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灵魂出壳了。
至于何时何地为何出壳,她一概不知。
魂魄飘在天上,游游荡荡,一会儿黑天,一会儿白夜。
春夏秋冬,不知寒冷,不知酷暑。
山川湖泊,茫茫原野,不知何时是尽头。
又是一年冬雪天,她看到一个约摸六七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子,吃力的拎着一只大大的破草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干牛粪。
男孩子身上只着破旧的袍子,穿着一双露了脚趾头的大人鞋,冻得直哆嗦。
哎!哪家的孩子,大冷的天不穿暖和些,还出来拣牛粪呀。
“站住!”
有两个十多岁同样穿得破烂的男孩子突然窜出来挡了小男孩的路。
一个高大的男孩当胸推了小男孩一把,把小男孩推得直踉跄,并大声说道:“拓拔汗,这一带的牛粪全是我们的,交出来!”
小拓拔护着篮子可怜兮兮的说:“大哥哥,求你了,我娘病得厉害,家里没吃的,就靠这些牛粪换点吃的,再省下点烧来取暖了。”
另一个脸黑黑的男孩“啪”一巴掌就打在小男孩的脸上,骂道:“谁没有娘?我娘也靠这些牛粪做饭呢!”
大个的男孩取笑道:“哈哈!拓拔汗有娘没有爹,还不知哪来的野种呢!”
小拓拔汗被人取笑,咬了咬嘴唇,把头扭到一边,一副十分不服气的样子。
“啪!啪!”
黑脸的男孩又是两巴掌打在小拓拔脸上,骂道:“野种!还拓拔呢,想跟皇帝攀亲啊,皇帝姓拓拔你也敢姓啊?”
看到这情景,她想大声制止:你们这些孩子怎么不懂礼啊,怎么能以大欺小啊?
可她只是个魂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大个子的男孩子伸手就去抢夺小拓拔的篮子,小拓拔死死抓着不放,黑脸的男孩子上前一起帮忙,两人狠劲掰开小拓拔的小手。
小拓拔哪里敌得过两个高自己一头的大男孩,最终篮子被抢走了,他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可这两个大男孩子还没算完,黑脸的孩子特暴力,抬起脚往小拓拔身上狠踹,一边踹一边骂:“以后再敢来这里跟我们抢牛粪,打残你这个野种!”
“哎,可怜的孩子,你娘怎么不管管你啊?”
她想说话,可就是说不出来,看着小拓拔被踹得抱头打滚,就是没法出手相帮。
那两个大男孩把小拓拔打够了,拎着篮子扬长而去。
小拓拔艰难的爬起来,蜷缩成一团,抱着双臂,慢慢往前走。
她的魂魄也跟着他一路去,她很好奇,想看看这可怜的孩子往何处去,他的家到底怎么样?
到了一座破庙前,小拓拔走了进去,冰冷的地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
“汗儿,你回来了。”
“娘,对不起,汗儿没用,汗儿拣不到牛粪,让娘受饿受冻了。”
“是娘对不起汗儿,让你小小年纪就受苦。”
小拓拔扑到娘的怀里,娘儿俩抱头痛哭起来。
她仅仅是一缕无形魂魄,再怎么的怜悯,也无法拯救他人于苦难。
她只得浑浑噩噩飘出来,在天地间继续游游荡荡,不知又飘了多久,终有一天,她终于在自己前身中苏生,这段跨越时空的传奇,才正式拉开了序幕。
代国洪真三十三年。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原野。
有两个蒙面人蹲在半人多高的草丛中,弯弓搭箭对着远远骑马来的五个人。
这一队人马刚参加皇帝为其孙子举办的满月庆典回来,骑在中间的有一位二十多岁剽悍的年轻人,他一脸郁闷,身着华贵的服饰,一看就是贵族的打扮,他边上有一位着将军战袍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与他着说话。
“西王爷,皇上过于偏爱太子了吧,明明是你先挑中的王妃,可太子却抢先把她娶回太子府成了太子妃,现在儿子都生出来了!”
“宇文将军,在父皇的眼里,太子是宝,本王是草,毕竟我不是他身边长大的!”
“哎,臣下觉得皇上是受。”
西王拓拔汗闷声不响,他脸更沉了,一打马鞭:“驾!”往前狂奔起来。
“王爷!”后面的人在呼唤,可他头也不回的跑着马。
两个蒙面人见西王的马近前,便要开弓放箭。可巧,此时从一只受惊的野兔猛然间窜出来,让这两个蒙面人一惊,“嗖”“嗖“的两箭射偏,一支箭射在一位侍从的手臂上,他“啊”的叫了一声差点摔下马来。
这两人赶紧想再搭箭补射时,拓拔汗的马已经冲上来,他挥起马鞭朝俩人就左右狠甩一鞭子,两剌客滚到一边又从袖中亮出短匕,又向拓拔汗扑来,紧紧跟在拓拔汗后面的宇文靖抽出刀,砍向其中一刺客,让拓拔汗腾出手来对付一个,后面的三个侍卫也跟上来了。
俩刺客见势不妙,边躲闪边凑在一起背靠着背,然后俩人同时转身,各自把短匕相互刺向对方的心窝,同时倒下了。
宇文靖翻身下了马,急步跑前一试探两人的鼻息:“好险啊,不过两人全死透了!这一定是有人指使的死士!西王爷,您说会是谁?”
“哼,还有谁?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
“那您就这么一直忍着?总不向皇上禀报吗?”
拓拔汗淡淡一笑:“有用吗?说多了还以为本王有意编造!”
“可这样下去终不是办法啊,皇上身体又不好,万一有什么,您不就更。”
拓拔汗紧拧眉毛,咬牙握拳说:“本王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的!宇文将军按本王的话去做就行!”
刚说完话,刚臂上受伤的侍从倒下马背,众人一惊围上前去看:倒在地上的侍从脸色发黑,人已经昏迷,宇文靖拾起箭支仔细一看:“王爷,这箭上恐有剧毒!”
拓拔汗喊道:“快抬回去让董大夫救治!”
西王的卧室,晚上侧妃盛依正在为西王拓拔汗更衣,准备就寝。
盛依问道:“听说那中箭的侍从中了蛇毒,已经救不过来了?
拓拔汗默默点头道:“你听谁说的?是董德说的?”
盛依“嗯”了声,温柔的说:“王爷,凡事出门小心啊,近来听说您总是遇到凶险,妾身真是为您担心啊!”
拓拔汗满不在乎的说:“瞎操心!本王爷有八只眼,怕什么?还有老天的佑护,不会有事的!”
“啊!”
盛依突然恐怖的惊叫起来,两眼发直朝一个方向看,吓得花容失色藏进拓拔汗的怀中。
拓拔汗顺着方向看去,窗户边有一条黑褐色斑点、一米多长的响尾蛇,三角形的头昂起来充满敌意的对着他俩,尖尖长长的舌头伸出来,发出嘶嘶的响声。
好在盛依发现得早,要不还真难说他们哪个被咬。
拓拔汗迅速伸手从枕下摸过短刃,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响尾蛇一掷,这一刃稳准狠,正中蛇七寸上,响尾蛇扭动好几下便瘫软了。
他拍拍盛依,哄着瑟瑟发抖的她说:“好了,没事了!”
然后走过去,拎起那条死蛇,边看边自言自语:“真是奇了怪了,王府内怎么会有蛇?”
院外又传来几声尖叫,接着一片忙乱的脚步声。
拓拔汗一看窗外,见几名侍卫们打着灯笼,紧张的东寻西找,便高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王爷,有人看见蛇了!”
拓拔汗赶紧披衣出去,拿着手上的蛇抛给他们:“别慌,蛇在这!”
侍卫们一看都松了一口气。
“蛇!蛇!”
丫鬟云雁吓惊叫从房里跑出来。
侍卫们又紧张起来,异口同声的问:“在哪?”
云雁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自己的屋内,颤抖的说:“在,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