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何德昀偷偷地叮嘱胡晓春,“你不能把申购的事情告诉他,只有他安心在这里做了,你才能把实情告诉他。不然就永远不要说,将来他的那份钱你来拿,要是他以后再赌输了,你也好用这钱去周济他。”
“可是张庭去想让我告诉我弟弟真相,说那样的话,或许我弟舍不得那申购的钱就会留下来做了。”胡晓春悄悄的对何德昀说。
“你弟弟是去是留?有两个原因:一是和他网聊的那个女的,她是关键中的关键;二是他对行业的认可度。”何德昀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和分析。
“我弟总是对我说,他没同意,让我别帮他申购。”
“噢。”何德昀无语,心像开了个口子,还流着血又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一直觉得他不适合做这个行业。首先是普通话不标准,与人沟通比较困难;其次是水土不服,他觉得他每天生活得都很难过。”
“普通话可以慢慢学呀!你刚来的时候,普通话不是很不标准吗?现在不是好多了吗?身体它有个慢慢适应的过程,罗清水刚来的时候也是一系列的生理反应,整天拉肚子,拉了四十几天才好,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何德昀寻找着说服的理由。
“嗯。”胡晓春没再说话,何德昀感觉她是那么的乖巧和听话。而何德昀呢?真的如传说中的那样,喝了行业里的“迷魂汤”了——对下面隐瞒欺骗,对上面言听计从。每一个人要想实现他的百万富翁的梦,就得按照行业的步骤走,按照上面的要求去做。行业的游戏规则是一级不问一级的事情,瞒下不瞒上,对下面有太多不可告人的东西,对上面则要一点一滴的细节都必须回报。
比如说新人过来,你得告诉你的上线:他多大岁数?是否离婚?经济情况?在家职业?是感情邀约还是奔事业而来?新人上火车了,你就得向上面反应,新人回家了,你也得向上面反应,这天张庭去趁着美妞和她弟弟不在的时候问何德昀:“不知美妞还有多少钱?”
“我也不清楚,估计七八千吧!”何德昀隐瞒了一些,怕他没钱的时候又去问胡晓春借。前几天张庭去还在何德昀的面前唠叨,想让他哥帮他拿点贷款。
为了做这个行业,大家四处借债。陈榆木和张盈都曾问张庭去借过钱。何德昀总怀疑陈榆木最多只是个小小的工程包头,而且在承包工程很困难的情况下,误入了这个行业。何德昀来了解行业的时候,陈榆木的女儿和外甥都在这,现在早不见了人影,估计是运作资金困难都回去上班了。
“他弟弟这么没钱,用钱又比胡晓春要大方,长期下去可能会对胡晓春的运作资金产生影响。”张庭去说出他的担忧。
“说的也是。”何德昀沉思起来。
“你觉得他弟弟这个人的能力怎么样?”
“这个我说不上来,行业未必就是靠能力。”
“话虽是这么说,但能力也很重要。还有胡晓春这个人,她和张盈,林萍,古欣兰这三个女人一样地傻,心底善良,但傻得有点离谱,别看她现在开开心心,半年以后,人要是邀约不上来,她就会哭的。”
他说这话,何德昀一点也不奇怪。每一个老业务员,尤其是升经理以后,对新人和下级而言,总以为自己很聪明,但在他的推荐人眼里,其实也就是头没了尾巴的蠢驴。当上了一个级别之后,忽然感觉自己原来比蠢驴还要蠢上十倍。事实就是如此。
“我会帮她放人的。”何德昀干脆地说道,他说这话的目的就是想告诉张庭去:别整天在这里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作为上面的人,应该积极邀约,尽量往下面放人。
“那是你的事。”张庭去没好语气地说,“她弟要是真的想回去就让他回去吧!他在这里,会影响到胡晓春的运作。”
过年了,上面拿了两百元钱给每个体系房。张庭去让何德昀带着胡晓春和建明去超市买点东西。建明不愿意去,他很懒,走点路就喊着太吃力了。这也许是他常年赌博养成的习惯,喜欢赌的人多半是在白天睡觉,夜里“工作”,有钱了就大吃大喝,没钱时也能煎熬度日,青春白白耗去,身体慢慢变老。
胡建明不去,白天也睡在客厅的沙发上,阳光从窗外钻进来,爬上他的脸庞,依然叫他不醒,只好慢慢地又从他身上溜下来,照着他的脚,再轻轻地从窗口的那盘吊兰花上溜出去。
一个男人,到他身无分文的时候,到他面对前途,内心彷偟和迷茫的时候,即使他整天睡觉,也依然疲惫不堪。不考虑赌局中的作弊行为,高超的赌徒总是利用概率论指导自己的赌博行为,但是总有一些不谙数学的赌徒,他们对于“运气”的迷信让他们做出种种可笑的决策。
赌博是一种博弈游戏,它的刺激之处在于会在短时间内把几个人的财富重新进行分配,同时又是一种投资,一种投资最少也可以说投资最大的生意,赌徒心理,不是仅仅存在于赌徒中,可以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拥有这样的心理。
单从赌博来说,就是输了还想再把输掉得赢回来,赢了还想继续赢下去,使自己的占有欲得到进一步的满足,而且,单单赌博是可以为自己带了一些利益的获取,这样就是的赌徒心理有了生长的环境。
何德昀带着胡晓春回房了,胡建明没吭声。但何德昀可以肯定,他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他只是不想说话,更不想起来,也许就这样睡着,没有了呼吸就会更好。那样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不了了之,明天的困惑也不会再来纠缠。
但人只要有一口气在,必须去面对:你曾经犯下的错误,你就得去承担;你播种了快乐,就得去收获。而往往是人在犯错和播种的时候,都认为自己是最正确,很难去接受反面的规劝。面对命运的摆布,我们总是心不甘情不愿,面对困难和挫折,我们总想尽办法去挑战它,总以为自己找到了最好的办法,谁知道困难背后是更大的困难,挫折之后接着挫折。
胡建明变得沉默寡言,偶尔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真想用刀子杀了张庭去。”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何德昀不明白地问。
胡建明没有吭声。后来胡晓春告诉何德昀:张庭去在网上认识了胡建明的女朋友,胡建明来这里之后,张庭去对他的女朋友说了许多有关胡建明的坏话,而且把胡建明说得一无是处。
“真没想到张总是这样的人,真不该把我弟弟的情况告诉他。那女人对这里所做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弟弟想把她约过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胡晓春懊悔地说道。胡晓春从不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每次别的体系房里打配合回来,她都要告诉何德昀那边的人对她是多么多么的好,她们是多么多么地优秀。这次在这件事情上,她终于发了几句牢骚。
何德昀只觉得这世界真的太小了,如此浩渺的网络世界里,偏偏让这三个人撞在了一起,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张庭去背后从来不说人好话,在他的眼里,他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但他也不太会刻意去中伤一个人,他只是对人挑剔,喜欢叮着别人的短处罢了,就如绿头苍蝇喜欢寻觅发臭的地方产卵,偏好腐尸气味的秃鹫,老远就能闻到腐烂的气味,屎壳郎喜欢大便臭一样,这也是一个人特长。
每次陈榆木开会让他尽快把整版工作推出来,会后张庭去总是笑着说:“老屌样的东西,到今天一个整版都没讲,却要老子去讲。要我讲容易,他先讲一个整版给老子听听,他讲工作?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呢!鬼才听得懂他的安徽桐城话。
“我见过他和人聊天,打字又不会,每次就是对着视频就知道说:‘妹妹好!你来呀!妹妹好,来这里玩玩吧!’下访时就知道说:‘妹妹感觉我们这行业怎么样?有没有一点兴趣?’别看他夹着个经理包,他完全是我那傻姐把他推上去的。
“也不知她是吃了他的蒙汗药还是吃了他的春药,夹不紧自己的裤裆,自己傻进来不说,还把一家人都骗了进来,现在一家人都给她害苦了,一个个缺钱用,欠下去的债越来越多,要不是我从中阻拦,我那银行上班的哥哥肯定也被卷进来了。林萍和古欣兰就更傻,还有胡晓春,真是一群站着尿尿,尿不上墙的一群傻女人。”
何德昀听了很生气。哪有亲弟弟这样作践自己的姐姐?于是张庭去这些话一说完,何德昀就告诉他,“你没有资格说她们傻,因为正是这些傻子,才让你踏入了这个行业。这只说明你比她们更傻。”直到后来,何德昀才慢慢体会到张庭去言语为何要这么刻薄,难听!也体会到张庭去说那些话时的激愤之情。
“他怎么能这样?”何德昀听完胡晓春的抱怨就说,“他应该告诉建明的女朋友:建明这个人很不错,让她也过来才对。唉——这男人为了争女人,就忘了兄弟两个字怎么写了。”
“我也不敢相信张庭去会这么做。”胡晓春说道,“我弟弟上他的QQ亲自看到的。”
何德昀这才想起张庭去说的那段话:“建明今天下午用了我的电脑,他以为我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的电脑是和手机捆绑在一起的,他只要电脑上一动,我手机上全都知道。我是故意给他这么个机会,就是想试试看,他到底会不会查看我的QQ?他想和我玩,还嫩了一点。”
张庭去说这话时,总斜着肩膀,对何德昀瞧也没瞧一下。望着他出门的影子,张庭去右边喉咙处一条蔓延到脖子后面的疤痕像一条小蜈蚣似的总在何德昀面前晃动。
当时何德昀只是感觉建明和张庭去之间有些矛盾,却没有去多想,因为何德昀正一直忙着怎么去邀约网友。“发展才是硬道理”,这是何德昀始终坚持的工作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