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话?”何德昀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
“那你把她娶了吧!”
“什么?”小王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何德昀,“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还是和嫂子在闹矛盾?”
“实话和你说吧!她不是你嫂子,是我在兴义认识的朋友。我们来这里是来赎罪的,这话说来就长了,总之一句话,你要是看中了人,有这方面的想法就点个头,我来当这个媒人怎么样?”
小王忙点头答应,何德昀握着他的手,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他总算对自己犯的错误有了一个交代。接下来他就要好好地做子慕的工作,但怎么和子慕说呢?
何德昀开不了那个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小王多下点工夫,火到猪头烂,自己只要尽量为小王创造些条件,加上小王比自己又年轻,何德昀不信子慕不动心。
这天他把小王约来家里,自己又假装着接了个电话,就躲去了公园的湖边。这一躲就躲出了问题。等他漫无目的地绕湖转了两周,看看日落西山,正打算打道回府,猛然瞅见柳树的下面,冷不丁冒出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小王和子慕。那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过来,完全没注意到他。于是何德昀赶紧闪到一棵桂花树丛的后面。望着夕阳下越拉越长的两个影子,心里突然无比地失落和沮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自以为自己是个很大度很风度很有气度的人。这算不上什么事,何德昀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自己对子慕虽然有感情但谈不上什么爱情。他放不下古欣兰,就该让小王来追求子慕,帮子慕选择好的配偶。众生平等,没道理他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就要剥夺掉子慕一生的幸福。然而这事终于还是让吴婶知道了。倒不是子慕去说的,也不是他自己去说的。这事不到一周,便在左邻右舍传开。也有碎嘴的嚼舌根:吴婶认了个什么干儿子,活活地一个王八。至此,吴婶对这事发表了意见:“要么走人,不要在她这里丢人现眼,要么何德昀和尹子慕名正言顺地结婚,然后给她添个孙子。”
何德昀到房间里征求子慕的意见,他还没开口就被子慕狠狠地扇了一耳光,他从没见她发如此大的火:“何德昀,我算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你当我是什么,孩子的玩具?还是穿过的衣服?由得你随便送人?”
何德昀摸着脸,叹道:“我是为了你好,想给你找个好的归宿,觉得你们两倒是很般配的。”
“要找我用得着你给我找?我是不是嫁不出去没人要了,要你来咸吃萝卜淡操心?何德昀我告诉你,我明天就回去,免得你看着我烦。”说完,尹子慕便去捡东西,眼泪断了线的珍珠般,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
何德昀忙上前阻拦,他不想就这么不欢而散,没想到被子慕狠狠地一推,脑袋磕在了门拐上,何德昀啊哟一声便用手捧住自己的前额。
子慕忙停下收拾东西的手,想把何德昀的手给掰开,何德昀就事装腔作势起来,想以此让子慕留下。
子慕的泪不停地滴落到何德昀的手背上,何德昀把手松开,任由子慕柔软的手在被碰撞的地方轻轻按摩。子慕一边揉着一边喃喃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小哥的心事我很清楚,但两个人合适不合适,自己最清楚,就像鞋子合不合脚,脚最能感觉。”
何德昀抓住子慕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声泪俱下地说:“妹子!小哥这辈子欠你的太多了,我真的不想再欠下去。”
“你没欠我什么,我为你做的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其实你不是不爱我,而是你放不下,你放不下嫂子,放不下你的责任。小哥,我不想你对我负什么责任,我只想你能把你心里对我的爱表现出来,有时候我真怕你会憋出毛病来。”
“但我不配,不配拥有你的爱。我对你,对行业里的人做了那么多错事,而你们都以德报怨,明知道我在欺骗,却还要心甘情愿地陪在我身边。”
“别说了,我只想你以后别再把我当礼物一样地送出去。我请你原谅那几天我故意在你面前装着和小王亲热的样子,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吃醋。”
“我会吃醋,我怎么不吃醋呢?但我没有办法,因为我穷,我是个有家庭的人,我不想耽误了你青春。”
“我的青春是属于你的,属于小哥的,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每天吃饭的时候能看着你,睡前能看见你,睡醒能看见你。就足够了!”
“我也恨不得时刻和你在一起,但我不能那么自私,你的美貌和你的贤惠应该和财富和幸福在一起。而我能给你什么,每月那点工资,我养家都养不起,那还有……”
何德昀说不下去了。他虽然离开了行业,但行业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依然在影响着他。他躲到吴晓丽的家乡,从此,便彻底地无人问津。
说是来孝顺吴婶,结果很多事情他反而麻烦吴婶。他越来越没有自信,越来越不敢爱,更别说他和古欣兰之间还有婚约,以前的那个家还有三十万元的债务,他将拿什么去还债?
他只有在三尺讲台上的时候,才会忘记所有的烦恼。对于子慕的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因为他爱她,所以他不想她陪着自己过还债的日子。
因为爱,才要不去爱,这爱便傻得伟大。
可吴婶自从有了要孙子的念头,就一下也不给何德昀喘息的机会。趁她还能动弹,她要让这两个人抓点紧。子慕是出色的大美人,何德昀又天资不一般,她想他们若能为吴家添个孙子,孩子一定聪明帅气,她到时九泉下见了晓丽的父亲,也算是有了最好的交代。
可是自从她上次带人到家里偷偷地帮子慕取了环,算来也两个月了,子慕用卫生巾的间隔时间依然还很准时。现在两个人又玩出这么一出戏,她的心里便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
于是便找到晓丽的舅舅,想让他再帮着算算,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夫妻缘分?她还能不能临死前看见吴家有后?不然一起这么久,怎么不见子慕的肚子有动静?
这晓丽的舅舅虽然不聋不瞎,但平时总喜欢免费给人算命,他自认为《易经》学得不错,又精通《四柱命相》。于是坐在八仙桌旁,将子慕和何德昀的八字重新核对一遍,然后便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这么一推,最后那中年男子想了想,笑着对何德昀说:“我们来测个字吧!你说一个字!”
何德昀犹豫了半天,才道:“那我就测个‘一’字好了。”
那人不禁笑了笑。
选择这样一个简单的字,何德昀有他自己的想法:一是他不想暴露他心中的想法;二是“一”字,看似简单,但在佛教、中医、词语中都有不同的意思,如:佛教,一字者,本无名无字,中医,一字是指一个单位。总之,“一”字在不同地方有多种不同的解释。
“那我应该向你们道喜了。”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全傻了眼,嘴巴张的大大的。
何德昀问:“此话怎讲?”他拿起笔,在“一”字下面添了一笔,变成了一个“丁”字。“看到了吧?一字加一笔就变成了丁,很显然,这应该是添丁之兆。”
依照晓丽舅舅的嘱托,吴婶便偷偷地叫人写了请柬。
这天何德昀下了班,打算去菜地里给菜浇水,吴婶叫住了他:“你是我的儿子不?”
“当然是的。”何德昀站住了,他知道吴婶可能有什么话说。
“那娘的话你听不?”
“娘的话我当然听,不管是对还是错,我都听。”何德昀回答道。他在想这么多年,他没听过自己亲身父母的话,总以为自己的路是对的,可混到今天什么名堂也没有混出来。
“娘不会害你,娘想你和子慕结婚,然后给娘添个孙子。”
“我这不是和子慕住到一起了吗?”何德昀讪讪说道。
“娘想你和子慕举行一个婚礼,娘很久没办过喜事了,你们两得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娘,这怕是不行,我还没有离婚,这要是领证了,我就是重婚罪,你总不希望我去坐牢吧!再说我没离婚,民政局也不给咱办呀!”何德昀还在找借口,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搪塞了。
“没事的,我去帮你弄张假证就是,这街上办假证的我认识几个,他们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每天都有人找他们办假文凭,假证件。”
“娘,这是犯法的。”
“哪有那么多讲究?咱老百姓只要不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就是,别的就不管了。我只要我的孙子,你必得同这子慕姑娘成亲。”
“这……”
“要说犯法,你做那害人的事就不犯法?”
吴婶的话刀子般地将何德昀的伤疤挑了开,露出还没愈合的肉,让他愈发地没了言语。水太清无鱼,人太正就没有人帮。
“你既然已有了心尖尖上的人。又认我做娘亲,这桩婚事必然是我来做主,婚礼的钱你也别担心,娘我有点积蓄,拿出来给儿子娶媳妇也是情理中的事情。”见何德昀不说话,吴婶嘴角的笑纹裂得益发深。那葡萄藤般的手指正拿着勺子敲打着鸡蛋壳。
子慕刚洗了头发,拿吹风机在吹。吴婶盯着她长发后面的圆臀,心想这姑娘必是能生的,这日子都已经订好。于是赶紧和子慕商量。
子慕听完,不置可否,低下头去捋裙子上的几道褶痕。又拿眼瞅着何德昀,见他这是否不分明的表情,略有些生气,却噗哧笑出声来:“你看你,满脸的乌云。不就是结个婚么?你要是真不乐意,就当是孩子过家家,你也满足一下我做你新娘子的愿。这婚只不过是走个形式,日子不还是照以前那样地过?”
何德昀猛抬头,大抵是这动作太突然,不慎就撞上了子慕低下来的额角,她却浑不在意。
不管何德昀当初是多么地不情愿,她和子慕还是成了夫妻。既拍了婚纱照,又举办了婚礼,还领了结婚证。按现在的法律,古欣兰或子慕随时都可以把他送进监狱里去。他以后的生活都掌握在这两个女人的手里了。
但不管将来她们对他实施怎样的宣判,何德昀都无怨无悔。