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归说，笑归笑。事情还得抓紧准备。陈榆木不同意接人，因而何德昀也懒得给他再打电话，打算等事情都安排好了再向上反映一下。拿出家长单，何德昀开始认真地挑选着讲整版工作的人选。
胡晓春早升家长，按行业步骤这些事情应该由她自己去完成，但何德昀不太放心，因为这是胡晓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接人。正常的行业步骤，真正升家长的人必须亲身经历过两次接人。
胡剑圣临时有事情回老家了，孙家武的工作又根本不行，只好用老赵了。听老赵的老婆梅花说老赵的工作讲得不错，来兴义也将近一年了，整版早就推出来，也讲了不少，只是何德昀从来听他说过。
运模依然是彭迟平来讲。从彭迟平的工作资料看，条理清晰，简单明了。只是与人的沟通上显得有点虚伪和做作，话语也比较强势，但在行业里，能超过她工作能力的实在不多。
传连何德昀选择了江西九江的李丽。这个人胆大心细，而且能上能下，口才好，模样俊俏。想想她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那么用谁来打配合呢？最好是湖南的，这样便于沟通。
一切准备停当，胡晓春点头同意，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
何德昀躺在床上，心事重重，两眼呆呆地望着白色屋顶。这个房子装修得极为简单，四壁和屋顶刷白，房门有点破损，地砖已经被磨去了表面的光泽。
突然有一只蜘蛛在屋顶的拐角处活动。它轻轻地爬着，似乎在寻找着结网的支点，一个没注意，从上面掉了下来，屁股上拖着一根长长的丝线，悬停在半空中，摇摆旋转了一会，又一点点向上回收着它的丝线。
哪来的蜘蛛呢？在五楼的房子里，它是靠什么来生存呢？如果让它选择它会把这里作为它的最佳选择吗？何德昀像个小学生，突然对蜘蛛有了一些假设和想法。
或许它曾是森林里的一个虫卵，是无情的风帮它选择了这里。何德昀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这只蜘蛛，它是那么地瘦小和孤独，但它依然在默默地向上努力挣扎着。
它有梦想吗？或许它正在做着重返森林的绿色之梦，但眼下最需要的是填饱肚子，所以它不得不编织出一张让它能生存下去的网。
下雨了，细雨如絮一般漫天飞舞，从窗外飞进来。何德昀静静地站着，听风吹过，任雨飘落。再回首蜘蛛已然不见了踪影。不知是什么时候，胡晓春来到他的身后，注视的目光里暖暖地流淌着一种关爱。
“下雨了，我担心太阳能里没有热水，新人过来，没有热水洗澡就麻烦了。”胡晓春担心地说。
“我已经电话打给东家了，让他把电插上，明早会有热水的，放心吧！”
东家很小气。如果不打电话，他是不会主动插上电热水的，而且这里电费特贵，热水更是贵得吓人。这里的老百姓赚的就是他们这些怀揣着发财梦想的行业人的钱。
“早点睡吧！”何德昀柔声地对她说。
胡晓春点点头，但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似乎有什么话说。
“是不是很紧张？”何德昀略带微笑地问。
胡晓春摇了摇头，又抚抚额头，昏暗的灯光里透着几许清凉，窗外的雨丝一阵紧过一阵。
“我知道你有点紧张，尽量放松一点吧！许多事情要顺其自然。成与不成，有时候我们真的无法控制。”
胡晓春像个小学生样的点点头。见她满脸的忧郁，何德昀又问：“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压力大，你要照顾好自己，我用不着你担心。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何德昀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站了起来，轻轻地抱了抱她，把头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没有忘记在你踏入行业时给你的承诺：怎么把你带进行业，就怎么把你带出行业，除非我自己也无法走出这个行业。”
胡晓春默默地站着，像只温顺的羊羔，她用手轻轻地绕着她的头发。她太善良和天真了。
“我相信你。”她喃喃道，“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谢谢！”何德昀真诚地说。
雨下得更大，窗外一片苍茫。
“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每天那么忙还给我做吃的，谢谢你无微不至地关怀我，谢谢你让我学到了许多。”说完倒了杯开水递到何德昀手上，然后轻轻带上房门，回眸一笑。
何德昀睡不着。这是胡晓春接的第一个网友，他是多么地希望能接成功！不管用怎样的手段——哪怕是陪新人上床也无所谓！只要能搞定他，何德昀在心里暗想。
突然又觉得自己怎变得如此地卑鄙无耻和龌蹉。他忘不了自己接喜悦时张庭去对自己说的话，暗示自己去睡了她。当时他是多么地恶心和不屑，现在自己居然也有了张庭去那时的想法。
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和人生。这话一点不假！行业里很多人把性做交易和手段，性也就变得随便和泛滥了，爱也就变得一文不值。何德昀讨厌这样的生活环境，但他又无法逃避，就如雾霾的天气里，怎么躲也是雾霾，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包裹起来，做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睁着双眼，用空洞迷茫的双眼，望着窗外风雨后诡异的夜空——无边漫长的夜，无尽幽暗的黑。
何德昀困惑，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也想象不到。尽管讲工作时信誓旦旦地告诉新人500万——800万钱是真实的，只要你按照行业的步骤走。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从梦靥中惊醒。
自进入这个行业，踏入了这个城市，他经常坐着同一个梦——自己坐在高高的楼顶上，四周没任何护栏，下面是一片汪洋大海，他最亲的朋友坐在直升机里，他们都拿着枪，对他瞄准着。他躲闪，又担心自己坠落下去，绝望中挣扎着。醒过来，只是虚惊一场。何德昀坐起来，背上尽是冷汗，心里空落落的，没一点底气。
这种虚脱的感觉人生第一次体会，就像断指后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疼。
突然听到了客厅里门响，随着门响和脚步声，应该是新人已经接到。何德昀躺在床上，听着他们的对话。
“就你一个人住吗？”
“不会，另外有两个人，大家合伙租的房子。”
“卫生弄得倒是蛮干净的。”
“租的房子，随便收拾一下。”
接着何德昀感觉自己的房门被打开。
“你怎么这样？”胡晓春不高兴了。
“我随便看一下。”新人声音很高，脚步很重，手也很快。
说着话，胡晓春介绍他怎么使用卫生间里的水龙头。
第二日早饭后，太阳出来了，天格外地蓝。何德昀建议胡晓春带新人去万佛寺，这样就可以在路上间接地讲一些行业知识，把这里的现象简单地说说，还可以联络联络感情。网友的信任度不高，感情培养的程度直接关系到接人的成功与否。中饭就在外面吃吧！
接新人的开支，女人比男人要小很多。陪男人出去逛街、游玩、吃饭，几乎都是男的抢着付款。女的只在必要的时候给自己一点尊严和面子。赵丽接了那么多网友，虽然都没有成功，但每位网友都会给她买点什么，其他人也多是如此。
何德昀就想：胡晓春接的这个人这么有钱，不管接的成还是接不成，至少他也会给她买点什么吧！
胡晓春身上的衣服虽然时髦，却都是很便宜的那种料子。何德昀一直想着等自己做上大经理了，手上宽余些给她买几套上档次的衣服。包装她也是行业发展的需要。
“如果他肯为你花钱，请不要拒绝，行业是需要运作资金的，聚集天下小财你才能大富！”之前，何德昀不停地向胡晓春灌输这种思想。每次胡晓春都是在那里笑。
快中饭的时候，胡晓春打来电话说她们不回来吃饭了，而且告诉何德昀他们没有去万佛寺，也没有去酒厂里面的风景区，而是在大平台的百子园玩了一下。何德昀接了电话，心里便有点紧张，因为昨晚反复交待了：一定带新人去万佛寺！何德昀不知道胡晓春为何要改变计划。
中饭过了没一会，胡晓春就带着新人回来了。
“你怎么不多玩一会？”何德昀悄悄地问。
“他不想走，说外面太热，这里的太阳太猛。”胡晓春淡淡地说。红白相间的绒衣，湖蓝色的紧身长裤，衬托出修长的腿，既蒲洒又富有美感。
新人的外部形象比照片里要好看很多。照片里看去有五十多岁，而且像戴上了假发。实际看去才四十几岁，白色衬衣，外套一件灰色马甲，左手腕戴一只泛着黄金光泽的手表，右手腕一条很粗的黄金手链。一张坏坏的笑脸，两道浓浓的眉。戴一副黑边的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
“你好！”何德昀笑着和新人打招呼。
新人点了点头，翘着二郎腿，嘴巴里嚼着槟榔，一只手夹着点燃的香烟在手机的触屏上戳戳点点。
“感觉兴义怎么样？”何德昀无话找话，他想打开新人的话匣子。
“没什么，和西藏比这里算不上高原。”新人放下手里的手机，斜靠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着烟，一口接着一口，很舒服的样子。从昨晚到现在，烟灰缸里满是烟蒂。
“你去过西藏？”何德昀装着很感兴趣的样子。
“嗯！西藏铁路就是我们去建的，我在那边呆了一年。”新人自豪地说，二郎腿的脚不由自主地上下颠簸。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不错！不错！没到过喜马拉雅山不要说见过高山，没喝过雅鲁藏布江的水不要说哪儿水最甜美。在我的心中，西藏是个很神秘的地方。遗憾的是我到过东北，去过新疆，看过青海湖，走过了天涯海角，唯一没到的就是这西藏。”何德昀无话找话，他必须从语言上展示自己。
“其实也没什么，和我们这里也没什么两样，看不出有什么让人迷恋的地方。”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在那边生活有没有高原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