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旁边停下一辆小车,从车上跳下两个家伙。最引人注目的是后面那个人,身高足足一米八八开外,穿一件红色条纹衫,那衣服在他身上显得太紧,因而把他的胸肌肉衬托得格外强健发达。他右眼的下面有一条深深的刀疤,往下过面部向右耳斜去。
他们很客气地握着何德昀的手。
胡建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然后很诚恳地对何德昀说,“何总,我真的有事情,改天我再去你那里。”
胡晓春还想说什么,何德昀阻止了她。
那刀疤脸提了胡建明他们的行李,放到小车的后备箱里,然后和大家相互道别。
回去的车上,何德昀有点不开心。胡晓春见何德昀一声不吭,也不好再说什么。弟弟这次来得有点突然,说是做行业,却又不进体系房里,而且还带了个女人,他到底什么想法,不得而知。
回到体系房,张庭去已经在客厅里等候。满屋子烟雾缭绕,茶几的烟灰缸里尽是烟蒂。
“你弟弟呢?”张庭去望着胡晓春问。
“他有点事情,去住宾馆了。”胡晓春用路上和何德昀商量好的话说。
“他这样不行,既然是过来做行业,就要有做行业的样子。做行业嘛!就要在体系房里,规规矩矩,事事上报。要是不想做,那还是让他先回去。反正他那条线都是你帮他布置起来的。”
胡晓春看了何德昀一眼,她想说又没说出来。何德昀冲她丢了一个眼色。
原来张庭去是过来请大家吃饭的,已经买好了菜,尹子慕正在厨房里忙碌着。
“既然他没来,那我们大家聚一聚也不错,另外我宣布一件事情,下周何总将提升为大经理了。”
稀稀落落的掌声,有几个人的脸上露出羡慕的样子。
何德昀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他冲着客厅里的五六个人道:“我的今天是大家的明天,在这里我要感谢我下面的每一位业务员,没有他们的努力,也就没有我何德昀的今天。这是个非常公平的行业,只要在坐的各位按照推荐人说的去做,每一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
说完,何德昀冲着胡晓春深深地鞠了一躬。他是真的感激下面每一个人。一路走来,当中有多少汗水和泪水,一般的人是很难理解。即将要走进经理室,自己即将成为行业里成功的神秘者,他怎能不高兴呢?
何德昀看见胡晓春眼角噙着的泪花。三年相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孤风凄雨的慢慢长夜,是她陪着他流泪到天明。
更要感谢沙发拐角处的白发赵伯。没有他的加盟,没有他安徽工业大学大学生团队的注入,他何德昀或许依旧在两百份左右挣扎。虽然他当时了解的时候,是奔着胡晓春的情感过来的,但自从进入行业,他也就慢慢理解了行业。
如他所言: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国家所为,还是个人所为,也不知道这钱究竟几何!他一个退休的人,在家闲着无事,来这个行业凑热闹,度晚年没什么不好。
由于他自身的成功,因而他约来了何德昀团队里的第一名大学生——安徽工业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左振东。这孩子全身心地投入到行业中来,因而很快就拉起了一支年轻的大学生队伍。
团队算是发展得较快,在同行业里,何德昀被大家传得很神,但是钱并没有因为团队的发展而多起来。因为三代以后的提成就没有了。要想去分享这支团队带给他的财富就得等他出局,也就是说现在分享申购款的是陈榆木、林萍他们,至于到底能拿多少?何德昀想等他进了经理室后很快就会知道。
何德昀原来以为自己升大经理,上面会好好操办一下。没想到只是请行业里几个走得较近的聚在一起,听他们读一下“操作课”,然后分发一下茶水和水果。这让何德昀十分不爽,虽然他不喜欢排场,但这样做也未免太草率。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张庭去把何德昀叫到一边道:“何总!我知道你心里不爽,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因为我手头没钱。”
“怎讲?”何德昀瞪着眼问。
“你也知道,大经理如果自己不邀约人,几乎是没什么收入的,只有等出局后才会有钱。本来,你应该是古欣兰给你包装的,现在她不在这里,才由我代劳。”
“她要是在的话,你不得也要给她包装吗?”
“那是当然。只是我们从简嘛!其实以前也都是这样的,大家走个过场。我那次是大家想提振一下下面业务员的士气,也是给你提振信心,现在不一样,发展势头正旺,照目前这样,你我有望今年赶回家过年。”
何德昀没再说话。虽说坐上大经理,但自己至今也不太认可这个行业,总觉得自己是认贼作父,自己自始至终都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好啦!今晚就住经理室,晚饭后我来接你!”
“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不,我来接你,这是行业的一种文化。”
原来经理室是必须高度保密的地方,除了大经理外,外界一概不知,就是两夫妻在行业里,老公先升大经理了,也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妻子知道经理室在哪里。因为一旦经理室被派出所发现,那面临的就是毁灭性的。
体系上下人员的名单、资料、甚至是资金,都会被收缴尽光。即使是父子,儿子先进经理室,也绝对不会告诉父亲经理室在哪,因为这关系着整个体系和自己的财富。
何德昀原来以为经理室和办公室差不多,没想到经理室和体系房一样,只是每个房间里住的都是大经理级别的人。
何德昀铺好床后,见几个经理都坐在客厅里,便也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房间除了张庭去、何德昀,另外几个是赵胜利、王大贵、王大贵老婆刘翠花。夫妻两是安徽蒙城人,何德昀不认识。这几个人中赵胜利资格最老。
何德昀最早踏入兴义这块土地的时候,赵胜利就已经是大经理了,据说是因为工作能力太强,而上面又缺人手,所以两百份就被提升到大经理室。经理室里的赵胜利和讲工作时的赵胜利大相径庭,眼神里掩藏不住悲戚。
其他行业里,辈分高资格老是好事,但在这个行业里,资格越老越会被同行看轻。
张庭去去他的房间,没过两分钟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盒子,“来,何总!这个是给你的。”
何德昀疑惑地对着大家伙看了几眼,接过来打开一看。是超大级别的金戒指,蓝色的翡翠闪烁着醉人的诱惑。
“我不习惯戴这个东西。”何德昀忙推了回去。那几个人神秘地大笑起来,笑得何德昀更是疑惑。
“何总,你也就别装啥子清高了。我还真没想到现在这个社会还有人不喜欢这玩艺的。”王大贵看着他的老婆说。
“这不是清高不清高,而是个人的兴趣所向,萝卜白菜,各人所爱。我觉得这东西戴在手上就挺别扭的。”何德昀有点不好意思地分辩。
“何老师,你也就别推辞了,其实它没你想的那么值钱,它是假的,不过是一个行业道具,是戴给那些新人看的。”赵胜利笑眯眯地风趣地说。
何德昀愣了一下,“假的我就更不需要它,戴着它去讲工作,我会更加不自在,会把工作讲得很糟糕。”
“你戴不戴没关系,东西我是给你了,这是行业的一个步骤。”张庭去卖着他的官腔,“或许你下去讲工作的时候不需要它,但不是所有的人都不需要它。现在人的眼皮子很浅,看不到太远的东西,就会盯着表面的那点东西。”
何德昀只好收下它,套到自己的手指上,不大不小,还挺合适的。他仔细端详着,从外观到色泽,根本就分不出真假。
第一次接胡晓春的时候,何德昀清楚地记得,那位江西老表就是戴着这么大的金戒指反复在胡晓春面前晃,最后晃得胡晓春的头都有点晕了。何德昀在帮李长春下面的小玲子打配合时,新人是自己的老乡,记得新人也戴了这么大的戒指。过来下访的经理话说的很粗很直,怀疑人家那是假的,原来自己戴的就是假的戒指。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这个行业里究竟有几份是真几份是假?
经理室的人和体系房的人不太一样。体系房基本上住着自己的伞下业务员,偶尔有体系之间的相互换动,而经理室就经常变动的了,因为经理下访,基本是男女搭配好了的,总是一个能说会道一点,另一个只要会打配合就行了。就好比两个相声演员,即使新人一言不发,两个人也可以把工作演下去。
行业里所说的阳光集团和总部在云南其实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下面的人永远被蒙在鼓里。不进入大经理室你就弄不清楚别人说的是真是假。而一旦进入大经理室以后,你就不会不顾自己的利益去对下面的人挑破这个谎言,你只会去圆这个谎言甚至把它说得更加美丽,甚至是拍着胸脯对新人保证。
何德昀知道这些的时候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早猜到是这么一回事情。他只是想知道最终的答案。这样的答案不知能证明什么?是证明他何德昀的愚蠢还是证明他何德昀的聪明?
张庭去总是骂张盈和林萍是二货,而何德昀总笑他是比二货还要二的人。
“不管我现在是不是二货,你是我管着就行了。我只要能管着你就行了。要不是这个行业,换成其他任何行业,都是你何德昀管我,哪有我管你的份?”张庭去开着玩笑说,脸上显出无比的得意,“我虽然少读了几年书,但我的脑袋还是好使。”
张庭去说这话,何德昀一点也不怀疑。行业里说到诡诈,除了他还真的没有谁能比得上他。只见张庭去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脚儿摇来摇去,两只胳膊肘倚着沙发背撑着他正在迅速变胖的上半身,目光注视地面,像是在那里自言自语,“何总,赵总,你们两个都是有文化的人,你们两个信不信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赵胜利呵呵地笑着,“我不信这东西。”
“我信,但不全信。”何德昀说,“古人很信它,不能说古人没科学文化,而是因为梦能给人一些暗示的东西,所以就有周公解梦。”
“我最近老是在做同一个梦。”张庭去有点忧心地说。
“什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