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从事行业,或许何德昀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被爱的感觉。但那时何德昀只有深深的负罪感。说白了,自己一点不喜欢她,却要欺骗她说:喜欢她的短发,喜欢她的性格,喜欢看她笑的样子。何德昀搂过她的肩膀的时候,心里却在想:这只是一个自己的道具,戏没结束,道具就要拿在手上。
讲国引的时候,米尔只是睁着好奇的眼睛,不时地向何德昀投去疑惑的目光。何德昀屏住呼吸,盯着讲国引的,装成一个小学生的样子,再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她。见米尔有点不耐烦,就主动提出一些假装不解的问题以引起她的注意。但所有的问题米尔似乎毫无兴趣。
“振作,振作,一定要振作!”何德昀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运模”还没聊到三分钟,米尔终于坐不住了,腾地从位置上跳起来,“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会认识这些人?”
何德昀支吾着,无法言语。风呼啸起来,晃动邻居和对面楼层上的窗户,似乎想把这栋楼给连根拔起,而房间里显得出奇地安静。何德昀仿佛听到自己心跳的咚咚声。
“你告诉我你的超市在那里?”
“你先听……”
“我不听!现在就去你的超市,走!”说着话,米尔朝自己睡的房间走去。何德昀赶忙跟在她后面。她的宽大的紫色的睡衣鼓了起来,阳光从窗外射进来,依稀看得见睡衣罩着的娇小玲珑的躯体。
“你说,你是不是也在做那种事情?”一走进房里,米尔就恶狠狠地问。
“是的。”何德昀突然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我就是和他们做同样的事情,但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你要是能听完了,你就会明白我在做什么!你事情都没搞清楚,在这里匆匆下什么结论?”
“我不想听你们说的那些东西,其实在出租车里,司机说的那些话我就在疑惑了。你想一个开出租车的跟我讲那些有什么用?”
“那是国家让他们这么去说的。”何德昀无力地辩解。
“屁话,鬼才相信。他肯定和你们是一伙的。”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带我去买票。”米尔开始收拾东西。
“真要回去也玩两日再回去吧!”
“没心情,郁闷!”米尔无精打采地把桌上的东西半扔半放地往箱子里扔去,嘴里唠叨着。她的郁闷里包含了许多。米尔站在何德昀的侧面,目光投在地上,并没有看何德昀。
“你是来看我人的,又不是来看我超市的,我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懒得跟你讲,我恨死你了。”
“恨是因为爱。”何德昀恬不知耻地说。
“现在不爱了。告诉你吧!你以后再也碰不到像我这样对你这么好的人了。”说着话,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匆匆忙忙地赶出去。
讲“运模”的已经走了,米尔不愿意听,所有的工作必须取消。
米尔先到厨房里找了把剪刀,然后蹬蹬地跑到客厅里。王姐的眼睛瞪得老大,罗清水和何德昀也紧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掰开冰箱,找出她带来的那几包火腿,然后用剪刀剪掉它的包装,嘴里喃喃道:“我不让你知道它是哪里产的,让你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火腿。”
看着她剪得那么认真,何德昀觉得她天真的像个孩子——看来金庸笔下的老顽童并非凭空捏造,生活中就是有这样的人。
“你不如把它带回去。”何德昀笑着说。
“不带,就是要让你吃,以后想吃了,又吃不到。”
“买不到我就去找你呀!”
“对,我们都去找你,站在你家门口。”罗清水跟着说道。
“不理你了,回去就把你拉黑,再不想理你们这些人。”米尔赌气地说,微微耸了耸肩,“太气人了。”
“你不理我没关系,但不能不理何老师,你不理何老师,何老师可要伤心得整天掉眼泪了。”罗清水捧起茶杯,小心地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茶叶。然后用他那双忧伤的,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眼睛与何德昀对视了一下。
“他才不会伤心呢!”米尔嘟着嘴,朝何德昀斜睨了一眼。
何德昀站起来,走进她。一种盲目的,不顾一切的力量驱使着何德昀,他的心在砰砰直跳。当着大家的面,何德昀搂住了她。
“谁说我不伤心?”何德昀在耳畔轻轻地说道:“让你伤心是我最伤心的事情,你开心我才快乐!”
她那迷人的手指搭在何德昀搂她的两只手背上。房间里一片安静,只听见窗外风的嚎叫。
过了一会,米尔拿掉了何德昀的手,抬高声音道:“你这人真的讨厌,而且还脸皮特厚。”说着站了起来。忙往卧室里走去。
“我什么也没看见。”罗清水呵呵地笑着打趣。见米尔已进了卧室,忙把头伸了过来,咬着何德昀的耳朵低声道:“多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能留下来!”
而何德昀觉得这幸福就像那些飘落的雪花,没有留下了什么,却把一切都带走了。
晚饭的时候,怎么叫,米尔都不出来。她是个情绪起落很大的人。开心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使性子。经过一段时间的交谈之后,何德昀和他相邻而坐。大家没再说话,米尔不太自然地把手放到何德昀的腿上,稍稍倾斜,何德昀便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何德昀感受到外面的人都有点饿了。
大家同在行业里,运作资金上的困难让大家平日里省了又省。许多体系房里的人会去菜场见捡那些扔弃的菜边皮,然后用水洗了,晾干腌了,然后拿来配早餐。有些人没事的时候,就会拿钓鱼竿去周围的山溪水塘、河沟里钓鱼,新人来了,他们会说他们在享受生活。实际上,很多人是在为改善生活。
某一个菜场在搞活动,大量的东西在搞促销,她们会早早地前去排队,然后花上半天的时间去获取一份免费的赠品。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她们在行业里,最多的就是时间,讲不了工作,更约不来人,她们能做的就是怀揣着梦想,苦恼中等待。
吃素总比吃荤让人容易感到饥饿。何德昀在饥饿的时候肚子咕噜咕噜地叫。
“你去吃吧!”米尔听到何德昀饥饿的声音。
“你不吃我就陪你一起挨饿。”
“真拿你没办法。”她站了起来。
从她的脸上,何德昀知道她正在多云转晴。只是想让她听工作,只怕还很难。饭桌上,罗清水讲了个笑话。晚饭后,何德昀又带米尔去跳舞。
第二天,何德昀带着她去万峰林景区。漂亮的马车引起她的兴趣。大葫芦车,两个大大的轮子,白色的车身,既洋气又很派头。
“这马车怎么坐?”米尔抚摸着棕色的马脖子问。
“八十元,然后带着你们绕风景区走一圈。”赶车的小伙子热情地说,并拿着马鞭在他两面前指了指马车将将经过的路线。
“那我可以骑在马上拍照吗?”
“当然可以。”
何德昀没言语,盘算着口袋里还有一百多元,够她付车费的。
坐在车上,随着马儿的慢跑,铃声悦耳,加上车上又放起悦耳的轻音乐,似乎回到十九世纪的欧洲。
碧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因为马车设计得比较高,四周之景与平时目力所及,便有了太多的不同,看山看水看层层梯田和村舍,一切都显得辽阔而遥远。
坐在车上,何德昀突然羡慕古人的那份清闲和自在。现在交通工具速度是快了许多,但面对一晃而过的窗外风景,我们什么也没看清楚,什么也不曾感受,大家只是乘交通工具,从一个目的地到下一个目的地。
米尔靠在何德昀肩上,似乎陶醉在这浪漫的马车之旅中。
“我现在觉得是最幸福的!”
何德昀用手轻轻地拍打着米尔的手背说,“是的,有你这么陪着,一起看花开花落,我也觉得很幸福。”
米尔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大声地问赶车人,“你们这里有房子卖吗?”
“没有,我们这里现在国家要把它规划建成最好的风景区,已经不再批给私人自建房子,因而任你出多大的价钱也没人愿意卖,但是可以租到。”
“你这马是哪里的?”
“买来的呀!”
“你们这里有马卖吗?”
“我们这里的马比较矮小,我这是蒙古马,花了七万元从蒙古买来的。”
“生意还好吧?”
“是的,一般四五百一天,忙的时候,譬如国庆节假日也有一两千元。”
那人边说话边赶车。
马尔很乖,基本无需他怎么去赶,老马识途。该快的时候马自己会快,该慢的时候,它会放慢脚步。
途中路过一家旅馆,旅馆的老板娘拦住了马车,问他下午有没有客人,要是没有的话,她旅馆有四五个客人要包他的马车。
赶车的小伙立马答应,谈好了价钱是300元。看来他的生意真的很好。
米尔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催促他能不能快点。
“马上就走。”小伙子打了个口哨,蒙古马立刻迈开它稳健的步伐,铃儿又欢快地畅响起来。
估计是四十分钟的样子,马儿带着我们回到它出发的地方。
“来!骑马照相。”说着话,米尔被赶车的小伙扶上了马背。看她兴奋的样子,何德昀似乎受到了感染,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先从正面给她拍了几张,然后是侧面。不停地拍照。
米尔坐在马背上,摆出各种各样姿态。最后,她下来,一定要何德昀上去。
“上就上吧!拍几张照片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拍合影就行。”何德昀心想。
何德昀那天穿的是她带来和买来的衣服,因为不满意它的颜色,穿在身上总觉得不自在,因而不太想拍照留影。
米尔硬是将何德昀逼上了马背。第一次这么零距离接触这种人类最亲密的朋友,何德昀抚摸着长长的马鬃,心里在想:真不如回家去牧马放牛。那样的话,至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
何德昀还没有从马背上下来,米尔便付了车费。何德昀稍微客气了几句,便不再提它,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口袋里仅有一百多元,不知她是何感想。
太阳渐渐地猛烈起来。照在脸上,有一种灼烧的感觉。高原上的紫外线特别地强烈。这也就是为什么云贵高原上的人显得黝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