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昀觉得自己触犯了行业最忌讳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就溜了出来。不过看王正才的性格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人和人不一样。有些人总喜欢把自己的伤疤如展示纹身一样拿出来在别人面前显示,而有些人总想用衣物来将它遮盖。
王正才抓抓自己的小平头笑着说:“我也不记得有多少个了,份额嘛有一百多份,烦人的是很多人申购以后就回去了,然后就不过来,最后又让我帮她们转让。有个湖南永州的小学老师,我帮她转了,她说那钱先借我当运作资金,等我有钱了再还给她。幸好她那三万块钱,不然真的没法子再坚持下去。
“也不知上面人是怎么想的,借点钱给下面当运作资金,下面发展得好,钱不是拿得更快吗?我就跟下面的人说,等我出局了,先留下二十万给他们当运作资金。”
“你的提议我很赞同。”何德昀说,“不然下面的人坚持不下去放弃了,那根辛苦布置的线也就断了,也就会前功尽弃。”
“我还告诉下面的人,以后若是人没过来而钱只打了一份过来的,那一份的钱也不用打到大经理的账上,自己先留着用,人过来了再给他补上。”
一听这话,何德昀立马觉得是遇见了知音,这个王正才怎么想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于是何德昀就问,“我有一个网友,湖南怀化的,让我去怀化接她,如果去接,估计80%她会过来的,申购不申购那就不知道。”
“千万别。”他摆摆手,“现在说得好好的,但是到了那边就会变的。我曾经在网上认识一个重庆的网友,网上视频过,我是把她当作结婚的对象来培养的。她就让我过去接她,说好只要我过去了,她就会立马收拾东西跟我来兴义。
“结果我一到那里,她就说既然那么远过来,先见见她的家人总可以吧!那我们谎话都说自己是个大老板,总不能空着手去见她的家人吧?那样她没面子,自己也显得没有面子,而且身份也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和识破。
“见过她的家人,接着她就把我往手机店里一带,说她的手机不好用了。我给她挑了一款一千多元的,她不要,一定要我给她买苹果的。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同意。最后我告诉她到兴义再给她买,她才不高兴地离开。
“又把我往打金店里一带,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我装着不懂她的心事。结果出了金店她就不理我了。我只好独自回到宾馆,再打她的手机就变成关机了。第二天,只好一个人买票回来。”
王正才见何德昀不停地点头,又道:“在她那一亩三分地,你就得听她的,到咱这一亩三分地,她只能听我们的。所以我劝你千万别去接什么网友!”
何德昀连连点头,用肢体语言鼓励他更多地讲下去。别人接人的失败与成功对自己都非常重要。但何德昀并不完全同意王正才的看法。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从语言聊天中可以感觉得到。
怀化那位网友绝对不会去用男人的钱,更不会变着戏法来整一个男人。何德昀觉得她应该是那种把钱看得很轻把义看得很重的女人。由于夫妻感情出现危机,所以孤独寂寞。
她老公在外面搞工程建设,一年回家不到一个月,而她在镇里守着一家超市,一个女儿已经出嫁,超市的生意又不是很好。
把何德昀领进房间的是个四十五六的皖北女人。进房后就说她媳妇在医院里就要生孩子了,她得马上赶过去,说完就匆匆走掉。这边的计划生育较松,有些医院几百元就帮着取环。很多人干脆就留在这边偷生孩子。
像她这样整个家族,拖儿带女在行业里的人不在少数,但不管何德昀见到多少个家族,都动摇不了最初他“远亲”的观点。古欣兰把古兴华和何德琴弄进行业以后,何德昀一直在后悔,一直在想着怎样把他们两的份额给转让出去。但想转让出去同样是困难重重。
如果这钱是真的,那么一个家族有一个人成功走出去足可以改变整个家庭的经济状况。若不能,如果家族进来的太多,那整个家族就会面临空前的经济灾难,面对生存都不能解决的问题,何谈未来的500万到800万。
俗话说宁挣日日三百,不挣一日三千。承诺再美都只是枝头的青果,说不定哪阵风,那条虫,就会让它坠落。
何德昀也后悔自己刚来时没看懂行业,让胡晓春投进去那么多的钱,不然的话,胡晓春现在真的可以分担他的一点经济上的压力。她那么善良,从不多言,也从不和人发生争吵,来时的“傻笑”和现在的“苦笑”与沉默形成鲜明的对比。
任何一个新人来了解行业的时候,见到的都是大家装出来的微笑,只有你入行了,从事了,大家才会慢慢地互倒苦水。海岸看风景和掉到大海里的人,对海的感悟是不一样的。
何德昀认识一个江苏泰州的女人,矮矮胖胖,黑里透红的脸蛋,皮糙肉厚,厚厚的嘴唇给人感觉她是非洲人的血统。每次大平台见面,这女人都会主动热情地跑过来打招呼。
“你老婆真是个好人,性子直,就是脾气有点不太好。她今年怎么都没过来?古总在这里的时候,经常去我的体系房里,我们亲得像姐妹一样!”
“谢谢你的夸奖!”何德昀笑笑,这种套近乎的话,行业里听得多了。他并不想和她多言。感觉告诉何德昀,这女人要想走出这个行业,就得付出比别人更大的代价和努力,而她有她付出的东西吗?既没有口才,也没有外貌。
对她的热情何德昀只是支支吾吾,客套地答应着。在给她的新人讲了两个整版之后,她把何德昀送出老远。然后告诉何德昀,她做得比一般人都要辛苦,老公因这件事情不再搭理她,让她就死在外面不要回家,孩子们也跟他爸爸一条心了。她没有家庭的支持,失去了经济来源,一年半没约来一个人。
胳膊在卫生间洗澡的时候摔倒摔得骨折了,也没钱去医院医治,就让它自己长长回去,现在胳膊肘伸不直,弯曲和拿点重的东西都觉得很吃力。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
“好好一个家就这么被我给放弃了。”
何德昀同情地看着她,再看看自己的两个手指,悲从中来,忙劝道:“过去的就不去想它,好好地做行业,成功出局就好了。只要能成功走出去,这一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是的是的。”她听何德昀这么一说,那非洲般的黑女人忙接着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坚持下去,家没了,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面,不成功我绝不回家。”
何德昀再无语。行业里像她这样的经历和心态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人只有坚持自己的信念,才会获得最后的成功。一个人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去付出,就不会得到任何回报。
何德昀伸了个懒腰,有点想睡的样子。王正才忙把他引到一间房里。
何德昀和王正才睡同一个房间。王正才也是被请过来打配合的,他已经牵好被子铺好床。靠门边的这张床被子摸去有点潮湿,而且垫被也只有一床。何德昀怕冷,喜欢睡得厚实,四处张望一下,似乎没有被絮了,而主人又没在这里。没办法,就凑合着住两个晚上吧!
新人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讲国引的任务又交给了何德昀,还要和新人搞好沟通。何德昀感觉任重道远。睡到半夜,觉得浑身有点发痒。何德昀最怕她人的被子不太干净。行业里形形色色的人群,他最担心的就是睡了哪张不干净的床,染上性病什么的就麻烦了,先不说经济上,单是古欣兰那里就无法解释。
于是何德昀忙起身把脱掉的外套又穿了起来。
这时,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玻璃上抽打着。
夜里雨下得很大,风摇着窗户夹着雨点噼里啪啦地下了一个晚上,雨水从玻璃窗的铝合金缝隙里渗透进来,在何德昀睡觉的床头的墙面上印出一幅很大的美女出浴图。
感觉有点冷,天也快亮了,何德昀索性坐起来,哆嗦着身子,耸了耸肩膀起床。客厅里有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妇女正在拖地。
“醒了,起这么早?”她笑着和何德昀打招呼。饱满的樱唇,闪耀着慑人心魄的玫瑰色光泽,一张一合之间,温柔地吐出馨香的气息“你怎么这么早?”何德昀不清楚这女人是哪路神仙,到底是打配合的还是的还是这个房间的家长。
“我根本就没有睡,刚从家里赶过来。”说着话,女人放下拖把,拿出一盒饼干和一盒蛋黄派,茶几上也摆放了各种水果,“你尝尝,这饼干的味道挺好的。我就喜欢这饼干,特意从家乡带过来的,这里的超市都没得卖。”
“你老家是那里?”何德昀捡了一块饼干在手上,一边吃一边问。
“浙江湖州。”
一听说是湖州,何德昀马上想起往事随风。那是多好的一个网友啊!重情重义,可惜她来不了,如果不是张庭去,或许她已经留在了何德昀的身边。如果那样,或许他何德昀就不会这么吃力。但人生就如历史,没演好的戏是不可以重头再来。
“这几天就要麻烦你了。”她一边接着拖地一边低头说着话。
何德昀一听这话,估计就是她在接新人了,于是问:“新人是哪里人?”
何德昀捧了一杯热开水,好暖和暖和自己。他冻得够呛,到现在还觉得身子在发抖。一夜风雨,何德昀真正体会到这“四季无寒暑,一雨便成秋的天气。”
“安徽人,以前在家是搞建筑行业的,现在在帮他的弟弟打理一家公司。”
“估计多大岁数?”何德昀问。
“五十多岁。”
“他有什么爱好吗?”何德昀想尽量问的详细一点,新人的情况知道得越多越详细,在交谈中就越能掌握主动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这女人直起腰,喘着气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玩QQ乱加进来的,聊了没多久,我告诉他这边的生意比较好做,而我在这里经营一家化妆品店,他很干脆地买了一张火车票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