就知道寻欢作乐,天天逛酒肆玩女人,哪见他有什么难过?他还巴不得没人管才好呢!”
鲜于崇冷不防被尉氏达奋揭了短,十分恼火,他爬起来双手叉腰,狠狠的瞪着尉迟达奋,绿豆眼里果真没有一点泪水:“难怪有人说你是大粪,说的话怎么这么臭呢?皇上刚回来,你就挑拨君臣关系,安得是何居心?”
尉迟达奋不屑的对鲜于崇乜斜着眼睛:“我就大粪了又怎么啦,还能给庄稼做肥料!你死虫子尽会糟蹋粮食,除了会拍皇上的马屁,就会睡女人!”
“啪!”拓拔汗手往案桌上一拍:“怎么?当朕不存在?朕才出去几天,就一个个都瞪鼻子上脸了?”
鲜于崇赶紧又跪下,委屈的说:“皇上,维持大粪胡说八道想诬蔑臣,臣冤啊!”
尉迟达奋也跪下了,他不服气的对鲜于崇瞪着铜铃牛眼,嘟囔的说:“你个死虫子装蒜!”
拓拔汗阴鸷的盯着尉迟达奋道:“你回来做什么?朕不是要你镇守北边的吗?”
尉迟达奋心里有些发慌,他原以为拓拔汗再也回不来了,现在皇帝突然又出现了,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先前的表现:“皇上,是鲜于崇通知臣下回来的,说是您,失踪了,让大臣们一起商讨该怎么办。”
拓拔汗小眼睛泛出寒光:“哼,朕失踪了,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可以取而代之了,对吧?”
尉迟达奋心惊胆颤起来,这回自己太大意了!说不定皇帝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设套考验群臣的,埋下了耳目有意让他们充分表演的,而他却表现得过了火,精明的皇帝就此知道他的野心,但他还想为自己辩解。
“臣,臣见皇上迟迟未归,为皇上的江山着急啊!鲜于崇整天都不误正业,宇文宏尚且年轻没经验,有的人甚至要把叛贼前太子的儿子,拓拔翼都抬出来了继位。”
“啪!”
没等尉迟达奋说完,拓拔汗一掌又拍下来,吓得尉迟达奋打了个激灵,群臣人人颤颤惊惊,皇上一个劲的拍案,看来今天是火大了。
“闭上你的臭嘴!谁说拓拔翼是叛贼?朕说过吗?拓拔翼怎么着也是朕的侄儿,拓拔皇族的子孙,朕要是有什么意外,他来继位倒也名符其实,你算哪根葱?竟敢觊觎皇位?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朕绑了!”
尉迟达奋这回吓尿了:“皇上饶命!臣再也不敢了!”
几个侍卫跑上来立即逮住了尉迟达奋,拓拔汗一挥手:“给朕押到黑庭去!”
尉迟达奋一边叫着饶命,一边被侍卫们拖了下去。
群臣人人自危,不知皇帝下一个还要处罚谁。
鲜于崇暗自得意,这个臭大粪进了黑庭,不死也得剥层皮,忠国大将军的职位肯定被扒了,看哪个还敢跟自己较劲!
拓拔汗又阴冷的扫了一眼鲜于崇:“死虫子!你得意什么?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难道皇帝又要处罚自己?他除了同意宇文宏的扶持拓拔翼继位,也没犯什么大忌,再说自己那什么逛妓院寻欢作乐之类的,皇帝从来没真当回事。
他绿豆眼一转,想把责任撇干净:“皇上,许久不见您回来,也得有预备不是。这让拓拔翼继位的事,是宇文宏提出来的,大家都赞成,臣不也得同意了嘛!不过,臣也强调这是确定三个月之后,您再不回来的事,臣是忠心于您的啊!”
拓拔汗又“哼”了声:“算你聪明!过几天,你就接替尉迟达奋到北边去镇守,若再这么吊儿郎当,朕削了你!”
晕了!自己被赶到冬天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鲜于崇有所不甘:“可,可皇上,这国都也更需要人手啊!”
拓拔汗鼓着眼睛:“这不是你考虑的!难道你想替代朕来安排?”
鲜于崇搭拉着脑袋,缩着脖子:“啊,不敢不敢。”
拓拔汗又想把三分之一的军权抓到自己手上,现在他对鲜于崇和宇文宏都要加倍提防了。
朱无根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秉报道:“报,报,皇后娘娘回宫直接朝这来了!”
拓拔汗紧张起来:“回来了?谁跟她一起回来的?”
他心想,会不会是拓拔什跟着回来了?
“只有宇文将军!”
“咝。”
拓拔汗翻翻眼睛,想不明白为什么珍儿会独自回来,难道拓拔什不想趁着自己失踪,夺回帝位吗?
他对群臣挥挥手说:“都散了!”
这些臣子们或同意过接拓拔翼回来继位,或附和过选能臣接任,可皇帝除了惩罚尉迟达奋,没有因继承帝位的事再追究,群臣们心中如一块石头落了地,个个趁机溜之大吉。
拓拔汗整整衣冠,对朱无根说:“死猪头,看看朕有什么地方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