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只有饱经风霜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双眸,里面含着太多的情绪,纠结,痛苦,狠厉……此刻古欣兰坐在床上,眉间的愁容如天上的乌云,心中一阵阵凉意传达到四肢。她从未料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自己的老公。居然会发生如此尴尬的事情!
他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分明是不相信自己,暗中来查岗的。既然不相信自己了,为什么还要来看自己?夫妻之间没了信任,那婚姻便也走到了尽头。
她抬头望向何德昀,他那曾经神采奕奕的双眸,此刻满是泪水。但这泪不能让她回头,更不能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做他的妻子,更没有资格做何正清的母亲。有时候她自己都要嫌弃自己太脏。每次客人一走,她便要起身去卫生间冲洗,但怎么洗都还是觉得自己脏,客人留在自己身体里的气味进入到她的骨髓里,刺激着她的鼻子,让她觉得再无脸见自己的家人。
她便要使用香水,但不管什么牌子的香水都遮盖不了那种气味。
“你闹够没有?闹够了就走吧!别影响我这里做生意。”古欣兰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打定主意要赶何德昀离开。
何德昀浑身战栗,“不!你不能这样!”他扑过去想抓住古欣兰的肩膀,可惜她像是知道何德昀要做出这样的举动,飞快地闪进更里面的房间里。“啪”地一声,房门锁上了。“不!你跟我回家,你不能这样!老婆,我们回家!一切都会慢慢地好起来,会好起来的。”何德昀拼命地敲打着房门。“不用浪费力气了,就当我死了吧!好好照顾正清,找个好点的女人过日子吧!你要怪就怪命吧……”古欣兰的声音渐说渐低下去。何德昀浑身脱力地斜靠在门板上,门板上的冰冷传到心里,阴冷无比,他慢慢地摇晃着向外边走去,仿佛像换了双小人鱼变成人的脚,每一步如同走在刀尖上,稍不注意就会化为海上的泡沫,灰飞烟灭。
何德昀愣愣地瘫在地上,他不想再走了,心里无比地难过,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一阵冷风吹过,僵冷的身子抖了抖,不禁打了个喷嚏。
一辆辆车急速地从他的身边驶过去,一道道刺眼的车灯光把夜幕撕开出一条条大口子,如蟒蛇张开了巨嘴,露出深不见底的喉咙。紧接着“轰隆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中炸开,豆大的雨点从空中砸下来。天地之间就像挂着一幅无比宽大的雨帘。不一会儿,地上水流成河。
何德昀瑟缩着身子,感觉自己就要在这样的夜晚走进无边的地狱里去,他神智变得恍惚,越来越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他看见无数的车辆从自己的遗体上碾压过去,车轮溅起的水花如城市里的喷泉,他的遗体宛如一张薄纸片,在地面的积水里翻来荡去。
一辆红色的宝马在他的遗体旁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两个年轻人,合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他们在他的遗体旁蹲下来。男的把手在他的鼻子上试了试,便让女的赶紧打电话。
他看见警察和医生把他的遗体从水中抬了起来,放到120救护车上,心中便无限悔恨,就这样告别尘世,他不甘心,他本是有很多的梦想,这梦想却从来没实现过。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但谁又能主宰得了自己的人生,要是人人能把握自己的人生,这世界便没有太多的遗憾和无奈。
他的灵魂在不停地飘,尽管有雨从天上不停地砸下来,他却像嫦娥偷吃了灵丹妙药,脱离了地球的引力一般。耳边似乎又听到那歌声:“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吸取少年时。花开堪摘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折枝。”
突然,他看见前面有圆形的塔楼,狭小的窗户、半圆形的拱门、低矮的圆屋顶、逐层挑出的门框来做装饰。大量使用的立柱和各种形状的拱顶,让人感觉到一种敦实厚重、均衡安稳、力度饱和的美学效果,狭小的窗口与内部广大的空间形成强烈的对比,使得城堡内部光线暗淡,进去后极深,给人一种神秘的幽暗之感。
升起的阳光笼罩着广袤的森林,穿过这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透过密密的树枝,可以看到在众多荆棘和蔷薇的环绕下,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城堡,古堡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如此之多,都快把窗子全包围了,有的甚至钻进了窗子里,透出几分阴森。
可是在这座阴森的城堡前,此时却开满了白色的蔷薇,风中的蔷薇花还带着清冽的微笑,单纯得令人神往,细腻如丝的白色那么轻盈,花瓣上的晨露犹如水晶一般,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无论是烈日炎炎,还是严寒酷暑,这里的白色蔷薇却是长开不败,永不凋零。
夜晚的城堡,仿佛一切都从沉寂中复苏了。华丽的烛台,摇曳的烛火,温暖的壁炉,银光闪闪的餐具。
浪漫与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清新而不落俗套,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挑高大面窗的客厅,让人心神荡漾。文雅精巧不乏舒适,门廊、门厅向南北舒展,客厅、卧室等设置低窗和六角形观景凸窗,餐厅南北相通,室内室外情景交融。
走进城堡的哥特式大门,经过盛开着白蔷薇的欧式花园,一眼望见的是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水晶灯饰却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脚下踩着厚厚的红色长毯,穿过宽敞却冷清的长长走廊,两边墙上燃烧着的铁艺烛台将淡金色的壁纸映得无比辉煌灿烂。
后面的院子里有一块池塘,池塘里水漫金山,荷叶在水中轻轻地摇曳着。何德昀孩子一般,便脱光了衣服,他轻轻地朝池塘的中间游去,阳光无比地灿烂,他躲在荷叶的下面,阳光照射不到他的脸,有鱼儿从他的身边游过,他伸出手去,轻轻一捧,鱼儿尾巴一摇,便从他手边溜走了,过了一会,又有鱼儿过来,他又去捧,鱼儿又溜走了。
他玩的有点累了,便听到母亲的呼唤,让他上来吃饭。他答应着,爬上了岸。院子里的绳子上挂着许多晒着的被子,他便钻到被子的中间,母亲看不见他,便又开始呼唤,他应了一下,却不出来,母亲偷偷地走到被子前面,突然就抓住他……
身子被盖上了件衣服,顿时暖和起来。有一双大手环起了他,一阵阵暖意从他的后背蔓延到整个身子,好舒服。
母亲要给他换衣服,他赶紧抓紧他的衣襟,她的神情好认真哦,动作轻柔,仿佛给他穿衣服是件很重要的事,何德昀不禁把头依偎进母亲的怀里,感受到母亲强有力的心跳,“娘,不要丢下我。”
娘笑笑,用慈祥的眼神望着他,像是在承诺他:“恩,我们回家吧。”何德昀的头上便渐渐地有了汗,抬头望向屋子里面,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剑眉星目,好看得让人想流口水,那比满天星还要明亮的双眼正深深地凝视着他,里面泛出的温柔像一汪泉水般让人想陷进去……“你从哪里来?家在哪啊?”“我、我……这不是我家吗?这不是我娘?”何德昀努力地想,拼命地想,脑海里仍然一片空白,头难受得发疼,不由地用手捂住头,来回晃动起来,“头好疼,想不起来……唔……”
一双大掌附上了他的头,一股热流传入脑中,头好像不那么疼了,那手抬起他的下巴,只见何德昀小脸惨白、唇儿颤抖、泪眼朦胧。
娘的眼里心疼涌现,一边擦过他眼角的泪水一边呢喃着:“德昀,不想了,我们不想了啊,以后这家就是你的家,乖……”何德昀心里默念着,他真的有家了。一双大手撑过来把窗户关上了,温暖的大掌捧起他的脸蛋,冰冷感一下子被驱散了,“德昀,乖,不要吹风,小心感冒!”语气充满了忧心。看着那张慈祥挂满深深情意的脸,何德昀不由地凑上红唇,“啪”狠狠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下,然后小猫一样窝进娘的怀里,然后喃喃说道:“在娘的怀里真舒服,我再不想离开娘了!”娘的手指轻轻点住他的小鼻子,宠溺地轻笑:“男孩子总是要长大的,要滚到另一个女人的怀里去。那女人才是你一辈子的幸福或磨难!”何德昀呆呆地望着,脱口而出:“娘,你笑得真好看,你再笑笑!”娘的脸突地红了,母子俩深深地凝视对方。
就在这时,门开了,何德昀从娘后背探头望去,两个白衣男子站在外面,身形修长,模样看不太清,唯独一双舌头从嘴巴里拖出来,泛出令人惊恐的绿光,嘴唇不动,从喉咙里发出令人惊悚的声音:“黑白无常,奉阎王之命,特地前来带人!”
阴冷绝情的声音,吓得何德昀腿儿都软了,忙躲到娘宽阔的背后,不敢再看那双泛着绿光的舌头。
娘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儿何罪之有?如此年轻,你们就要索他性命。”
“他是否有罪不是你我说了就算,阎王老爷那里自有公论。”
“阎王?哼,我看那阎王也是吃软怕硬的货,吃柿子专找软的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