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昀放下碗便挣扎着要起床,结实的手臂此刻绷得老紧,像是强忍着什么,大颗大颗的汗液滴在慕儿的脸上,她伸出小舌魅惑地舔了舔,咸的。“小哥,你的身子……疼吗?”慈眉善目的吴婶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似乎不忍打破这一刻的宁静。春天像是爬到了她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刻着笑,阳光藏进去,猫在里面再不肯出来。吴婶缓步走过来,轻轻地把手搭在何德昀的肩上,语气轻柔:“孩子,要是吃不消就歇歇。今天天气好,我们带你出去走走。”
和煦的阳光笼罩着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许多还打着吊针的人用一根棍子挑着那盐水瓶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打吊针。街上热闹非凡,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街旁林立着各色酒楼店铺,门口的小二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是江苏的苏州,人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园林美如画,慕儿已爱上了这里的园林,爱上这苏州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和这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小哥,你说咱们的儿子和女儿该取什么名字呢?”慕儿小声地问。
何德昀想了一下,觉得这名字还是让吴婶取。便把眼光看着吴婶说:“娘!你给取个名字吧!两个孩子都姓吴。”
吴婶感觉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一刻,她的心被何德昀的眼神融化了,这么多天,她等的就是这一天,她要的就是让吴家有个后,这样她的生活就有了盼头。
慕儿笑握着何德昀的手,眼里的温柔就要溢出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慕儿喃喃地说。
但是,以后的事谁又能知道呢?
整个屋子,有一种温情在弥漫,何德昀恨不得时光静止在那一刻,以前的事情不去回想,以后的事情也不指望。但一个人活着,就得去面对许多的事情。
他不知道该怎样和慕儿说:他要回到古欣兰的身边去,他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但是他必须去拯救他曾经的女人,她是正清的母亲,他不允许她就那样堕落下去,不然的话,他将来怎么和正清解释这些?
出院后,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何德昀又开始想念古欣兰了,他的记忆仿佛都是灰色的。他迫不及待拨通了她的电话,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挂掉了。
他忽然想起她的生活已经颠倒了白天和夜晚,她大概还在睡梦中,他捂着额头,一脸的无奈,改发了一条短信给她。古欣兰没有回他的短信。
何德昀回到家,慕儿在堂屋里奶孩子,吴婶早不卖茶叶蛋了,早早地回到家里帮着慕儿带孩子。两孩子的脸蛋一天天地白,一天天地粉嘟嘟起来,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笑门。
何德昀的脸色很不好,双眼下边一圈青黑,胡子拉碴的,他双手抱胸靠在墙上,慕儿的眼神怪怪地看着他。何德昀只诧异了一瞬,他有点茫然,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不知道能否和慕儿说古欣兰的事情?说的清楚么?他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怕去看吴婶的眼睛,他沉默着打开房间的门,慕儿立刻跟着他走了进来。“慕儿,孩子吃饱了?”他停在房门口,有点不想让她进去。“你又在想她了?”慕儿嗓音有些涩,“你和我在一起,心里却总是在想她?你是不是又给她打电话了?”“够了!”何德昀用手势制止了她,他不想让吴婶听见,“我不和她一起,难道想想都是错吗?想不想谁,我自己也无法控制。”慕儿一瞬间露出吃惊痛苦的表情,她时刻关注着何德昀,自打何德昀从浙江回来,心里总像是有事情,总感觉他们虽然朝夕相处,但何德昀的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
从兴义过来,她陪着他一起走过了许多风风雨雨,她也清楚自己当初选择了他,心里明知他的心已交给了另一个家庭,还是执着地选择了他,也正是因为他对那个家庭的不离不弃,她才爱得这样地无怨无悔。
“你能不能多想想我和孩子!”慕儿没好气地说。
何德昀很难过,他看了慕儿一样,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地说道:“我时刻都在想着你和孩子,想着吴婶,想着这个家,但我没办法不想他们。人有时候是很难和过去说再见的。特别是过去的人在刺痛你的时候。”
慕儿含着泪,她阻止不了何德昀去想古欣兰,这几天夜里,她每晚都听到何德昀在梦里呼唤着古欣兰的名字。慕儿总是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去计较这些,可是她办不到,办不到!
她觉得他梦里呼唤前妻的名字,对她和孩子就是一种冷酷,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念念不忘,她无法不去揣测他去浙江都干了什么,她嫉妒得发狂。“你是不是去看她了?是她不让你卖房子吗?你承认了是吗?你们做过了什么?让你差一点死在路上?”
“住口!”何德昀忍无可忍,他痛苦地看着慕儿,她的这种态度让他更不敢把古欣兰的真相告诉她,他怕她们将来见面的时候,慕儿会把古欣兰的一切都踩在脚底随意践踏侮辱。他头一次清晰的认识到,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会为了孩子而自私。
慕儿被何德昀的目光刺痛,她回过神来自己都说了什么,恨不得抽自己,“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不起,对不起小哥。”
她真的不是故意说这些话的,她只是受不了,何德昀每天夜里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她是只要何德昀,只想爱何德昀,她的两个襁褓中的孩子不能离开父亲。
她奉上一颗真心,却要被这样伤害,被无视,她也会受伤。有时候她也扪心自问,只是这种程度的伤害,她就快受不了了。她不甘心。
何德昀看着慕儿,她那种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很不舍得,他要怎样说才既可以保住古欣兰的面子又不被慕儿误解呢?看着慕儿的嘴张了张,何德昀不想她接着说下去,她越说他的心就越是难过,他要堵住那张嘴!何德昀一把揽过慕儿,按着他的后颈。慕儿被何德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有点懵,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何德昀推搡着一把按在门边,紧紧的禁锢着。何德昀的有点疯狂而炙热,仿佛恨不得把她吃下去,却又带着一丝委屈。
“呜……呜呜……”慕儿不住挣扎,一通乱扭,可凭她的力气哪里能挣的开何德昀,反而让何德昀越发地把她抱得紧了。男人的天性就是你越挣扎反抗就越是激起他的征服欲,何德昀一开始只是又气又委屈又不舍的想要安慰她,但是现在,他觉得他再不停下来,自己可能就要控制不住了。
门外孩子的摇床声伴着吴婶哄孩子睡觉的儿歌悠悠传来。
何德昀额头抵着慕儿,手紧紧地抱着。慕儿一被放开就偏过头大口的喘气,这种缺氧的错觉让她以为她就要窒息死。“放……放开我……吴婶在外面听见。”可惜慕儿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倒像是欲拒还迎。“我爱你!爱这个家,我每天都在想着你和孩子。”何德昀看着她,喃喃地说道。“可是我很没用,我真的很没有用,我赚不了钱,让你和孩子跟着我受苦受穷。慕儿……”他终于有些受不了,便放开慕儿用自己的手扇着自己的耳光,然后又用头去撞墙壁,似乎这样他的心才会舒服。
慕儿拦住他,“嗯……不……不要……别……”这声音听在何德昀的耳朵里没有任何作用,他脑袋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了。他很狠地在墙上撞着,慕儿便用自己的手放在墙壁上,何德昀一头撞去,慕儿立马有点受不了。慕儿的眼泪掉下来,她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她的爱情曾经像噩梦一样地缠绕着她,好不容易从那噩梦里走出来,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而他的心却时刻牵挂在那边,她知道他现在特别矛盾纠结和痛苦。她想帮他,可是她不知道怎样去帮他。
于是便把何德昀的头紧紧地抱着,她摸着他的头发喃喃地说:“你何必这样作践自己,生活就这样,永远有你得不到的东西,我现在没什么想法,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把孩子带大就行了。孩子能读书就让他读书,不能读书,咱们也不指望他怎样,我只要他身体健康,哪怕是去踩黄包车也可以。”
“不,慕儿!我一定会把孩子教育好,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何德昀突然把头从慕儿的手里抽出来,瞪着一双吃人的眼睛说道。
“我相信你,我当然信我的小哥了。”慕儿捧着何德昀的头,“我要是不相信你,怎么会嫁给你?你只要忘了兴义的事情,振作起来,我们会很快好起来的。孩子一断奶,我就去上班,我们两个人上班了,经济也就很快宽裕了。”
这时何德昀放在裤子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慕儿眼一眯,以为是古欣兰打来的,眼睛里立马是无穷的绝望,转头看了一眼手机,又回头望着何德昀,也不出声。
静默的空气中有些一触即发的危险,何德昀有些尴尬,他软着双腿,根本不敢出声,更别提接电话了。只见慕儿忽然挑起嘴角,哼笑一声,捡起何德昀的裤子,掏出手机,居然是胡晓春的电话。
他们有很久没接到胡晓春的信息了。自从得知何德昀和慕儿结婚,胡晓春就很少主动和他们联系,慕儿把手机递给了何德昀,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何德昀接了电话,他怕慕儿误会,因而按了免提键,那头便传来胡晓春的哭声。
何德昀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已经猜到她遇到的情况:兴义的噩梦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开就宣告结束,许多人,因为行业的失败,她们的恶梦才刚刚开始。
“他今天打了我,让我滚走……”
“他要干什么?”何德昀喃喃的问。他可以想象胡晓春此刻正一脸的泪痕,头发凌乱的翘着,嘴唇红肿湿润,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儿,大大的杏眼儿汪着两潭水似的,她哀哀的和自己打着电话,希望能听到他让她过来。
何德昀觉得心都要化了,但看着慕儿,何德昀的心不得不硬起来,只是沉着嗓子,声音淡淡地说:“回娘家待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