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刚刚从外面回来。”何德昀根本就没有出去,却偏要这样去欺骗她,目的就是要给她一个自己很忙碌的样子。行业不是吃饭不干活,而是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它和传统行业是一样的。
“哦!辛苦了,那边热吗?”
“不热,两件衣服。”兴义的夏天很凉爽,几乎不开空调。
“还穿两件啊?没下雨吧?”
“下了。”
“哦,怎么老下雨啊?怪不得穿两件。”
“是呀!”
“这里这两天也还好,不怎么热。”
“你反正不怕热。”
“也怕的。中午饭烧酸菜鱼吃。”
“哦!很喜欢吃哟!”
“哈哈,是的,现在也没什么好吃的。”
“嗯。”
“还有凉拌黄瓜,茭白炒肉片,虾、肉、海带,今天丰富吧?”
“那么多菜呀,请人吃饭吗?”
“没有,就家里几个人。去妹妹家半买半拿的。老公在那里烧,我做监工。妈妈在打下手。”
“哦!”其实这样的家庭生活是幸福快乐的,只是何德昀只有羡慕的份。是他放弃了这样的生活。
“来我们家吃饭吧!我们快吃饭了。”
“好的。”
“还在吗?我吃好了。”
“我在炒菜!”
“噢,那你忙吧!”
“你以为就你老公会做菜,情哥哥就不会做吗?”
“我知道我的情哥哥会烧菜的。别说这样的家常小菜,就是满汉全席也难不倒我的情哥哥呀!”
何德昀没回答,忙发了几个飞吻过去。
“空白的没有内容,我的情哥哥没有声音肯定在吃饭了。”
“是的,情妹妹真聪明!”
“吃吧!多吃点。”
“快吃好了,想着妹妹在等,就三下五除二把它解决掉。”
“今天下午忙吗?”
“晚上出去给人打配合。真的想你!”
“我也是的。”
“上班辛苦吧?”
“是的,前天出差,昨天回来的,好累!明天都不想上班了。”
“很想你陪着走走路,很想沙发上一起看一部爱情剧,很想在你疲惫的时候抱抱你。”
“我也想那样的,可惜现实不允许啊!能听你说话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
“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电脑上看一下,临桂视频。”
“好的,最近发展得怎样?”
“发展不如别人,有位去年九月到这里的,下个月估计就要出局了。”
“那么快呀!胡晓春回家回来了吗?”
“回来了,她老公了解完行业后说:‘这东西胡晓春可以做,而他不行,他只能在家里支持她做。”
“那你也吃了颗定心丸了,现在你多少份了?这段时间你没动吧?”
“144份”
“哦,那是不快!加油哦!”
“你早点过来,下半年会快起来的。”
“我哪里走得掉啊?”
“目前我体系下面统计的数字有20多个网友会在下半年过来。”
“那很不错。”
“胡晓春最多吧?”
“嗯!她的二代经理在上个月产生了。”
“哦!”
“她很厉害,羡慕哟!”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人在时间在,时间换结果。这个行业就是这样。”
正聊着,胡晓春的电话打过来。何德昀拿着手机看了看,不知是福是祸,犹豫了一会,才把它接起来,忐忑不安地问“晓春呀!怎么样?老公还要带你回家吗?”
胡晓春告诉何德昀他可以回房了,希望他回去之后和自己的老公再好好地沟通沟通。
“你确信没什么问题?”何德昀电话里很不放心地问。他不想再发生什么意外了,行业里耳闻目睹和亲身经历的那些失败,让他整日里如惊弓之鸟。
他在朱燕的房间里“学习”。说是学习其实也就是自己的体系房里接人,他不方便和新人照面,就过来躲避几天。有什么好学的呢?朱燕回家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的小儿子和一个在那里配房的安徽佬。
这个行业安徽人特别多,也不知是安徽人“懒”还是安徽人喜欢骗人或是容易被骗?许许多多的安徽佬拖儿带女地守在行业里面,花光了半生积蓄,乞丐般地在菜市场里捡着菜边皮,天天生活在别人为自己编织的梦里。
人生的任何主观愿望都必须以客观条件为前提,有些愿望通过主观努力是可以实现的,有些愿望不管怎样奋斗最终都是徒劳。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永远都无法得到。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不会苦苦追求那些本来就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配房的安徽佬三十七八,却还是光棍一条。瘦瘦的个儿,大大的眼睛。一开口说话,何德昀就觉得这是个老师厚道的人。
“你是怎么被你的推荐人邀约过来的?”何德昀有点同情他,这么老实的人来从事这个行业是很难从行业里走出去的。
“别说了,她骗我过来跟她谈恋爱的。妈的,那天在工地上没事情,我就这么摇摇摇。”他一边说话,一边手里的手机又“咔擦,咔擦,咣——”地一响,似乎微信里又多了一个陌生的红颜,“就这样,把她给加了进来,她就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就告诉她我是粉刷房子的,她说她在一个工地上给人管财务,老公跟别的女人跑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
“然后她就骗你过来看她?”
“是的!谁知道来了一看是这么个东西,就想回去,却又不舍得。”
“不舍得她人,是吧?”
“谁说不是呢?我都这么大了,单身一个,老娘都不知道急成了啥样子,每次我回家她都要问这问那的。我心里就想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女人,咱可千万别错过了。错过了赚钱,咱还能赚得来,这要是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咱这辈子恐怕都会后悔的。而且她答应我只要申购了,她就陪我回去过年看我母亲。”
“后来呢?带回家了吗?”
“别提了!这女人太精了。我申购以后,她又骗我出钱帮她租房子,开始我还以为要过两人世界呢!心里还想这女人真好!谁知道她连手都不给我摸一下,每次出去听新巩,她都让别人陪着我出去。”
“她现在在这里吗?”
“回家了,回家都半年了。每次打电话让她过来,她都说家里有事情。我知道她是和老公在一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那她下面其他的人呢?”
“她下面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另外的人我从来没见过。”
“哦,那你现在就是她的推荐人在带你?来了多久了?”
“是的,快两年了吧!这女人现在一个个比孙猴子还精明。我加了几个人还没聊几天她们就让我给她打钱作路费。结果钱打过去了,人却没过来,不是说钱没收到,就是再也联系不上。”
看他沮丧无辜的样子,何德昀很想说:你走不出这个行业,早点回去吧!就你这个性格还想骗人?被别人骗卖掉还不知道怎么被卖掉的。但他不能说,只要说了,这话一旦传出去,他就会被行业当成消极分子,就会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被行业孤立起来。
安徽佬不停地摇着手机,“咔嚓,咔嚓,咣——”,“咔嚓,咔嚓,咣——”这悦耳的流行声是一种时尚,寄托着安徽佬对未来的憧憬和生活的希望。
在人生的道路上能准确判断出哪些时候该坚持下去,哪些时候该断然放弃,这是人生的大智慧,也是通往成功的一个阶梯。可惜的是能正真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实在不多。
朱燕的儿子大学毕业才刚刚一年,本来在深圳的一家公司里上班,他一直不认可这个行业,却因为母亲事先已帮他申购,又觉得母亲的能力严重不足,这才来到这个行业,想陪着母亲帮她走出行业。进入行业以后,才发现比他想象的要困难很多。
何德昀放下电话,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和朱燕的儿子把大帐结了。行业规定,到其他房间里学习的人,每天必须交十元的大帐,这大帐就包含了房租和水电费等,而每天的菜金每天另外结清。
走下楼梯,路灯执着地守候着小区的路口,在清幽的小径上,何德昀踽踽独行,淅淅沥沥的雨丝,像雨像雾又像风,从路灯上面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飘落出来。
上了大道,车流如水。在路旁的一棵树下,一把伞罩着一个瑟缩发抖的人影,那人影见了何德昀就冲着何德昀嚷道:“你怎么到现在才过来?这里一下雨还真他妈的冷!”
何德昀没说话,心想:是你自己说要在这里等的,这能怪我吗?
“你觉得我们这样子匆匆忙忙地赶回去,她老公会不会怀疑?”张庭去担心地问,“昨天还两个女人在房间里陪着自己的老婆,今天一下子就换成我们两个男的,这要是换成了我不疑心才怪呢!”
何德昀一直就不放心,觉得胡晓春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但已经安排了,也没什么办法。
张庭去接着又说:“胡晓春是怕你在外面吃苦,她不放心你才要这么匆匆忙忙地叫你我回去,她也太感情用事了!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前功尽弃!林萍也真是的,她怎么能让胡晓春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呢?”
何德昀想想也是,越想越觉得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刘云和林萍都已经回房了。”
“让林萍回去,就告诉晓春老公我们是一家子,一家子都在这里从事这个行业,要是赚不到钱,我们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正好我女儿也过来了,让林萍把女儿也带过来。”
“可以呀!这个主意不错。你打电话吧!”何德昀看着张庭去。
张庭去讪讪一笑,“还是你给林萍打吧!我们两人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几乎没电话来往了。我打过去她肯定不接。”
“用不着这样吧?夫妻不成亲情还在,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两边的这些亲戚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难道你们一辈子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何德昀白了张庭去一眼,拿出了手机。
林萍在电话里听完何德昀的话,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何老师,不是我不想帮你。你也知道我和张庭去的关系,两个人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要睡在一个房间里,这要是传了出去,我这算哪一门子?这主意要是张庭去出的,我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你们不用担心,只管回房就是,我已经跟新人沟通好了,说你们两个人的房间在接人,是暂时过去住几天,我和刘云正好又要帮人去打配合。只是回房以后,尽量装作陌生一点,别让新人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