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生气,她要讲随她怎么去讲,她讲得舒服,我听着就当放屁。别人要放屁你还能用手把它堵起来?臭得受不了,咱就走开。”胡晓春轻描淡写地说道。
德昀怔怔地看着她,没想到这女人看去弱小,内心却容得下这么多的东西。
“你怎么这么想得开?”
“磨炼出来的。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婆婆整天只会找茬。十几年了,要生气只怕去阎王那里生气了。”何德昀内心颤抖一下。她来这么长时间,这是第一次把她的不愉快向他倾诉。
“把你千里迢迢地骗过来做这样的事情,过这样的生活,晓春!你会恨我吗?”何德昀问。
胡晓春摇摇头,开着玩笑说,“不恨,感激你,感激你给我这么好的机会。”
“我问的是真心话。”何德昀有点愧疚地说。
“没有爱就没有恨,我干嘛要恨你,你是好人,我看得出来。你跟他们不一样。”
胡晓春的话让何德昀更加内疚,既然是好人,怎么就干这种不是好人做的行业呢?
见何德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胡晓春接着又说,“别想那么多,别想我,只要你能好,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们烧水洗澡,用盆端过去。以前人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何德昀感激地望了一眼胡晓春,嘴角露出一丝的微笑。
不管何德昀怎么去节省,每月的水电还是要三百多元,水电、房租、网费都算在大帐里面。而何德昀和古欣兰伞下那些申购却没有过来的业务员也都要平摊这些费用。等他们过来再从他们的月级里去扣。这样一来,何德昀每月要摊的大帐就是四个人的,而张庭去只出一个人的就可以了。
为了节省开支,何德昀不得不接受胡剑圣的建议——烧煤,冬天烧煤,不仅可以解决烧锅做饭,还可以24个小时有热水,既省了钱,又解决了洗澡问题。
于是何德昀在征求了张庭去和胡晓春同意之后就上街买煤炉和煤球。胡晓春陪着,两个人转了一个下午,这才打听到城东有几家煤球厂,在那里才能买到煤球。于是两个人靠着11路车,一步一步地挪到那里。
夕阳的余晖下,几排油毛毡和竹子搭起的低矮的篷房,被几棵果树和大榆树环围着。门前的空地上晒满了做好的煤球。何德昀弯腰走进屋子。幽暗的光线、油黑的墙面、简陋破旧的工具胡乱地摆放着。
“么子事?”皮肤黝黑红润的贵州婆一边端着饭碗吃饭一边问。
“你这卖煤球吧?”何德昀学着贵州的腔调问。
“是的!是的!”贵州婆忙放下自己的饭碗,“你们要多少?少了我们不送。”
“那你多少才送?”
“三百斤,三百斤我们就送。”
“三百斤好多钱?”
“你是几楼?”
“五楼。”
“120块。”
“你能不能少一点?”
“我们赚不了啥子钱哟,老板!”贵州婆无奈地摊摊手,又朝自己身后黑糊隆洞的屋子看了一眼。何德昀顺着她的眼睛再仔细打量一下这乱七八糟的屋子。黑土色的屋顶看上去好似狰狞的怪兽。突然感觉自己仿佛是回到童年的家里,于是道:“你明天送三百斤过去吧!这是电话号码和地址,你到了给我打一个电话。”
出门的时候,走得匆忙。何德昀忘了低头,额头撞在了门沿上,很快就隆起一个大包。贵州婆一边道歉一边赶忙从屋子里找了一瓶红花油。胡晓春接过来帮何德昀揉了几下。贵州婆看着何德昀伤处,冲着胡晓春道:“你老公皮肤可真好,看去比你的还要嫩。”
何德昀没说话。行业里推荐人和业务员出来办事,经常被当地人这样误会。他拿开胡晓春的手,晃了晃脑袋,抬头看一眼天空,碧蓝碧蓝的天空,水洗过一般。
胡晓春追上来想搀扶他,何德昀拿开她的手,笑着说道:“你当我是豆腐做的?没事,这点疼不算什么,我又不是孩子。”说完大踏步往回走去。
张庭去还在房间里和人视频聊天,何德昀忙去厨房里把中午的饭菜热了一下。这家伙似乎是变了一个人,刚来时的勤快和现在的懒惰判若两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可以让人把不明白的搞明白,不清楚的看得很清楚。就比如说这个行业,很多事情,何德昀到现在还不知道。只有坚持走完,行业的秘密才会揭晓。
菜热好后,何德昀让胡晓春叫张庭去吃饭。连叫两次,张庭去才走了出来。大概是和美女聊得开心,张庭去看了一下桌子,揉了揉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回房间里又拎出来一瓶白酒,和一包花生米,笑呵呵地说道,“天气冷,来!我们喝点白酒。”
“算了,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喝吧!”何德昀看了一眼他的酒瓶。
“何老师说哪里话,平时我也不请你们喝。今天我开心,大家一起乐一乐。喝点酒,暖暖身子。”边说边从没用的冰箱里找出三个杯子,用面巾纸在里面转了几下。
他先给胡晓春倒了一点,胡晓春想拦阻,却被他给挡住了,“不多,你就喝这么一点,喝了你就不觉得冷了。酒不像烟,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酒呢?适量地喝点酒,又来点好菜,心情就会舒畅,心情一舒畅,身体就健康。而且白酒能安神助眠、通风散寒、舒筋活血的作用。”
“张总这快要成酒类专家了,你就听他的,喝一点,我也陪你喝一点。”何德昀主动把杯子给递过去,他偶尔会喝点酒,但从不贪杯。
张庭去在何德昀的杯子里倒了一半,何德昀就忙叫停。张庭去也不客气,给自己满满斟上一杯,然后举起杯子道,“来,我们先碰一下吧!”
三个人举起手中的杯子,清脆的碰撞声之后,大家各自喝了一口。胡晓春被呛得眉头紧皱,一边用手在嘴边不停地扇,一边道,“什么好东西?这么难喝!”
看她难受的样子,还像个孩子,何德昀和张庭去大笑起来。
“来!吃菜,吃菜!喝酒得吃菜,只喝酒不吃菜肝脏要遭殃。”张庭去夹了两块红烧肉在胡晓春的碗里,接着继续卖弄地说道,“牛肉、烧鸡、鱼以及其他动物性食品和大豆制品中,含大量蛋氨酸和胆碱。因此,吃这些食品等于服了保肝药。碱性食物,如醋拌的凉菜、青菜及水果等,对保护肝脏也有益。”
“我看你呀!都快要成美食家了。”何德昀淡淡说道。
“我不像你,没读几年书,没什么理想和抱负。人生二字,吃喝二事。活在这个世上,把自己一张嘴混好就是我的最大理想。所以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饮食和保健方面的东西。”
张庭去谈到理想,何德昀苦苦地笑了一下。多年来自己一直苦苦追求,但十几年过去,这理想就像自己的影子,追得越凶,跑得也就越快,宛如在梦里一样。糊里糊涂地就过去了这么多年,真不知道理想还有没有实现的那么一天。现在这理想二字,倒成了何德昀内心世界的一块伤疤,每每触摸,都有针刺般的伤疼。想到这,何德昀自顾自地喝一口酒。酒精让他的胃热腾起来,冲击着他的大脑。
“过几天我有人过来,她要是能申购,我一定放在胡晓春的下面。”张庭去有点自豪地说,圆滚滚的脑袋摇动着,他尽量向上伸,一只手很有力地在面前比划着。
何德昀端起杯子,“来!我先祝你马到成功。张总今天就给我讲讲你怎么约人又是怎么接人的吧!毕竟你进行业的时间比我们都久。”
“经验没有,教训倒是不少。接了三个,三个都没成功。最让我生气的是第二个,估计那人在家是做鸡的,来了解完后,钱都准备好了,正打算过来。谁知道我聊天时,廖总在旁边,他打了几个字,说你就不怕他把你卖了?他一句玩笑话,对方却当成真了,结果第二天就被她拉进了黑名单,再找她就怎么找不着了。你说这个廖总是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了接那人,我花掉五千元钱,结果还打了水漂。”张庭去两手一摊,一副很无奈很抱怨样子。
几口白酒下肚,胡晓春双颊绯红,她站起来,却有点站立不稳,这种飘乎乎的感觉让人很舒服,一切记忆开始模糊。何德昀看她一眼,估计她有点多了,但猜想不会醉去。于是这两个人也没再喝,各人扒拉点饭,匆匆收了碗筷,张庭去忙着回房间接着和人视频聊天,放开他有点沙哑的喉咙为对方献歌。胡晓春梳洗一下则回房间里休息。
何德昀洗了碗筷,看看天色尚早,便一个人下楼去酒厂里面的路上散步。这里有贵州醇酒厂投资兴建的生态旅游区。虽是冬季,道路两旁亭亭玉立的一排排柏树,闪动着一个个绿色的身影。黄昏倒弥漫着温馨的气息,暮色下袅袅升起的烟雾,是那样的柔和、轻盈。
何德昀转了一会,挑选了几处景致,拍了几张黄昏晚照,便匆匆回房。拍照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空间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让进他空间里的人觉得他是一个很有生活品味的人。他必须抓紧邀约,争取早点出局。他想古欣兰了,想她在身边说说话;想孩子和葛颜红了。
上得楼去,轻轻地打开门,让何德昀不敢相信的是张庭去居然睡在胡晓春的床外面,这让他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来。
何德昀忍不住咳嗽一声,张庭去一回头,一翻身坐了起来,忙盖好被子,尴尬地说道,“你回来了?晓春喝醉了,你照顾她一下吧!”
“干嘛我照顾?你照顾不是一样吗?”何德昀说完就要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你约来的业务员,当然是你来照顾了。”张庭去跑了过来,“刚才你不在,她叫着难过,我就给她倒了点水,这不碗还搁在桌子上。”何德昀盯着他看了一阵,又看看床上的胡晓春,这时,胡晓春翻了个身,嘴里不停地嚷道,“我好难过。”
“快去吧!”张庭去噜噜嘴,“别吃醋了,我根本就没碰她,她是你的人。”
“你怎么说话的?你碰不碰跟我没关系,她只是我的业务员和妹子。你要是打她的主意,你只就要对得起人家就行。”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就是再想女人,也不会动你的女人呀!”
“你别你的女人,你的女人地乱说,告诉你她有老公,我有老婆,我不想那两个人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